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袖有些著急,往前走了幾步,“瓔婠……”


    隻見顧瓔婠施展輕功,腳尖輕點水麵便飛上了岸。


    湖麵的上方,一方沾了血跡的帕子輕飄飄地蕩著,落在了水麵上,浸了水下沉。


    葉容澤有些語塞,“她,武功不差……”


    上一次見顧瓔婠和沈雲袖喝醉酒,兩人用輕功跳了一曲舞,那時候葉容澤就覺得顧瓔婠美的不像凡人。


    今天顧瓔婠沒有刻意將自己會武功一事隱瞞他們,葉容澤方知她的武功真的很好。


    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對這個女子做一個準確的判斷了。


    沈雲袖有些傷心,“她可能再也不想理我了……”


    “傻子,她要殺你的姐姐,你還想和她做朋友?”


    葉容澤的警告不無道理,他以為,沈雲袖這麽心思單純的人不適合於顧瓔婠深交。


    沈雲袖抬起頭,氣鼓鼓地瞪著葉容澤,沒過一會兒,好看的眼睛就紅了。


    她的聲音很委屈,“還不都怪你大哥,我好不容易有了瓔婠這麽一個朋友……”


    葉容澤沉默了。


    他的大哥……


    葉元淮已經是世上最親的手足同胞了。


    想當初,葉容澤永遠都記得他的母後,也就是前皇後垂死之時的場景。


    前皇後並非外界所言,是病死的。


    他意外得知,他的母後是被現任皇後喬明萱害死的,後來喬明萱才能坐得上皇後的位置。


    母後臨終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


    “阿澤,皇宮的是非恩怨,母後終於能解脫了,母後希望你們也永遠不要被牽扯進來,不要有那麽大的野心,就做一個不威脅到任何人的王爺就行。”


    “母後放心你,但你大哥他……母後實在擔心得很,你答應母後,無論何時,你都要以你大哥為尊,幫他敬他護他……”


    那個時候,葉容澤還是個有話直說的單純少年,他不滿於母後的偏心,也就直言不諱。


    “母後,你就隻為大哥想嗎?”


    母後說話的時候,淚水不斷地流。


    “母後這一走,你大哥就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了,若任由你大哥任性妄為,遲早會被人殺死的。”


    “母後不忍心讓你獨留在這世上,無依無靠……幫一幫你大哥,別讓自己這一世都孤獨無依啊……”


    他母後的囑托言猶在耳,雖然葉容澤幾次想起都覺得有些荒唐,可母後的說法也不無道理。


    皇宮裏的兄弟姐妹眾多,可哪裏有什麽手足之情?


    母後死了之後,他每天一睜眼,都擔心自己會像母後一樣突然死掉,不明不白。


    這皇宮,這至高無上的權力,真的是個吃人的牢籠。


    對於葉元淮這個大哥,他也很無奈。


    他知道大哥所做的那些惡劣行徑,但他想不出有什麽法子可以讓大哥改變。


    因為母後的遺囑,他更不能放著葉元淮不理。


    深夜裏,葉容澤總是會回味母後的話。


    母後究竟是怕大哥死,還是怕他孤獨?


    母後究竟愛誰多一點?


    所有的煩惱和疑問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因為母後永遠回不來了。


    再反觀眼前,他能有什麽辦法改變大哥嗎?


    沒有……


    看著顧瓔婠走掉,葉容澤心裏有一絲動搖。


    他心裏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是在縱虎歸山。


    他擔心的不是顧瓔婠背後的蘇景黎,也不是喬家。


    而是這麽一個小女子顧瓔婠。


    是啊,就是這樣一個小女子,恐怕會把京陵這個藏汙納垢的肮髒之地,弄個天翻地覆的!


    顧瓔婠將將進了自己的房間,看到黑乎乎的床邊衝過來一個人影。


    她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一雙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將她按進自己的胸膛。


    “顧瓔婠,你上哪兒去了?知不知道我很擔心?”


    顧瓔婠眼眶溫熱,她輕聲一笑,“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頭頂上傳來蘇景黎悶悶的聲音,“你不是,不讓我跟著你……但我擔心你,就在這兒等你……”


    蘇景黎將她推開一點,黑暗之中仍努力看著她的眼睛,甚至還發覺到了她額頭上有些腫起來。


    他溫柔的語氣中透著擔憂,“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回來?”


    顧瓔婠拉了蘇景黎一把,又將頭埋進他的胸膛,滾燙的眼淚流過冰冷的麵龐,浸濕了他的衣衫。


    “別動,我很冷,抱我一會兒。”


    蘇景黎微怔,收緊了雙臂,將顧瓔婠緊緊摟進懷中,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溫度都傳遞給她。


    哐哐哐!


    “爺,爺,大小姐還沒回來?喬小姐給您傳信的信鴿來了,我能給您拆嗎?”


    門沒有關,行舟在外麵叫蘇景黎。


    蘇景黎感覺到,懷中的顧瓔婠抓在自己衣衫上的手明顯一僵。


    隨即,顧瓔婠緩緩推開了蘇景黎,沒有點蠟燭,徑直走向床,躺了下來,蓋好被子。


    “幫我關上門,世子好走。”


    她的聲音,一如天上清冷的月,涼了蘇景黎的心。


    隔著重重的昏暗的光線,蘇景黎望著床上蓋著衾被的顧瓔婠,咽下所有的情緒,隻化作四個字。


    “你好好睡。”


    他出了門,將門輕輕地關上。


    顧瓔婠聽到蘇景黎的腳步聲,還聽到明朝的聲音,聽到了蘇景黎囑咐明朝如何如何照顧她的話語,聽到了蘇景黎離開的聲音。


    她的眼淚再次湧出。


    所有的羞恥,憤怒,痛苦,怨恨,一時間匯集在一起,化作無言的淚水,簌簌流下。


    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她都要一一報複,親自……


    至於蘇景黎,她不想告訴他……


    她不想等一個不確定的未來,不想和喬幼薇共有一個未來……


    蘇景黎,將永遠是她的夢……


    第二天一清早,蘇景黎就來敲顧瓔婠的門,“顧瓔婠,去吃早飯。”


    顧瓔婠望著自己臉上還沒有消下去的紅印,還有額頭上的腫包,眼中的恨意浮現。


    她沒有打開門,“我不餓,你先吃吧。”


    後來,顧瓔婠一天都帶著白色麵紗,誰都沒有敢多問什麽。


    蘇景黎也是,但他沒有直接問顧瓔婠,他總覺得不對勁。


    “明朝,去查查昨晚她去哪兒,見了誰。”


    賑災一結束,大部隊就原路返回京陵。


    一路上,知道內情的人誰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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