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該出場了,時間很急。但看霍耀廷這急吼吼的樣子,似乎我再不換的話,他會急不可待地將我身上的衣服都扒下來,替我換了。


    這畢竟是女化妝間。他作為娛樂會所的老板,出現在這裏,就已經夠突兀的了。剛才進大廳時,楚紅看著我和霍耀廷一前一後地挨得緊緊地進來,已經瞪大了眼了。


    “霍總,你不出去,我怎麽換呢?”我捧著衣服。其實,他的眼光不錯,這件白色的裙子我也很喜歡。我的衣服,大都以藍色、白色、裸色為主色調。霍耀廷挑的挺符合我的審美的。不過,我的白富美生活,早在兩年前就已結束。以後的以後,我都不會這樣奢侈了。這幾件衣服,就當是上班的工作服,我一定要穿個好幾年。


    他憤懣地咕噥了一聲,但是並不打算出去。


    我真的驚駭了。我咳嗽了一下,提醒:“霍總,請你出去!”


    他聽見了,就用手抱著胳膊,擰著眉:“誰稀罕?你急什麽急?我不過想提醒你,紙袋裏還有一雙高跟皮鞋!”說完了這話,他才陰沉著臉去各處巡視去了。


    我果然在紙袋裏翻出一雙紅色的細高跟鞋。三十六碼,穿在腳上,正好合適。他……是怎麽知道我鞋子的尺寸的?懷著疑惑和不解,我很快將裙子換好,然後將頭發梳理了一下,就從後台出來,不聲不響地坐在鋼琴旁邊的旋轉椅上。


    彈鋼琴的男孩是本市藝術學院的大學生,他來這裏兼職賺取外快。看著我從上至下煥然一新,他不禁扭頭看了我一眼,眼睛有一絲一閃而過的驚豔光芒。


    我不怯場。我提醒彈鋼琴的男孩,可以開始了。閉上眼睛,我就想象我還在大學的某場聯誼會上,我唱得都是自己喜歡的歌。我不知道,大廳的某一個角落,霍耀廷正黑著臉一邊喝著酒,一邊一動不動地審察我。他在找我的短。


    在唱歌的間隙,我喝了幾口水。一低頭,我發現楚紅站在大廳一個不起眼的出口,正專心致誌地看著我。我的目光和她對上了,她咧嘴兒笑了笑,伸出手,給了我一個大拇指。


    淩晨兩點,是我下班的時間。我去化妝間換了衣服,剛將頭發紮了個馬尾,霍耀廷就像鬼魅一樣進了來。我嚇了一跳。


    他擋在了門邊,不讓我出去。


    “霍總,還有什麽事嗎?”我已經約好了,和楚紅一起回去。


    他聽了,就有些欲言又止。“真打算在這幹了?”


    “既來之,則安之。我不是連賣身契都簽了嘛!”我自嘲了一句,不明白霍耀廷為什麽要這樣說。


    “何必說的那麽難聽!我隻是好奇……你到底能幹多久?”


    “霍總是不相信我?”我睥睨著他。


    這個時候,楚紅來了。她喚我的名字。霍耀廷讓開了。他悻悻地看著我:“何槿楦,現在你可在我的手掌心了。這世道就是這樣,風水輪流轉。隻要你出一點差錯,我絕饒不了你。”


    楚紅就對著霍耀廷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楦姐,霍總就是這樣,他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楚紅總是喜歡替霍耀廷辯解。


    我提著包,拎著紙袋,和她肩並肩地走在大街上。楚紅發現了紙袋裏的衣裳,驚叫道:“楦姐,這些衣服不會是霍總送你的吧?”


    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怎麽可能?這些衣服都折算在工資裏,會扣掉的。”


    楚紅就不問了。


    過了幾天,楚紅在一個小區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小區環境不錯,就是價錢有點貴。雖然我經濟窘迫,但還是堅持租金對半分。


    漸漸地,我就熟悉了鑽石娛所的環境了。因為霍耀廷製定的嚴格的員工紀律,上班的時候,各部門的員工幾乎不怎麽講話,遇見了,頂多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一連好幾天,我沒看見霍耀廷,他不再像鬼魅般盯梢我。客房部的吳經理說,霍總有事兒出差去了。霍耀廷不在,無形之中,鑽石娛所的氛圍一下輕鬆了許多。


    看得出,對娛所的所有員工而言,霍耀廷就是一個偶像般的存在。很多人都好奇他究竟是怎麽發家的。因為就在兩年前,他還隻是一個負資產的破產小老板,他到底是怎麽翻身的?


    我不知道,我的前夫唐鬆年也是這裏的常客。他沒事的時候,也會來這裏放鬆一下,聽聽音樂,喝喝茶。唐鬆年是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合夥人,聽說這幾年將生意做大了,在本市一處最豪華的地段買了房子,換了車子,日子過得挺滋潤的。


    我在台上唱歌。唐鬆年熟悉我的歌聲。他愕然地抬頭張望,認出了我後,很激動。他去後台看我。這幾天,登台的時候我都化了淡妝。


    唐鬆年就站在我身後,默默地看著我卸妝。


    我低歎了口氣。蘇城不大不小,我混跡在娛樂場所做事,總會有遇到他的可能。既然看見了,那就說些什麽吧。


    我說我很好。


    “槿楦……我知道你受苦了……”他很不安。


    我搖了搖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陳年舊事,再說沒什麽意思了。”


    “槿楦……我有苦衷的……”


    他急切地想要拉我的手,說要請我出去吃夜宵。


    “不了。我隻想回去好好睡個覺。”


    “槿楦,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告訴我,你住在哪兒?”唐鬆年問我要地址。


    我就笑笑:“何必呢?過去的都過去了。我現在很好。”我強作笑顏,問他怎麽一個人出來喝茶,怎麽不帶著上回我見過的那個嬌小的女人?


    唐鬆年就有些發窘。不過他還是對我解釋:“槿楦,我和她沒什麽,是我一個熟人介紹了認識的,我和她,也就算是普通朋友吧。”


    兩人依偎的那樣近,可是唐鬆年卻說是普通朋友。我也不反駁他,聽了就淡淡道:“你也該成個家了。”


    出了化妝間,唐鬆年緊緊地跟著我,一直跟到底樓大廳。


    我停住了腳,冷冷地:“這是我上班的地方,請不要讓我為難。”


    唐鬆年歎了一口氣,扶了扶眼鏡,他告訴我,說他有空了,會常來這裏看我,然後就走了。


    “楦姐,他是你什麽人呀?”楚紅好奇地問我。


    “我前夫。”出了旋轉門,冷冽的寒風呼呼地灌進我的脖子裏,我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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