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悶熱難耐。喬南洗過澡以後，站在窗前發呆。自從機場明寶走丟，已經過去三天，任何消息都沒有。
好的消息沒有，壞的消息也沒有。
這種感覺，足足可以把人逼瘋。
今晚不知為何，天氣異常悶熱。順著打開的窗戶望出去，樓下的空地前有不少出來納涼的居民，還有很多孩子歡快的跑來跑去。
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總是片刻都不得安寧。丟手絹、捉迷藏、跳繩，一個個小身影歡快的笑著跳著。
「壯壯，別跑了，媽媽剛給你洗過澡，又跑的滿頭大汗！」媽媽的叫喊聲並沒有能夠玩的正歡的孩子，顯然這種時候，媽媽的勸阻沒有效果。
喬南不自覺彎起唇，想起明寶也時常玩的滿頭大汗，一個晚上要洗兩次澡才行。
明寶，她的明寶，你到底在哪裏？
眼眶濕潤酸澀，喬南仰起頭，望著夜空中那顆閃亮的星，忽然覺得很茫然。
這三天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昨天跟台裏請了假，已經沒有工作狀態了。
耳邊總是響起明寶的說話聲，有時候她自己說著說著話，突然腦袋裏一片空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這樣的她，怎麽還能繼續錄節目？
甚至她都懷疑，這是不是出現幻聽的症狀了。
手機一直緊緊握在手裏，卻始終都沒有響過。喬南看著手機屏幕，覺得自己堅持不了幾天了。
如果還是沒有兒子的消息，她真的受不了了！
砰砰砰！
突然有敲門聲響，喬南一驚，短暫的失神過後，立刻跑到門邊打開，「誰？」
「是我。」
聽到聲音，喬南才把門打開，「你怎麽來了？」
鬱錦安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外，明顯一路跑上樓的，「明寶有消息了。」
「真的？」
鬱錦安點點頭，看眼喬南身上穿著完整的衣服，立刻抓起她的手腕，「走，我們邊走邊說。」
「好。」拿起背包，喬南跟著他快步離開。這幾天她都是如此，吃飯睡覺都穿著衣服，哪怕洗澡以後也要穿戴整齊，生怕忽然有什麽消息傳來。
黑色跑車行駛在車道上，鬱錦安雙手握著方向盤，腳下的油門一路都踩到底。
不久，車子停在明家別墅外。鬱錦安關上車門，拉著喬南進去。
「什麽消息？」喬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奔向坐在沙發裏的明騰麵前。
客廳裏亮著水晶吊燈，明騰坐在沙發中間，臉色憔悴，下巴的胡茬也泛起青色。
秦瀾坐在他身旁，同樣麵色緊張，「明寶被人綁架了。」
她的聲音很低，但喬南還是聽到了。
綁架兩個字雖然兇險，但這一刻卻讓喬南看到些希望。綁架至少還有個目標，如果被拐賣，那就是大海裏撈針。
「怎麽回事？」鬱錦安後麵跟上來。
明騰緩過神來，把手機放在茶幾上，說道：「剛剛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明寶在他們手裏。」
「確定嗎？」
「還不能確定。」明騰神色失落，「對方警惕性很高，
說話時間都有控製，他們說九點還會給我打電話。」
九點？
喬南瞥眼落地鍾，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鍾。
男人走到喬南的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把她拉到沙發裏坐下，「別緊張，我們耐心等。」
「嗯。」喬南應了聲，不過手心裏一片寒意。
對麵兩人互相扶持的畫麵，不禁令明騰眼底的神色黯然。
有傭人送上茶點，放在茶幾上。
落地鍾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喬南緊張的吞咽了下口水。她雙手緊緊交扣在一起，不斷幻想著下一秒手機鈴聲就會響起。
吧嗒吧嗒。
鍾錶指針擺動的聲音迴蕩在靜謐的客廳中，可惜九點鍾聲響過以後，茶幾上的手機依舊沒有響。
「怎麽回事？」秦瀾沉不住氣的開口。
明騰眼睛盯著手機，薄唇緊抿，「再等等。」
時間嘀嗒流逝，喬南五指蜷起後緊扣，又被身邊的男人一把勒住，不讓她自虐。
「一定會有電話的。」
鬱錦安低沉磁性的聲音，融在一片沉默中，好像瞬間給予所有人力量。
