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身子靠在了床頭上,表情變得淡定而冷靜。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


    冷容蓁眉心跳動,有些不耐煩,在這樣一個小女人麵前,她覺得自己不需要拿出十分的氣勢,她就該繳械投降了。


    所以,她的話直奔主題,這顯得多少有些浮躁。


    “不,我不知道!”


    顧曉窗的話說的很幹脆。


    她下意識地目光掃視了一下周遭,那個人呢?他不是一直在嗎?難道是冷老夫人來,把他給嚇跑了?


    哼,這個膽小的妖孽!


    她鄙夷地冷哼了一聲,卻眼前啪的一聲扔過來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個記事本,本子被打開了,淡藍色的格子上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我回公司一趟,很快回來,你乖乖在家裏等著,誰敲門都不準開,不然小心我回來收拾你!


    沒有開頭,沒有落款,但那字跡卻是出賣了寫字的人。


    誰敲門都不準開?


    那要是人家不敲門,直接就進來了呢?


    還自帶了椅子,大概是怕我閣樓上的灰塵沾染了她高貴的身體吧?


    一絲冷笑浮在了顧曉窗的嘴角。


    “你還想說,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來嗎?”


    冷老夫人的臉色微變,都是慍怒。


    “我隻是雇你來照顧他的生活的,不是讓你用了狐媚子的招法將他拐走的,你說吧,到底要多少錢,你才能放棄?”


    “我要多少錢放棄?老夫人,您該回去問問您的孫子,是我要求他住進來的,還是他賴上門的?”


    顧曉窗真是覺得可笑到家了。


    堂堂冷氏老當家的逼上門來,就是為了讓自己一個女傭放棄?


    放棄什麽?


    “你可以消失!”


    冷冷的五個字,讓顧曉窗的心陡然起了一層寒意,她眸子清濯地看著冷老夫人,“您大概最擅長的手段,就是讓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已經領教過一次了,絕對不會領教第二次……”


    你什麽意思?


    冷容蓁的神情一怔,有些懵懂的樣子,你領教第一次了?


    “老夫人,您請回吧,不用勞神再請什麽殺手了,冷氏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您有那錢還不如用在公司運作上,至於我,隻要這次模特大賽結束,我就會離開這裏,離開您和您的寶貝孫子遠遠的……”


    這是真的?


    冷容蓁有些驚訝。


    “我沒有錢,但我有人格,說出去的話,我會做到的!”


    顧曉窗緩緩地閉上眼睛,整個身體裏都有些迷茫。


    “那這樣吧,你開個價,冷氏再怎麽都會支付給你的!”


    冷容蓁卻還沒有走,她做慣了生意了,一向都是做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交易,如今,顧曉窗忽然這樣不要錢,就讓她達到目的了,她反而有些懷疑了。


    “您要是不花錢就不能相信我,那請您將錢捐助給孤兒院吧!”


    顧曉窗徹底累了,累得一句話再也不想說了,“出去,請帶走您的椅子,關上門!”


    她不再理會她了。


    “我希望你說到做到,不然……”


    被冷在那裏的老夫人有些無趣,但還是語氣狠毒地威脅了一句……


    “不然怎樣?”


    不知道怎麽顧曉窗忽然很想笑,隨著冷容蓁帶著她的隨從前呼後擁地離開了小閣樓,她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透著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傷楚!


    冷雲澤是在快中午的時候趕回來的。


    他帶回來了餘記的養胃粥,小籠包,還有一份熱乎乎的草莓奶茶。


    “小雀斑,怎樣?豬一樣睡了這樣久,餓了吧?”


    看到她已然醒了,正瞪著大眼睛看著外麵的天空,冷雲澤心裏的不安陡然鬆懈了許多。


    笑吟吟地走進來,將養胃粥推到她麵前,“吃吧,豬!”


    “你陪著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顧曉窗忽然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呃?去哪兒?”


    冷雲澤有點楞。


    她身體剛剛有好轉,這樣的時候就出去,似乎不太妥當吧?


    “我都好了,我很想去看一個老朋友,我很久沒去了,你陪著我一起去吧?我之後保證會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小女傭,不再出妖蛾子了!”


    她揚起小臉,神色很急切,就連帶著臉頰上的那些小雀斑竟也似乎變得靈動了。


    他的大手輕輕撫摸過她的額頭,似乎不燒了。


    “你把粥都吃了,還有小籠包,然後我再考慮是不是帶你去!”


    他索性講起了條件。


    你……


    顧曉窗有點氣惱,這個家夥,什麽時候都不忘記講條件,真是得了冷老夫人的真傳了,把生活和生意都看成是一樣的交易了。


    “好,我吃!”


