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墜。大伯不說,我也不想再問了。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的父親,就是白伯日記裏記載的何盛德。為了忘記霍耀廷的母親朝蘭,為了忘掉以前幹的齷蹉事兒,他改了名字,改頭換麵,在蘇城重新打拚。


    大伯說他今天晚上要看守魚塘,讓我拎一桶魚回去煮湯。看著天邊的雲彩漸漸變得幽藍,漸漸變成了深藍,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地沉重。


    這是我的秘密。


    回到大伯家裏,霍耀廷正坐在院子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眉飛色舞地和大伯的兩個孫子玩石頭剪刀布。看我回來了,就問:“這麽久?”


    “是呀。”


    “這麽多的魚?”他接過鉛桶,大伯母就過來了。霍耀廷說幫她剖魚,讓大伯母歇著。


    大伯母就一個勁兒地誇:“大侄女啊,你這男人找的好。長得俊不說,還勤快。咱農村的男人,沒啥優點,還都懶。可你瞧瞧,你男人和他們一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呀……嘖嘖嘖……人和人,還真不能比……”


    大伯母就說,本來還瞧著自家的女婿勤勤懇懇的,看上去不賴呢。可一瞅見了霍耀廷,真覺得霍耀廷是條龍,而自己的女婿就是一個大泥鰍。


    我聽了,就勉強笑了一笑。“大伯母,別這麽說。你看他聽了得意的,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脖子後頭了。”


    大伯母見霍耀廷在井口旁剖的很麻溜兒,放心了,就進去燒水。我就蹲在他身邊,輕輕地問:“那日記你怎麽還沒看呢?”


    “急什麽。”他將魚內髒掏出來了,放在一個碗裏,叫我去喂雞。他告訴我,說母雞就愛吃魚腸,這對它們來說是難得的美餐。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現在我對他說話,再也不敢隨意地嚷嚷了。因為父親幹的事兒,我對他存了內疚,一份深深的內疚。在我看來,霍耀廷母親的去世,我的父親和那位雲姨,都是儈子手。


    “我十二歲起就兼職,四處打工,我進過餐館,去過工廠,當過小販,我什麽都幹過,所以什麽都會!”他對著我說的輕輕鬆鬆的。但我知道,他這些年一路走來,吃過的苦受過的累,不是我能想象的。或許,我坐牢的兩年,在裏頭受的苦,對他來說,也算不了什麽。


    可我有心事,當我端著碗去了雞窩回到他身邊時,手一鬆,粗瓷碗就掉在了地上,碎了。


    大伯母在廚房裏頭聽見了,趕緊說“沒事沒事,碎碎平安。”


    “你怎麽了?我剛見你回來,就心神不定的?”霍耀廷放下菜刀,瞅著我。


    “沒什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覺得霍耀廷遇見我,對他的人生來說,簡直是倒黴透頂,黴透了。我爸爸幹過對不起他生母的事兒。我又重蹈覆轍地也做出傷害過他的事兒。


    現在,他還蒙在鼓裏,對我還是表現出了一如既往的關心。可真相就在眼前,隻要他一打開那本日記,我敢說……我敢說他盛怒之下,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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