眼眶內的酸澀被喬南逼退回去，這種時候她不能哭。如果任由眼淚泛濫，她就真的沒有辦法再堅強下去。
明騰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走到窗前，然後才點燃。他側身而站，微微低著頭吸菸的速度很快。
白色煙霧縈繞在他身邊，喬南舉目望過去，可以看到明騰額頭兩邊的青筋凸起。
當年明騰究竟做過些什麽，目前還沒有實質的證據，也無法最終肯定。但此時此刻，明騰對於明寶的擔心和憂慮，同他們是一樣的。
目前而言，任何事都不重要，重要是先要找到孩子，先要明寶平安無事的回家。
直到九點四十分的時候，明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才響起來。他咻的把手機抓在手裏，下意識望向鬱錦安。
「接吧，把揚聲器打開。」
明騰點點頭，按下接聽鍵的同時把話筒打開，「餵？」
「明總，還沒睡呢啊。」
電話那端傳來男人的調侃聲，鬱錦安沉下臉，仔細分辨那道聲音，確認是他沒有聽過的。
喬南同樣對那道聲音陌生。
「我兒子在哪裏？」明騰臉色緊繃的問。
「嗬嗬，小傢夥睡著了。」男人笑了聲，道：「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在我這裏也是能吃能睡，不哭不鬧。」
喬南一把捂住嘴，眼眶內霎時凝聚起一片水霧。明寶沒有哭鬧嗎？他真的可以吃飽嗎？有沒有挨打？有沒有被他們虐待？
「說吧，你們想要多少錢？」
「哈哈哈，明總真是爽快！」
電話那端的男人大笑起來，「既然明總痛快，那我們也別墨跡了，一口價，一千萬，現金，不許連號。」
「錢沒有問題，但我怎麽能相信我兒子就在你們手裏？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明總不信我們？」電話那端的男人語氣漸沉。
明騰聽出他聲音中的起伏，再度看向鬱錦安，見到鬱錦安點頭後，他才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不是不信，我是擔心我兒子背嚇到了。」
「哼！」
電話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下，似乎思考一下，然後才回答，「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給明總送點東西看看。」
話落，對方啪一聲掛斷電話。
「喂！喂！」
明騰對著手機話筒一通吼，可惜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
「他們要送什麽？」
秦瀾臉色有些發白。雖說這些年新聞報導綁架這種事不少見，可是真的體會時，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明騰搖搖頭，看著對麵的鬱錦安，問：「要不要報警？」
幾個人同時都把眼神落向鬱錦安身上，他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這種時候，他必須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報警。」鬱錦安開口，明騰立刻拿起手機。
臨近午夜，警車才離開明家別墅。因為案情出現新的情況，所以有兩名工作人員留下蹲守。
「既然綁匪說明天聯繫，現在大家可以去休息，保存體力和精力。」警察如此勸慰。
不過沒人願意休息。
明騰把一樓的書房騰出來，留給工作人員備用。這幾天大家確實都耗費很多精力，秦瀾把傭人們都打發離開，獨自走進廚房。
不久，秦瀾端出來幾碗麵，招呼大家過去吃。喬南沒有胃口，上樓去了兒童房。
明騰吸菸後進來，恰好看到喬南走上樓的身影。
「過來吃點東西。」秦瀾把筷子放下，招呼他們過來。
拉開椅子坐下，明騰臉色發青，「問爸怎麽樣？」
「還好。」
秦瀾微微嘆了口氣，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誰都不好接受。明峰吃過藥了，剛才醫生來看過，也說情況還好，還算穩定。」
明寶失蹤，事情徹底瞞不住父親了。明騰心底無奈，單更多的還是擔憂。
麵前擺著一碗清湯麵，明騰並沒胃口，勉強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放下。
