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娟看了看唐鬆年,又瞅了瞅我,嘴裏還是嗚嗚咽咽的:“兒啊,媽對不起啊……媽當年就不該嫁你爹,更不該生下你,讓你受罪!”


    劉淑娟說她很內疚,她情願生這病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兒子。“鬆年,你就是媽的命根子啊……你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可叫媽怎麽活啊……”說完這話,劉淑娟又不禁哭出聲來。


    我就給她倒了杯水。


    她就說不喝。“槿楦,你心黑,鬆年都這樣了,你還不肯回頭……”


    唐鬆年不高興了,他輕聲責備:“媽,你胡說什麽呢?我和槿楦離了就是離了,現在沒什麽好說的,能做朋友已經不錯了。我的病,我自己治療,如果真不好了,我也會給你一筆錢養老的……”


    可他越是這樣說,劉淑娟就越是傷心。“我要錢有什麽用啊……我隻要你呀……”劉淑娟的嘴裏又不停地罵著她死去多年的丈夫,說他就是一個老禍害,是禍根。如果她死了,到了那黃泉,見了這老禍害那拿牙就咬,提刀就殺,毫不手軟。


    劉淑娟哭哭啼啼的,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上午十點,好在隔壁的租客都已經出去上班,房東出去買菜還沒回來。唐鬆年覺得懊喪,便坐在沙發上抽起了煙。其實他不抽煙的,這會兒實在是心裏難過。雖然我聞不慣煙味,但他想抽就抽吧。


    劉淑娟就奪掉他手裏的煙:“鬆年,你是個病人,怎麽還能抽煙呢?”她本來是自己一個人住的,但為了兒子,又將行李搬了過來。現在,她不但要自己陪著兒子,還要我也陪著。“槿楦,說真的,我不認為你狠心。你的心裏,待鬆年還是有情意的。你不要顧慮太多,以前我是對你有看法,但現在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


    我分明地看到,唐鬆年的目光裏也是含了期待的。這就讓我的心更加糾結。


    “阿姨,你跟著鬆年回去吧……我還是建議鬆年先住院……我願意每天來醫院裏陪陪他……”我寧願去醫院。唐鬆年要住院,他的大半時間都在醫院。


    劉淑娟沒法兒了。她就看著兒子:“你說呢?”


    “好,這樣好,槿楦,我聽你的……我會及時治療。”他說,他對於死亡並不感到陌生,自己十幾歲就失去了父親,後來又認識了桑寧,是他親手給桑寧辦的葬禮。他對於死亡並不感到恐懼。我聽了,心裏又心酸又欣慰。


    “鬆年,我相信你會沒事的!”


    這段時間,我真的每天都抽空去醫院。唐鬆年的情況果然不容樂觀,醫生建議他不用再吃中藥,直接做血透。做血透的過程很痛苦,耗時也要大半天。我看著唐鬆年的氣色越來越差,心裏真是焦急萬分。我背著他曾經問過主治醫生,為什麽不建議他換個腎呢?醫生回答我說,唐鬆年的身體構造特殊,不建議換腎。如換了,會有生命危險,但如果繼續做血透的話,還能維持一段時間。但所謂的一段時間其實也就幾個月。說完醫生還很遺憾地告訴我:“病人的情況很糟糕。現在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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