涼風入袖,顧瓔婠被蘇景黎一路拖著去了溫暖湖,凍得嘴唇都發紫。


    蘇景黎早在剛出城門,就把身上的厚大衣解下來給她披上,緊緊地裹著她飛在半空中。


    溫暖湖畔,平靜的湖水上有白霧般的熱氣翻騰著,嫋嫋如天宮。


    “衣裳穿上吧,你的傷口還沒好。”顧瓔婠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要給蘇景黎披上。


    她的聲音平靜,似乎比這溫暖湖還要安靜一些。


    蘇景黎握住她的手腕,一雙眸子沉靜如海,眼底卻有海浪翻湧一般。


    “我問你顧瓔婠,我們是不是就此沒有關係?是不是非要我娶別人不可?”


    那個瞬間,周圍的草木仿佛都沒有了冬風的吹拂,悄然靜止,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顧瓔婠的目光慢慢下移,望向蘇景黎的肩膀,因為太過用力抓著她的手腕,所以右肩的白紗布已經慢慢滲出血來。


    “你的傷口快要流血了,別動,我幫你包一下。”顧瓔婠想掙脫他的手,去給他包紮。


    可蘇景黎卻抓得更緊,血珠子從那薄薄的紗布中慢慢滲出,如同珍珠一般滾落在雪裏,像是一把鐵手似的扣進顧瓔婠的心。


    “回答我,”蘇景黎凝視著她,像是隱忍著許多情感一般,“顧瓔婠,隻要你開口,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管,隻要你開口……”


    她的心似乎比手腕更疼一些,她抬頭望著蘇景黎,“大婚必須如期舉行,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最一開始,他們想要在一起,不就是計劃嗎?


    可現在,他們誰都不想要這些計劃,不想要這些偉業和複仇,可誰也擺脫不了了。


    蘇景黎微微一滯,鬆開了顧瓔婠的手腕,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手腕不受控製的一輕,垂在了身側。


    她看向湖水,輕笑了一聲,“嗬,你以為到現在,我們還能由得自己嗎?”


    良久,她才聽到蘇景黎的聲音,“由不得,由不得。”


    咚!


    水花濺起,顧瓔婠眼中浮現驚懼的神色,她看到蘇景黎背對湖水,往後一仰,跌入溫暖湖之中。


    蘇景黎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沉入湖底。


    看著蘇景黎沉下去,而他肩膀上的鮮血隨著水波紋一圈圈地淡開,讓顧瓔婠的心頭猛地一揪。


    一滴熱淚從她眼中滑落,掉進湖水中,她轉身背對著溫暖湖,望著明亮的天空。


    快結束了,再忍忍吧蘇景黎……


    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吧。


    一切還是如同他們所計劃的那樣,如期而至。


    十二月底,他們的大婚,就這樣悄然無聲地來了。


    皇宮上上下下,都洋溢著喜氣的氣氛,公主要出嫁了。


    宮裏的人也覺得奇怪,平時看著不受寵的四公主,出嫁竟然這麽受重視,這麽大排場。


    她的嫁妝就有兩份,皇後一份,柳宸妃又給她準備了一份。


    皇後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厭惡喬明萱,恨屋及烏,所以連帶著顧瓔婠也討厭,看到顧瓔婠的男人被別人搶了,她當然高興,要給葉紗羅無尚的榮耀,在各方麵都碾壓顧瓔婠。


    要說起來,皇後可真是可憐,這世上最大的敵手竟然是個死人。


    可她永遠都鬥不過已經過世了的喬明萱。


    而柳宸妃,卻是個讓眾人都看不透的。


    柳宸妃隻是笑說著,她喜歡四公主,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隻希望她能嫁得好,過得好,嫁妝豐厚一些,將來世子才不會虧待她。


    葉紗羅也沒有說什麽,便欣然接受了。畢竟柳宸妃還是有一定地位的,除了皇後之外,宮裏沒有幾個人敢質疑她的話。


    一長串的送親隊伍,從皇宮裏敲鑼打鼓地送出來,什麽叫十裏紅妝,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人們都說,“世子爺娶到了四公主,看來頗得聖上的心,這可比娶那個顧家不懂事的大小姐強太多了!”


    讓人們再度想起一個月前顧瓔婠的大婚,相形見絀,皇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坐在花轎中的葉紗羅,畫著美麗的新娘裝扮,比從前那一副清麗單純的樣子要成熟得多,像是個能成家的人。


    她的小手緊緊地攥著帕子,前所未有的緊張,這一次嫁人,不僅僅是一場親事那麽簡單,也是她改變命運的轉折。


    一直被聖上當做公主來養著,看起來像是個真的公主一樣,可她受到的種種歧視和不公平在時刻提醒著她,她隻是個養女,不是什麽貨真價實的公主。


    如今要嫁人了,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嫁給的是世子爺,看他對那個瓔婠姐姐非常好,應該是個好人,希望他能善待自己。


    葉紗羅她要的不多,希望蘇景黎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就好,如同給顧瓔婠那般的感情,她是不奢求的。


    葉紗羅的眼中浮起些許淚水,是興奮,是激動,甚至還有一絲莫名的忐忑。


    這一天,世子府沒有再像是上一次迎接顧瓔婠這個世子妃一樣,大張旗鼓地準備,反而靜悄悄的,像是大家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兒似的。


    蘇景黎穿了一身玄色衣袍,一臉肅然,像是被數九寒天冰封了一般。


    他往日那漫不經心的痞笑呢?大概全都被顧瓔婠拿去了吧……


    這幾天,世子府都在一片低氣壓中,誰都不敢大聲說話。


    翎舟看了看蘇景黎的臉色,還是試探著開口,“爺,現在……應該出去迎親了……”如果他不說,這府裏恐怕沒人敢再問一句了。


    蘇景書不太樂見自家大哥去娶這個什麽四公主,聽說這個公主很菜,就是個慫包,這怎麽能配得上大哥呢?


    這一次柳知意和她父親都會來參加大婚,所以蘇景書早就溜去找柳知意了。


    而蘇景妤則是氣哼哼的,就在自己房間裏紮小人,不想出來看著鬧心。


    關於自家大哥所要做的決定和事情,蘇景妤隻有生氣和不生氣的份兒,她完全不能左右。


    世子府門口,葉紗羅的送親隊伍已經到了。


    這一次,比顧瓔婠的大婚還要熱鬧。


    不過百姓們都心有餘悸,生怕還有一幫莫名其妙的殺手衝出來,殃及了他們這些無辜的人,所以隨時做好要跑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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