鬱錦安猶豫了下才過來，明騰瞥眼身邊的男人，道：「今晚你們都可以留在這裏，我已經讓傭人收拾了客房。」
話落，明騰徑直上了樓，回到房間。
屋頂垂落下來的燈光明亮，秦瀾看到兒子坐過來，立刻把麵碗端給他，「吃點東西吧。」
麵前是一碗清湯麵，鬱錦安深棕色瞳仁動了動，竟然慢慢伸手拿起筷子。
眼見他沒有排斥，並且海低頭吃麵，秦瀾不禁驚訝的瞪大眼睛。
長方形的餐桌前，此時隻有他們母子麵對麵而坐。秦瀾盯著鬱錦安吃麵的動作，急忙抽出兩張紙巾遞過去，「慢慢吃，不要著急，鍋裏還有很多。」
鬱錦安吃麵的動作一頓，並沒抬頭，繼續大口吃麵。
「還記得你小時候，媽媽經常給你做麵吃嗎？」秦瀾回想起往事，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那時你不肯吃，總是往我懷裏躲。」
啪！
放開手中的筷子，鬱錦安薄唇微彎，道：「不記得了。」
「……」
氣氛倏然尷尬，秦瀾嘴角的笑容還來不及擴散，便僵硬在臉頰。
「今晚我留下來，完全是因為我兒子。」鬱錦安斂下眉。語氣低沉。
秦瀾自然明白，她失落的搖搖頭，心底某處一陣陣揪緊。
須臾，她又盛了碗麵出來，連同餐具一起放在托盤中，「小南什麽都沒吃，你去給她送點，總是餓著可不行，身體要垮掉的。」
聽到喬南，鬱錦安淩冽的眼神才有所緩和。他拉開椅子，端著托盤站起來。
轉身之前，他好像想到什麽，回過神望向秦瀾，「有沒有明寶小時候的照片？」
「有。」秦瀾點頭，隨後明白過來，「你要看嗎？」
見他不說話，秦瀾立刻會意，「我去找找。」
鬱錦安應了聲，端著餐盤走上樓。
二樓兒童房很好找，鬱錦安端著東西進去時，喬南正坐在床邊，懷裏抱著明寶的衣服。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然後鬱錦安彎下腰，蹲在她的麵前，「過來吃點東西。」
「吃不下。」
床上這幾件衣服，喬南已經反覆摺疊過很多次了。鬱錦安輕輕握住她的手，道：「聽說母子連心，如果媽媽餓肚子，孩子也會挨餓。」
聞言，喬南手裏的動作瞬間靜止。下一刻，她馬上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將麵條往嘴裏塞。
無論鬱錦安說的對或者不對，喬南都不能因為她自己的原因，而讓她的兒子遭受一丁點的傷害。
很快她就把一碗麵吃完，鬱錦安又用差不多的說詞哄她上床休息。
大概消耗太多精力，喬南躺在明寶的床上，竟然不知不覺合上眼睛，睡著了。
等到她呼吸均勻後，鬱錦安才把床頭燈關上，起身離開。連續幾天都沒合過眼，鬱錦安知道她需要休息。
明寶失蹤，對於喬南來說壓力實在太大。尤其她幼年有過那樣的經歷，內心更是要承受別人無力理解的恐懼和煎熬。
鬱錦安下樓時，秦瀾已經把幾本相冊找出來，坐在沙發裏等他。
「小南怎麽樣？」秦瀾關心的問。
「睡了。」
茶幾上擺放著不少相冊，鬱錦安坐下後，先拿起最上麵的那一本相冊，動作小心的翻開。
這本相冊中都是明寶小時候的照片，滿月的明寶還沒什麽頭髮，光禿禿的腦袋瓜圓乎乎的可愛。五個月的明寶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不笑的時候，那雙黑亮的眼眸異常清澈。
像極了喬南的眼睛。
十三個月的時候，小傢夥開始學習走路，步履蹣跚，搖搖晃晃的樣子好像一隻憨態可掬的企鵝，圓滾滾的小身子看著就惹人喜歡。
鬱錦安不自覺抬起手，指尖輕輕落在照片中明寶的臉頰摸了摸，心底生出的羨慕之情，無法表達。
孩子這些珍貴又唯一的片段，可惜他不能親眼目睹。
相冊後麵夾著一本筆記，鬱錦安好奇的翻開後，發現裏麵記載的內容都是明寶的成長記錄。
明寶第一次微笑。
明寶第一次吐奶。
明寶第一次大哭，整夜不睡覺。
明寶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喊爸爸。
這些所有的點點滴滴，一筆一劃，都完整的用白紙黑字記錄下來。
如今電子時代，可以記錄孩子成長的電子設備很多。可是明騰都沒有用，他隻選擇照片和文字，每一頁認真記錄下孩子的珍貴時光。
鬱錦安眼神動了動，望著滿滿一本的日記說不出心底到底是什麽滋味。
其實明騰對於明寶的疼愛之情，他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真實情感的流露，不能騙人。
沙發一側，秦瀾看著鬱錦安變化的表情，看著他輕輕滾動的喉結，以及黯然的雙眸，不禁淚濕眼眶。