    其實,她也真的是餓了,鼻翼間都是這種養胃粥的香氣,想不讓她吃都難,隻是,她想要去完成一個心願,這個心願相比起吃飯,那自然是重要百倍千倍。


    “看你吃一次東西,我大概十天都不需要吃飯了!”


    看她狼吞虎咽地將粥和小籠包都給消滅掉了,手上現在隻剩下一份草莓奶茶了,冷雲澤隻能是無奈地搖頭了。


    “吃相難看,那證明你買來的東西味道好,我吃的香甜呀!”


    她低低地詭笑。


    “算了,能吃好養活,我認了!”


    見她吃了那麽多飯,想必是身體好了大半了,冷雲澤的神情也有點愉悅了。


    車子緩緩地行駛在九保山的彎道上,這座看起來並不是太高的山,隻是臨近了,就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陰沉的氣氛。


    九保山是這座城市公墓所在地。


    冷雲澤轉頭看看顧曉窗,她沒有戴她的那個大眼鏡,清純著一張小臉,鼻翼兩邊的雀斑,在這種蒼白的臉色的襯托下,顯得更是清晰。


    “你要是覺得難受,我們就先回去,等以後再來!”


    以後?


    在聽到冷雲澤這樣說,顧曉窗忽然就感覺很傷感,會有以後嗎?自己和這個男人有以後?


    不,不會再有了!


    媽媽說的對,我和你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勉強湊到一起,隻會讓別人不爽,讓彼此過得也很是艱難。


    媽媽,我比賽一結束就會離開這裏,帶他來給你看看,要是他真的有心,沒準兒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他會來看你……


    我知道,媽媽,你其實最想見的人就是他,對嗎?


    驀然,眼圈裏就聚滿了眼淚。


    那個撕心裂肺的雨夜,讓自己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每每想起來就會痛徹心扉。


    “不,我沒事……”


    她借著拂弄頭發的瞬間,將眼角的淚滴給擦拭去了。


    很久都沒有來了,媽媽,您還好嗎?


    她心底裏湧動著莫大的悲戚,一直都在疲於奔命地賺錢,為了飛揚,為了孤兒院,她恨不能將自己變成八個……


    媽媽,現在孤兒院的運作沒有問題了,小虎的病也好了,飛揚他……他做錯了事兒,該受到一些懲罰的,不過,您不要擔心,他還年輕,他會重新站起來應對生活的……


    想到了飛揚,她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吳家銘,他要那筆資金,他的手裏裹挾著飛揚……


    媽,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啊?


    眼淚終於還是沒忍住,撲簌簌地滑落下臉頰了。


    “好了,不要哭了,長得本來就醜,再這樣哭鼻子就顯得更醜陋了!”


    什麽時候車停下了,他竟跑到副駕駛這邊,給她打開了車門,卻正看到她滿麵的淚水,心陡然就是一疼,但嘴上卻是如是說著。


    我願意醜,要你管啊!


    她慌忙地將抬手將臉頰上的淚水都給胡亂地擦掉了,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沒救了,就連擦眼淚也是那麽的粗魯,我真懷疑,你是女人嗎?


    “我不是,你是,行了吧?婆婆媽媽的!”


    她沒好氣地甩給他一句,扭頭就往山上走。


    母親的墓地在這座公墓的邊緣地帶。


    佛曰,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所以一切要看開些,不要斤斤計較!


    但這種話隻適合過去。


    放在今天,死也是需要錢的。


    最基本的就是買墓地了。


    公墓裏的墓地那是分三六九等的。


    好的位置,是被風水先生研究過的,命名是風水寶地,將先人葬在那裏,可以蔭蔽後代,讓後代世世代代走好運。


    自然這樣的墓地價格也是不菲的。


    顧曉窗母親過世的時候,她還很小,別說是錢了,就是操持著將母親給安葬的能力她都沒有。


    多虧了安姨和一些鄰居的幫忙捐助,她才給母親在這座公墓裏買了一塊最便宜的墓地。


    墓地是不是價格昂貴,顧曉窗知道母親是不會在意的,她一生對於金錢的觀念都是很淡薄的,從來沒有看她穿金戴銀過,總是一身素淡的衣服,一張脂粉全無的幹淨的鵝蛋臉,這樣平淡的一個女子,卻時時給人一種清雅淡定的感覺。


    走上了那條曲折的盤山小道兒,不大會兒,她的鼻尖上就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兒了。


    “要休息一下吧?”


    冷雲澤問。


    他隱約覺得安葬在這裏的人,一定和她是有極大的關係的。


    “不,我沒事,我想快點看到她!”


    她說著,深呼吸一下後,加快了步伐、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手裏捧著一束鮮花,跟在了後麵。


    鮮花是她要求他買的,她說,你雖然是我的主子,但總歸也算是我的朋友了,來看看朋友的親人,你總不能空著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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