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這個人名時,葉唯淵表情一僵,隨即輕然笑了,他轉身,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嫁了也好,她不是個魯莽的人,一定是再三權衡了才做下的決定,嫁了,也好……”


    這樣他就不用再擔心,將來事起會不會牽連到姚竹苓。


    姚竹苓遠離玄葉,他也不用再費心和顧瓔婠裝什麽一對,每天弄得很尷尬。


    他就不用……


    看著葉唯淵一直笑著,如同秋日裏凋零的落葉那般,蒼涼無比,仿佛他的心一瞬間老去,失去了所有的活力,顧瓔婠轉向蘇景黎,“這件事真的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蘇景黎的薄唇抿成一條線,“聯姻這件事,是誰去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子的身份,雖然姚竹苓不是公主,但也是侯府嫡長女,這樣的身份地位,京陵城中沒有幾個能比得上,北涼那邊一定會應允的,更何況,”他微微頓了頓,“當初許初照就說,希望有人能心甘情願,姚竹苓就是自己去找了聖上,說起這事兒的。”


    姚竹苓自己願意,誰也不能阻攔了。


    顧瓔婠望著葉唯淵,看著他大笑如癡如狂,良久,她才緩緩道,“或許,是我錯了……”


    是她錯了吧,才會逼走姚竹苓。


    如果不用那麽極端的手段,姚竹苓也不會對葉唯淵絕望,寧願遠走他鄉,也不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


    蘇景黎深深看了顧瓔婠一眼,但他知道有些話此刻不當講。


    “葉唯淵,喝不喝酒?我賞個臉,陪你喝酒怎麽樣?”作為兄弟,這是蘇景黎現在唯一能做的,讓葉唯淵好好發泄。


    因為葉唯淵別無選擇,隻能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離他越來越遠。


    對於他們男人之間的解決方式,顧瓔婠不想摻和,她離開淵王府,便叫了姚丹砂出來。


    看到姚丹砂的臉上也是愁雲滿布,顧瓔婠便知道,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丹砂,能不能告訴我,你姐姐是什麽時候做的這個決定?”


    望著顧瓔婠,姚丹砂的眉頭慢慢皺起,現在顧瓔婠過來,是不是代表她還關心著姐姐呢?可是有什麽用呢?


    覆水難收。


    “究竟是什麽時候,我也說不好,”姚丹砂抿了抿唇,“其實這樣也好,姐姐不在這兒,就不用看到那些人,聽到那些煩心事,也許以後日子過得不算太幸福,但也不會太難過吧。”


    “畢竟,對於她而言,留在這裏才是最痛苦的。”


    顧瓔婠冷漠的臉上,慢慢浮現一個平靜的笑容。


    是啊,丹砂說的沒錯,這裏才是姚竹苓的噩夢,是她這個好姐妹親手扼殺了姚竹苓的美好未來。


    姚丹砂垂下眼睫,“怎麽說,姐姐嫁過去都是北涼王後,我師父那個人嘴硬心軟,我已經拜托他,好好照顧姐姐了……還真是沒想到,師父他竟然是北涼的什麽王爺,嗬,我竟然拜了這麽厲害的人做師父!”


    說是這麽說,姚丹砂知道,許初照那個人一點都不稀罕什麽身份地位,從前做師徒的那段時光,姚丹砂就看得出來,許初照這個人最不把這些權勢身份放在眼裏,活得就像是個超脫世俗的神仙。


    “等姐姐嫁了之後,我也要離開京陵了。”


    顧瓔婠望著她,聲音略顯沙啞,“你要去哪裏?”


    “京陵城太繁華,人心也太複雜,我在這裏活得好累,”姚丹砂眼中,滿是對京陵的失望,隨即她看向顧瓔婠,“大哥和二哥會好好照顧家裏,我在這裏最大的留戀就是親人朋友……現在也沒什麽可留戀的了。”


    姚丹砂說,她沒什麽可留戀的了……顧瓔婠的心,何嚐不疼痛?


    她讓很多人,都失望了。


    她辜負了最親愛的人,本想保護她們,卻先傷害了她們。


    顧瓔婠抬起平靜的眸子,眸中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漣漪,“那麽,你一個人,大哥他們怎麽能放心?”其實她也不放心,可這話,她現在說不出口。


    姚丹砂攤了攤手,“何如初那個跟屁蟲,說什麽都要跟著我,所以我隻好帶著他去見識見識江湖有多大了。”


    說到江湖,說起何如初,姚丹砂輕呼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很沉重的包袱似的。


    或許,京陵城這個地方,真的不適合姚丹砂。


    姚丹砂就是一葉扁舟,她本就應該在那漫漫江湖中漂遊,怎麽可以被京陵這個漩渦困住?


    “嗯,去吧。”


    顧瓔婠笑著,望著她視若妹妹的姚丹砂,說不出其他,隻有在心裏道一聲珍重。


    和姚丹砂分別的時候,顧瓔婠一個人走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仿佛這條路越走越遠,越來越長,走不到頭。


    這一別,顧瓔婠頭一次發覺,身邊的人正在慢慢遠她。


    或許到最後,她僥幸活下來,然後獨自看著日升日落,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用無盡的孤獨和沉默來永遠懷念這些她親手推開的親愛的人。


    “爺和二殿下喝的爛醉,已經被翎舟和行舟送回去了。”明朝對顧瓔婠說著。


    顧瓔婠坐在小火爐邊,滿眼都是那火爐中跳動的火光,“嗯,那就好。”頓了頓,又問道,“他肩上的傷口還沒好,喝那麽多酒可以嗎?”


    “爺才不傻,他就是讓二殿下借酒澆愁,他隻看著二殿下喝,沒怎麽沾。”明朝有點高興,在盤算著要不要把顧瓔婠關心爺這事兒,趕緊飛鴿傳書告訴爺,也讓他樂嗬樂嗬。


    “嗯。”


    明朝皺眉,總覺得這一次姚竹苓要嫁去北涼的事兒,給顧瓔婠帶來很大震撼,甚至是打擊。


    從前遇上過多少事,可沒見過顧瓔婠這樣的表情,冷冰冰的就像是個活死人。


    哐哐哐!


    聽到有人在敲窗子,坐在窗邊的白葵嚇了一跳,“是人是鬼?”


    大晚上的,誰會敲窗戶?


    本來緊緊關著的窗子被一把推開,一道白影閃了進來。


    “啊!”白葵嚇得連連後退,被明朝按住,“能不能有點出息!”


    似乎很多人過來找顧瓔婠,都不走門,而是窗戶,許初照也成了新的一員。


    白葵拍著胸口,“是王爺啊,還好,還好……”平複了下心緒,便去外屋準備茶水什麽的,招待客人。


    許初照一屁股坐到藤椅上,晃悠了起來,還一邊問著,“她說什麽還好?”


    “還好是王爺你,不是鬼。”明朝接的快,她對於白葵的膽小,可真是佩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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