如今兒子的兒子發生這種事情，她真的很難過。當初對於兒子，她沒有好好愛護。今天對於孫子，她依舊沒能妥善照顧，這是何其失敗？
哪怕她的事業多麽成功，但她的人生，終究還是輸了，而且輸的一塌糊塗！
夜晚，酒店頂層套房。
叮咚！
門鈴響後，關律把門打開。
「律哥。」
門外的男人滿身酒氣，關律嫌棄的撇撇嘴，「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一瓶白的。」平頭男人伸手比劃了下，「還有啤酒，黃毛那孫子還想灌我？爺爺直接把他喝倒了！」
「進來吧。」關律把房間門關上，轉過身往裏走。他剛洗過澡，身上還穿著酒店的白色浴袍。
平頭男人進來後直接找水喝，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平頭酒量特別好，一般人絕不是他的對手。關律抽出一支煙遞給他，並且親自給他點上，「說吧，問出什麽？」
「嗬嗬，」平頭吸了口煙，笑道：「那小子酒量不咋樣，半瓶酒下肚就開始胡說八道，他說那孩子是明騰的兒子，這次要發了！」
「明騰的兒子？！」關律眯了眯眼。
「是啊，他說是明騰的兒子。律哥，這孫子是不是吹牛？」
關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須臾，他拉著平頭站起身，道：「好了，你回去吧。」
「噯，律哥，我還有話說呢。」平頭男人喝過不少酒，這會兒正興奮。
關律看眼時間，道：「很晚了，回家睡覺去。」
「我不困啊。」平頭男人搖搖頭。
叮咚！
房間門鈴再次響起來，平頭怔了怔，下意識說道：「怎麽還有人來？」
關律走過去將門打開，緊接著走進來的女人令平頭看傻了眼。
「……卿姐。」
「你也在？」
邵卿提著皮包進來，手裏還拎著個紙袋，「我買了宵夜，要不要吃？」
「好啊。」平頭男人隨口答應。
好你妹啊！
關律抿唇，抬起一腳踹再平頭男人的屁股上，罵道：「吃什麽宵夜？趕緊回去，讀你的睡前故事去！」
唔。
平頭男人皺眉，揉揉屁股失落道：「哥，你別戳我傷口，睡前故事跟我分手了。」
「噗！」
聽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邵卿忍不住笑出聲。她打開袋子，拿出一盒小籠包遞給平頭男人，笑道：「回去慢慢吃吧。」
「哎喲，謝謝卿姐。」
「滾吧。」關律拉著平頭走到門前，直接打開門。
手中的小籠包溫度正好，平頭瞥眼不遠處的女人，不禁撇撇嘴，「律哥，你小心點，景小姐那邊可不是省油的燈。」
關律眼底閃過片刻的異色，幾句話將平頭男人打發走後，將房門關上。
「走了嗎？」
「走了。」
邵卿把買來的東西一樣樣擺好，擦幹淨一雙筷子遞給關律，「快來吃，很好吃的。」
拉開椅子坐下，關律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嗯，味道還不錯。」
「我排隊等了三十分鍾呢。」邵卿揚起唇，笑道。
「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哎，我要等爺爺和媽媽睡下才能出門。」邵卿握著筷子的手指緊了緊，「喬南的兒子還沒找到，我們家也跟著亂了。爺爺天天派人出去找，我媽又開始晚上睡不著。」
「還沒消息嗎？」關律放下筷子，不動聲色的問。
「沒有。」邵卿聳聳肩。
「裙子很漂亮，謝謝啦。」邵卿突然開口，拉回關律飄遠的思緒。
他笑了笑，道：「下次穿來給我看。」
「好。」他的笑意有點壞，邵卿紅著臉點頭。
「乖，去洗澡吧。」關律掌心落在邵卿肩頭輕拍，語氣中似乎有些急迫。
邵卿見他頭髮微濕，走到衣櫃前拿出同樣的白色睡袍，抱在手裏，「幫我點個薰香？」
「好。」關律點頭。
浴室門關上後，關律起身走到桌前，拿出邵卿帶來的東西，把薰香點上。
薰衣草精油有助睡眠，淡雅的香氣可以使人把緊張的神經舒緩下來。
酒店房間的玻璃窗外，華燈璀璨。關律調暗房間內的燈光，雙手環胸倚在窗前。
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喬南的兒子。難道這真是老天的安排，當年他把喬南綁走，今天卻讓他遇見喬南的兒子？！
臨近天亮時，鬱錦安靠著沙發迷迷糊糊合上眼睛。直到他被噩夢驚醒，咻的睜開眼睛，「媽！」
男人俊美的臉龐噙著慌亂，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迴蕩在耳邊。
