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蘇景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別扭。


    顧瓔婠瞥了他一眼,將被子往身上扯了扯,“湖心小築是你的?”


    她不傻,醒來後就開始前思後想,這裏大概就是湖心小築了。


    “嗯,算是,也不算。”蘇景黎將魚放進門口的一個竹簍裏,又從一邊小矮幾上端了茶壺茶杯等茶具向顧瓔婠走過來。


    這小竹床旁邊就是一個可以隨意活動的方桌,蘇景黎用腳把方桌勾到顧瓔婠的床前,將茶具放了上去。


    顧瓔婠望著蘇景黎,蘇景黎慢條斯理地,端起茶壺,一點一點地用熱水澆著茶杯,再把茶杯裏的水盡數倒掉,反複幾遍,隨後衝泡茶葉。


    蘇景黎的動作十分熟練,似是茶道高手。


    世家大族的公子,會這些高雅的東西也不算是什麽奇怪的事,顧瓔婠並不驚訝。


    但蘇景黎的動作的確優美流暢,比顧瓔婠見過的任何一個會茶道的侍女做得都好。


    幾番折騰下來,杯中的茶水散發著淡淡的茶香,讓人心怡。


    蘇景黎雙手端起一杯清茶,眼觀鼻口觀心,很是恭敬地將茶遞給顧瓔婠。


    顧瓔婠微微皺眉,看著蘇景黎,這是在玩什麽把戲?


    “顧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了,小的會怕怕……”


    說著話時,蘇景黎還抬眼看她,一雙招桃花的眼睛裏滿是委屈的神色,好像真是個犯了錯求原諒的小廝。


    顧瓔婠的唇角不斷地上彎,她稍微別過臉,不想讓蘇景黎看到自己不爭氣地被逗笑了。


    蘇景黎偷偷看她,見她果然笑了,心裏稍微安了些,他的聲音帶了些許笑意,“顧大小姐,給個麵子喝一口吧?”


    “怎麽給你麵子?你還有臉?”顧瓔婠的聲音透著愉悅。


    蘇景黎被罵了也不發火,笑嘻嘻地把茶塞進顧瓔婠手裏,“快喝吧,驅寒的。”


    “你把這一壺喝完才行,你身子怎麽那麽弱?我剛從溫暖湖釣了兩條魚,現在去處理一下等會兒給你烤魚吃。”


    蘇景黎邊說邊往門口走,去拿那個裝了魚的竹簍,搬了小板凳坐在火爐邊,拿起刀處理這小魚。


    顧瓔婠雙手捧著溫茶,緩緩飲下,暖流入喉。


    她望著蘇景黎的側影,格外認真,真是好看,看得她都入迷了……


    她無聲歎了口氣,剛才她是失了魂兒嗎?真的跳下去找蘇景黎……


    蘇景黎是她表姐喬幼薇的男人,她怎麽可以產生別的想法呢?


    更何況,她怎麽還能再喜歡男人呢?


    被傷害的還不夠嗎……


    顧瓔婠下了床,推開小軒窗一看,外麵大雪漫天,溫暖湖岸邊鋪滿了白雪,都看不見小路在哪兒。


    她放下窗子,看向蘇景黎,“下大雪了。”


    “對啊,雪封山路,回不去了。”蘇景黎慢悠悠道。


    顧瓔婠皺眉,“你故意的是不是?”


    “冤枉啊,大小姐,我可管不了老天要下雪。”


    蘇景黎笑得痞痞的,讓顧瓔婠有種想上去抽他的衝動。


    收拾好了魚,蘇景黎把串好的魚放在火上烤,“你輕功好,不然你自己回?這兒有吃有喝有地方睡,反正我是不走。”


    顧瓔婠微微眯起眸子,這個無賴,這麽冷的天氣,她怎麽可能用輕功飛這麽遠?


    見顧瓔婠不說話,蘇景黎隨手一指,“衣裳都烤幹了,你過來穿上吧。”


    蘇景黎正在烤魚,沒法兒給她拿衣裳。


    不那麽體貼,顧瓔婠反而覺得自在,她走過去,將小火爐邊烘幹的衣裳拿起來穿上。


    這個小屋暖暖和和的,隻穿個普通的衣裙就可以。


    顧瓔婠一邊係著身上的衣帶,一邊看了看蘇景黎,“你會烤魚嗎?”


    “我不會,你來啊……”蘇景黎笑嘻嘻的,總是一副欠揍的樣子。


    顧瓔婠斜了他一眼。


    雖然是笑著,可蘇景黎的話讓顧瓔婠覺得心裏發堵。


    “我和二皇子一起上戰場,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幾天幾夜不眠不休都是有可能的,這些都是基本生活技能,怎麽可能難得到我?”


    顧瓔婠看蘇景黎的目光多了一分深沉,蘇景黎這樣嘻嘻哈哈的人,也是經曆過很多的。


    “戰場很苦?”


    不知不覺中,顧瓔婠已經拉過來旁邊的小板凳,坐在蘇景黎的旁邊,伸出手來烤火。


    蘇景黎將魚翻了個麵兒,長舒一口氣,“戰場算什麽呢?禦西才是苦,京陵才是苦……”


    說此話時,熊熊的火光映在蘇景黎的眼睛裏,帶著些許嗜血和殺戮的殘酷。


    可顧瓔婠並不這樣認為,她卻覺得跟蘇景黎有了一些共通之處。


    京陵,多傷人心的地方。


    “身為玄葉王朝獨一無二的世子爺,也會覺得苦。”顧瓔婠苦笑著。


    蘇景黎笑著睨了她一眼,“身為玄葉王朝第一侯爺的嫡長女,你竟然也會覺得苦……”


    蘇景黎倒是把話原封不動地還給她了。


    顧瓔婠笑了笑,微微垂首看著火爐邊上的散灰。


    蘇景黎經曆過什麽,她不知道。


    京陵這些世家大族裏的子女,能有幾個是真正幸福的?


    哪一個的命運不是和整個家族相連?


    為了家族去嫁娶,為了家族去犧牲。


    因為顯赫的家世而受到追捧,身披萬丈光芒,就應該為這與生俱來的榮耀用一生的時光來償還。


    得到什麽,總得失去點什麽。


    顧瓔婠的沉默,讓蘇景黎意識到,她可能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及時地轉移了話題。


    “你好像很怕冷,雖然今天……是我的錯,但似乎也沒有凍著太久,你就暈過去了……”


    顧瓔婠凍了一下就暈倒了,還有上一次顧瓔婠全身像是個冰柱一樣,讓蘇景黎很不解。


    正常人不會是這樣的啊!


    “八歲那年,母親剛去世,顧東陽拉著我一起玩捉迷藏,顧憐月把我藏到家裏的冰窖裏,我被關在裏麵整整一個晚上,差點死了,身體受了寒氣,再加上趙姨娘常年給我服毒,後來我變得極為畏寒,就是這樣。”


    那無鹽散中的成分,是有一味藥讓人體寒的,讓人身體發虛發寒,越來越差。


    顧瓔婠語氣平淡,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兒一樣。


    蘇景黎望著顧瓔婠,稍許沉默後,隨即笑了,“你小時候怎麽那麽蠢?還沒現在一半兒聰明。”


    蘇景黎最知道,安慰沒有什麽實際作用,所以他更喜歡用玩笑的方式避開這些讓顧瓔婠傷心的事。


    顧瓔婠目光曠遠,“是啊,如果小時候聰明一些,那就好了……”


    【作者題外話】: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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