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怕自己因為酒醉而跌倒在路上。


    她生怕別人看出自己的狼狽。


    她生怕自己死在這個美麗的月夜。


    她生怕她這一死無人問津。


    她生怕那些仇人仍會在世間恣意活著。


    她怕死的。


    更重要的是,她生怕稍微一停下,就會轉身擁抱身後跟著的蘇景黎。


    行至第八天,隊伍終於到達了南部受災最嚴重的地方,灼水城。


    灼水城已經不像往日那般山清水秀,放眼望去,大片的水田都已經幹涸,長不出來一顆糧食。


    種地的農民穿著簡陋的破布衣裳,拄著鋤頭,望著自家顆粒無收的田地,流了很久的眼淚。


    灼水城裏的景象也不比地裏好多少。


    北方有親戚可以投奔的,這就收拾了行李去了北方。


    留下來的人,有錢的就用高價買別人手裏富餘的糧食,沒錢的都已經揭不開鍋了。


    留守在城裏倒也還好,最讓朝廷頭疼的是,這些窮人心不死,一路乞討要去北邊京陵裏討飯吃。


    每天都有大量的流民往京陵方向趕路,人數隻增不減。


    在來的路上,隊伍也看到了這樣的人群。


    其他皇子都沒發話,但顧瓔婠和蘇景黎、葉唯淵商量之下,還是決定先分發一些糧食給這些要逃亡的人,讓他們吃飽了有力氣趕路。


    對於這一點,葉夢池最先站出來反對,“你們想讓京陵湧進那麽多流民,難道不會引起亂子嗎?”


    葉夢池野心很大,但在政治上也有自己的遠見。


    他的說法,顧瓔婠早就有考慮,所以應對的時候十分從容。


    “我們把糧食隻發給遇見的第一波災民,並且告訴他們,朝廷裏派人來灼水城救濟了。當這些災民趕去京陵和那裏的同鄉見麵後,就知道在京陵討生活,還不如回到灼水城等著朝廷的安排。”


    “遇見的第二波以及後來的災民,我們統一口徑告訴他們,現在可以跟著我們的隊伍一同回到灼水城,朝廷的救濟糧食到了,大家可以好好活著了。”


    顧瓔婠的計劃是分兩個部分。


    第一,讓現在正要去京陵的人給已經在京陵的灼水城災民帶個話,朝廷已經派了皇子去灼水城救濟,大家都有飯吃了。


    這個意思,就是讓災民們再回到灼水城來。


    這樣一來,京陵的治安就可以得到保障。


    第二,安撫正要趕往京陵的災民,讓他們乖乖守在灼水城,並且讓他們知道朝廷會保護他們,不會讓百姓餓死。


    如此,灼水城的穩定也有了保障。


    沈雲袖嘖嘖道,“瓔婠,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顧瓔婠笑了一下,看了看其他幾位皇子的表情。


    他們可虛情假意多了,明知道顧瓔婠的計劃十分正確,卻不表態。


    葉夢池也沒什麽話可說了,隻是硬生生地撂下一句話。


    “顧大小姐,出了什麽事,你可要擔得起才好!”


    顧瓔婠輕笑,還沒張嘴,就聽蘇景黎已經開口了。


    “世子妃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有什麽事,我來擔著!”


    顧瓔婠呼吸微窒,她沒有向蘇景黎投去感激的眼神,反而是微微垂了頭,沒有再說話。


    灼水城裏,餓殍遍野,因為鬧饑荒,原本繁華的大街上到處都是討飯的。


    一些富貴些的酒樓、店麵也都因為沒有了客源,閑閑地在店裏坐著,閑聊天或者大肆謾罵。


    要麽是罵這些叫花子晦氣,要麽就是指責朝廷當官的不為百姓想。


    看著這樣民不聊生的灼水城,顧瓔婠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裏她貴為太子妃,而後是皇後。


    可京陵離這些地方太遠,她從沒有管過這些地方上的事情,也沒有因此產生過什麽為國為民的宏偉誌願。


    可看著這些觸目驚心的場麵,顧瓔婠突然覺得心裏堵得發慌。


    有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她想救這些百姓。


    就好像是以一種母儀天下的姿態,拯救自己的子民於水火。


    顧瓔婠問蘇景黎,“他們可憐嗎?”


    她和蘇景黎是一道出來的,說是要看一看旱災導致的結果,好回去商議對策。


    實際上,其他幾個皇子也都各自出去察看民情,急於想出解決辦法。


    雖然這次拉過來大量的糧食,但這些糧食隻能解決眼前的困境。


    以後呢?


    總得有個長遠打算。


    這就是他們沒有立即分發糧食的原因。


    蘇景黎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天災人禍,最不能避免,可憐又能怎麽樣呢?”


    顧瓔婠對蘇景黎的言論似乎有些驚訝,她看向蘇景黎。


    此刻的蘇景黎,似乎用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俯視著灼水城。


    那種與民同憂、為民籌謀的樣子,就好像,好像他像主宰世間的王者。


    顧瓔婠的唇角微微上揚,卻擠不出一個笑容。


    她怎麽忘了,蘇景黎他本不就是這樣傲然於天地間的男人嗎?


    “你,怎麽了?”蘇景黎轉頭看她。


    顧瓔婠別開眼,淡淡道,“我在想,該怎麽樣把這些糧食合理地分發給災民。”


    “你想出來了嗎?”蘇景黎輕笑一聲,倒真是想看看顧瓔婠的高見。


    顧瓔婠微微一沉吟,垂下頭來。


    她掌心相對,食指碰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點著。


    “這次運來的糧食,除去路上有損壞的,剩下的可以供灼水城災民吃……”


    顧瓔婠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最多五天。”


    五天……


    聽到這個數字,蘇景黎微微皺了眉頭。


    這個時間,真的是沒什麽作用。


    五天之後呢,還是要看著這些人餓死,那他們過來的意義何在?


    顧瓔婠繼續道,“所以,我們必須在這五天內內,做出一些行之有效的事情,真正解決旱災問題。”


    “大旱,視為天災……”


    顧瓔婠笑得極為諷刺,“天災?如果上天能決定一切,那我們人還需要努力什麽,等死不就好了……”


    蘇景黎舒展了眉頭,笑了起來,“你說說你的辦法。”


    他就是喜歡這樣的顧瓔婠,獨立,霸氣,不屈於天地。


    顧瓔婠挑眉一笑,“這麽說來,你想出來招兒了?”


    “你說出來,如果我們能不謀而合,那便可以實施了。”


    蘇景黎越發感興趣,他想看看顧瓔婠和他到底有沒有默契。


    【作者題外話】:開始一些朝堂政治了,可能有一些枯燥,嗯,很有必要的,我要給主角們加亮閃閃的光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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