客廳空無一人，鬱錦安木納的低下頭，發現身上蓋著一條毛毯。他下意識偏過頭，昨晚秦瀾坐著的地方，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
他做夢了，夢到他站在大門口，眼睜睜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
深吸口氣，鬱錦安漸漸平復下心跳。他看眼時間，剛過六點，天還沒大亮。
伸手把毯子疊好，放在邊上，然後鬱錦安又拿起昨晚沒有看完的相冊，繼續一頁頁看下去。
不久，陸續有人下樓。傭人們也開始打掃庭院，突然有個映入拿著個快遞袋子，急匆匆跑進來。
「少爺！有人把這個東西放在大門前！」
傭人遞上一個快遞袋，明騰接過去看了看，袋子外皮沒有地址也沒聯繫電話。
喬南大步走過來，盯著那個袋子，臉色有些發白。曾經看過太多的電視劇，總有些不好的，令人害怕的畫麵跳入她的腦海中。
警察辦案人員把袋子拿過去，檢查過後認為沒有危險品，可以拆開。
「打開看看。」鬱錦安開口。
明騰拿起壁紙刀，沿著紙袋的邊沿，一點點把紙袋劃開。
拆開袋子的那一刻，喬南簡直都不敢呼吸。她死死盯著明騰的手裏的紙袋，幾乎就要堅持不住。
關鍵的那刻，鬱錦安攥住喬南的手，握在掌心。這種彼此要傳遞的力量，對於喬南來說很重要。
吧嗒。
拆開袋子，從裏麵調出來一個白色的玩具汽車。鬱錦安雙眸一沉，伸手拿起汽車後，道：「這是我買給明寶的玩具。」
上次一口氣他買過很多玩具，每一件都是精挑細選的。明寶喜歡玩車，隨意挑選汽車的時候，鬱錦安格外留心。
「明寶失蹤那天，手裏拿著的就是這個玩具。」明騰一眼也認出玩具。
別墅大門前後，明騰都安排人去看過，早已沒有可疑人影，也沒有特別發現。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放在大門外，說明那些人擁有豐富的經驗，並且對於這些事情做起來，得心應手。
玩具汽車傳遞出某種信息，無非就是告訴他們，孩子在那些人手裏，讓他們不用懷疑什麽。
看到玩具汽車的那刻，喬南重重鬆口氣。幸好隻是一個玩具，而不是什麽血型的可怕東西！
明騰的手機很快響起來，他看眼號碼，立刻驚覺起來。雖然不是昨晚的號碼，但他直覺還是知道必然是那些人。
警察快速連接好設備，告訴明騰盡量拖延時間。
看到提示後，明騰才把電話接通，「餵？」
「明總，收到我們的禮物了嗎？」
明騰抿起唇，語氣盡量保持平靜，「收到了，不過我要和我兒子說句話。」
「這是誰教你的嗎？」電話那端的男人笑了笑，「警察嗎？」
明騰一怔，眉頭瞬間蹙起。
「嗬嗬，我們知道你們報了警，」電話那端的男人語氣張狂，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救出你兒子嗎？」
對方胸有成竹，明騰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們想要錢，就讓我聽一聽兒子的聲音。」
「明總，本來讓你聽聽兒子的聲音也沒什麽，可你既然敢報警，那就別怪我們不近人情！」
「你們要做什麽？」
「如果還想贖回兒子，甩掉那些警察再給我們打電話！」
啪——
電話嘟嘟掛斷，明騰臉色沉下去。
「時間太短，查不到位置。」
追蹤定位失敗，明騰攥緊手機同鬱錦安對望一眼。
兩個男人默契的交換了個眼神，剛剛綁匪說的最後一句話，鬱錦安因為距離近聽得很清楚。
好的消息沒有，壞的消息也沒有。
這種感覺，足足可以把人逼瘋。
今晚不知為何，天氣異常悶熱。順著打開的窗戶望出去，樓下的空地前有不少出來納涼的居民，還有很多孩子歡快的跑來跑去。
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總是片刻都不得安寧。丟手絹、捉迷藏、跳繩，一個個小身影歡快的笑著跳著。
「壯壯，別跑了，媽媽剛給你洗過澡，又跑的滿頭大汗！」媽媽的叫喊聲並沒有能夠玩的正歡的孩子，顯然這種時候，媽媽的勸阻沒有效果。
喬南不自覺彎起唇，想起明寶也時常玩的滿頭大汗，一個晚上要洗兩次澡才行。
明寶，她的明寶，你到底在哪裏？
眼眶濕潤酸澀，喬南仰起頭，望著夜空中那顆閃亮的星，忽然覺得很茫然。
這三天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昨天跟台裏請了假，已經沒有工作狀態了。
耳邊總是響起明寶的說話聲，有時候她自己說著說著話，突然腦袋裏一片空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麽。這樣的她，怎麽還能繼續錄節目？
甚至她都懷疑，這是不是出現幻聽的症狀了。
手機一直緊緊握在手裏，卻始終都沒有響過。喬南看著手機屏幕，覺得自己堅持不了幾天了。
如果還是沒有兒子的消息，她真的受不了了！
砰砰砰！
突然有敲門聲響，喬南一驚，短暫的失神過後，立刻跑到門邊打開，「誰？」
「是我。」
聽到聲音，喬南才把門打開，「你怎麽來了？」
鬱錦安氣喘籲籲的站在門外，明顯一路跑上樓的，「明寶有消息了。」
「真的？」
鬱錦安點點頭，看眼喬南身上穿著完整的衣服，立刻抓起她的手腕，「走，我們邊走邊說。」
「好。」拿起背包，喬南跟著他快步離開。這幾天她都是如此，吃飯睡覺都穿著衣服，哪怕洗澡以後也要穿戴整齊，生怕忽然有什麽消息傳來。
黑色跑車行駛在車道上，鬱錦安雙手握著方向盤，腳下的油門一路都踩到底。
不久，車子停在明家別墅外。鬱錦安關上車門，拉著喬南進去。
「什麽消息？」喬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奔向坐在沙發裏的明騰麵前。
客廳裏亮著水晶吊燈，明騰坐在沙發中間，臉色憔悴，下巴的胡茬也泛起青色。
秦瀾坐在他身旁，同樣麵色緊張，「明寶被人綁架了。」
她的聲音很低，但喬南還是聽到了。
綁架兩個字雖然兇險，但這一刻卻讓喬南看到些希望。綁架至少還有個目標，如果被拐賣，那就是大海裏撈針。
「怎麽回事？」鬱錦安後麵跟上來。
明騰緩過神來，把手機放在茶幾上，說道：「剛剛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明寶在他們手裏。」
「確定嗎？」
「還不能確定。」明騰神色失落，「對方警惕性很高，
說話時間都有控製，他們說九點還會給我打電話。」
九點？
喬南瞥眼落地鍾，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鍾。
男人走到喬南的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把她拉到沙發裏坐下，「別緊張，我們耐心等。」
「嗯。」喬南應了聲，不過手心裏一片寒意。
對麵兩人互相扶持的畫麵，不禁令明騰眼底的神色黯然。
有傭人送上茶點，放在茶幾上。
落地鍾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喬南緊張的吞咽了下口水。她雙手緊緊交扣在一起，不斷幻想著下一秒手機鈴聲就會響起。
吧嗒吧嗒。
鍾錶指針擺動的聲音迴蕩在靜謐的客廳中，可惜九點鍾聲響過以後，茶幾上的手機依舊沒有響。
「怎麽回事？」秦瀾沉不住氣的開口。
明騰眼睛盯著手機，薄唇緊抿，「再等等。」
時間嘀嗒流逝，喬南五指蜷起後緊扣，又被身邊的男人一把勒住，不讓她自虐。
「一定會有電話的。」
鬱錦安低沉磁性的聲音，融在一片沉默中，好像瞬間給予所有人力量。
眼眶內的酸澀被喬南逼退回去，這種時候她不能哭。如果任由眼淚泛濫，她就真的沒有辦法再堅強下去。
明騰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煙走到窗前，然後才點燃。他側身而站，微微低著頭吸菸的速度很快。
白色煙霧縈繞在他身邊，喬南舉目望過去，可以看到明騰額頭兩邊的青筋凸起。
當年明騰究竟做過些什麽，目前還沒有實質的證據，也無法最終肯定。但此時此刻，明騰對於明寶的擔心和憂慮，同他們是一樣的。
目前而言，任何事都不重要，重要是先要找到孩子，先要明寶平安無事的回家。
直到九點四十分的時候，明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才響起來。他咻的把手機抓在手裏，下意識望向鬱錦安。
「接吧，把揚聲器打開。」
明騰點點頭，按下接聽鍵的同時把話筒打開，「餵？」
「明總，還沒睡呢啊。」
電話那端傳來男人的調侃聲，鬱錦安沉下臉，仔細分辨那道聲音，確認是他沒有聽過的。
喬南同樣對那道聲音陌生。
「我兒子在哪裏？」明騰臉色緊繃的問。
「嗬嗬，小傢夥睡著了。」男人笑了聲，道：「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在我這裏也是能吃能睡，不哭不鬧。」
喬南一把捂住嘴，眼眶內霎時凝聚起一片水霧。明寶沒有哭鬧嗎？他真的可以吃飽嗎？有沒有挨打？有沒有被他們虐待？
「說吧，你們想要多少錢？」
「哈哈哈，明總真是爽快！」
電話那端的男人大笑起來，「既然明總痛快，那我們也別墨跡了，一口價，一千萬，現金，不許連號。」
「錢沒有問題，但我怎麽能相信我兒子就在你們手裏？讓我聽聽他的聲音。」
「明總不信我們？」電話那端的男人語氣漸沉。
明騰聽出他聲音中的起伏，再度看向鬱錦安，見到鬱錦安點頭後，他才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不是不信，我是擔心我兒子背嚇到了。」
「哼！」
電話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下，似乎思考一下，然後才回答，「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給明總送點東西看看。」
話落，對方啪一聲掛斷電話。
「喂！喂！」
明騰對著手機話筒一通吼，可惜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斷。
「他們要送什麽？」
秦瀾臉色有些發白。雖說這些年新聞報導綁架這種事不少見，可是真的體會時，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明騰搖搖頭，看著對麵的鬱錦安，問：「要不要報警？」
幾個人同時都把眼神落向鬱錦安身上，他才是孩子的親生父親，這種時候，他必須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報警。」鬱錦安開口，明騰立刻拿起手機。
臨近午夜，警車才離開明家別墅。因為案情出現新的情況，所以有兩名工作人員留下蹲守。
「既然綁匪說明天聯繫，現在大家可以去休息，保存體力和精力。」警察如此勸慰。
不過沒人願意休息。
明騰把一樓的書房騰出來，留給工作人員備用。這幾天大家確實都耗費很多精力，秦瀾把傭人們都打發離開，獨自走進廚房。
不久，秦瀾端出來幾碗麵，招呼大家過去吃。喬南沒有胃口，上樓去了兒童房。
明騰吸菸後進來，恰好看到喬南走上樓的身影。
「過來吃點東西。」秦瀾把筷子放下，招呼他們過來。
拉開椅子坐下，明騰臉色發青，「問爸怎麽樣？」
「還好。」
秦瀾微微嘆了口氣，道：「發生這麽大的事情，誰都不好接受。明峰吃過藥了，剛才醫生來看過，也說情況還好，還算穩定。」
明寶失蹤，事情徹底瞞不住父親了。明騰心底無奈，單更多的還是擔憂。
麵前擺著一碗清湯麵，明騰並沒胃口，勉強吃了兩口就把筷子放下。
鬱錦安猶豫了下才過來，明騰瞥眼身邊的男人，道：「今晚你們都可以留在這裏，我已經讓傭人收拾了客房。」
話落，明騰徑直上了樓，回到房間。
屋頂垂落下來的燈光明亮，秦瀾看到兒子坐過來，立刻把麵碗端給他，「吃點東西吧。」
麵前是一碗清湯麵，鬱錦安深棕色瞳仁動了動，竟然慢慢伸手拿起筷子。
眼見他沒有排斥，並且海低頭吃麵，秦瀾不禁驚訝的瞪大眼睛。
長方形的餐桌前，此時隻有他們母子麵對麵而坐。秦瀾盯著鬱錦安吃麵的動作，急忙抽出兩張紙巾遞過去，「慢慢吃，不要著急，鍋裏還有很多。」
鬱錦安吃麵的動作一頓，並沒抬頭，繼續大口吃麵。
「還記得你小時候，媽媽經常給你做麵吃嗎？」秦瀾回想起往事，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那時你不肯吃，總是往我懷裏躲。」
啪！
放開手中的筷子，鬱錦安薄唇微彎，道：「不記得了。」
「……」
氣氛倏然尷尬，秦瀾嘴角的笑容還來不及擴散，便僵硬在臉頰。
「今晚我留下來，完全是因為我兒子。」鬱錦安斂下眉。語氣低沉。
秦瀾自然明白，她失落的搖搖頭，心底某處一陣陣揪緊。
須臾，她又盛了碗麵出來，連同餐具一起放在托盤中，「小南什麽都沒吃，你去給她送點，總是餓著可不行，身體要垮掉的。」
聽到喬南，鬱錦安淩冽的眼神才有所緩和。他拉開椅子，端著托盤站起來。
轉身之前，他好像想到什麽，回過神望向秦瀾，「有沒有明寶小時候的照片？」
「有。」秦瀾點頭，隨後明白過來，「你要看嗎？」
見他不說話，秦瀾立刻會意，「我去找找。」
鬱錦安應了聲，端著餐盤走上樓。
二樓兒童房很好找，鬱錦安端著東西進去時，喬南正坐在床邊，懷裏抱著明寶的衣服。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然後鬱錦安彎下腰，蹲在她的麵前，「過來吃點東西。」
「吃不下。」
床上這幾件衣服，喬南已經反覆摺疊過很多次了。鬱錦安輕輕握住她的手，道：「聽說母子連心，如果媽媽餓肚子，孩子也會挨餓。」
聞言，喬南手裏的動作瞬間靜止。下一刻，她馬上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將麵條往嘴裏塞。
無論鬱錦安說的對或者不對，喬南都不能因為她自己的原因，而讓她的兒子遭受一丁點的傷害。
很快她就把一碗麵吃完，鬱錦安又用差不多的說詞哄她上床休息。
大概消耗太多精力，喬南躺在明寶的床上，竟然不知不覺合上眼睛，睡著了。
等到她呼吸均勻後，鬱錦安才把床頭燈關上，起身離開。連續幾天都沒合過眼，鬱錦安知道她需要休息。
明寶失蹤，對於喬南來說壓力實在太大。尤其她幼年有過那樣的經歷，內心更是要承受別人無力理解的恐懼和煎熬。
鬱錦安下樓時，秦瀾已經把幾本相冊找出來，坐在沙發裏等他。
「小南怎麽樣？」秦瀾關心的問。
「睡了。」
茶幾上擺放著不少相冊，鬱錦安坐下後，先拿起最上麵的那一本相冊，動作小心的翻開。
這本相冊中都是明寶小時候的照片，滿月的明寶還沒什麽頭髮，光禿禿的腦袋瓜圓乎乎的可愛。五個月的明寶笑起來眼睛彎彎的，不笑的時候，那雙黑亮的眼眸異常清澈。
像極了喬南的眼睛。
十三個月的時候，小傢夥開始學習走路，步履蹣跚，搖搖晃晃的樣子好像一隻憨態可掬的企鵝，圓滾滾的小身子看著就惹人喜歡。
鬱錦安不自覺抬起手，指尖輕輕落在照片中明寶的臉頰摸了摸，心底生出的羨慕之情，無法表達。
孩子這些珍貴又唯一的片段，可惜他不能親眼目睹。
相冊後麵夾著一本筆記，鬱錦安好奇的翻開後，發現裏麵記載的內容都是明寶的成長記錄。
明寶第一次微笑。
明寶第一次吐奶。
明寶第一次大哭，整夜不睡覺。
明寶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喊爸爸。
這些所有的點點滴滴，一筆一劃，都完整的用白紙黑字記錄下來。
如今電子時代，可以記錄孩子成長的電子設備很多。可是明騰都沒有用，他隻選擇照片和文字，每一頁認真記錄下孩子的珍貴時光。
鬱錦安眼神動了動，望著滿滿一本的日記說不出心底到底是什麽滋味。
其實明騰對於明寶的疼愛之情，他可以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真實情感的流露，不能騙人。
沙發一側，秦瀾看著鬱錦安變化的表情，看著他輕輕滾動的喉結，以及黯然的雙眸，不禁淚濕眼眶。
如今兒子的兒子發生這種事情，她真的很難過。當初對於兒子，她沒有好好愛護。今天對於孫子，她依舊沒能妥善照顧，這是何其失敗？
哪怕她的事業多麽成功，但她的人生，終究還是輸了，而且輸的一塌糊塗！
夜晚，酒店頂層套房。
叮咚！
門鈴響後，關律把門打開。
「律哥。」
門外的男人滿身酒氣，關律嫌棄的撇撇嘴，「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一瓶白的。」平頭男人伸手比劃了下，「還有啤酒，黃毛那孫子還想灌我？爺爺直接把他喝倒了！」
「進來吧。」關律把房間門關上，轉過身往裏走。他剛洗過澡，身上還穿著酒店的白色浴袍。
平頭男人進來後直接找水喝，擰開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平頭酒量特別好，一般人絕不是他的對手。關律抽出一支煙遞給他，並且親自給他點上，「說吧，問出什麽？」
「嗬嗬，」平頭吸了口煙，笑道：「那小子酒量不咋樣，半瓶酒下肚就開始胡說八道，他說那孩子是明騰的兒子，這次要發了！」
「明騰的兒子？！」關律眯了眯眼。
「是啊，他說是明騰的兒子。律哥，這孫子是不是吹牛？」
關律微微一笑，沒有回答。須臾，他拉著平頭站起身，道：「好了，你回去吧。」
「噯，律哥，我還有話說呢。」平頭男人喝過不少酒，這會兒正興奮。
關律看眼時間，道：「很晚了，回家睡覺去。」
「我不困啊。」平頭男人搖搖頭。
叮咚！
房間門鈴再次響起來，平頭怔了怔，下意識說道：「怎麽還有人來？」
關律走過去將門打開，緊接著走進來的女人令平頭看傻了眼。
「……卿姐。」
「你也在？」
邵卿提著皮包進來，手裏還拎著個紙袋，「我買了宵夜，要不要吃？」
「好啊。」平頭男人隨口答應。
好你妹啊！
關律抿唇，抬起一腳踹再平頭男人的屁股上，罵道：「吃什麽宵夜？趕緊回去，讀你的睡前故事去！」
唔。
平頭男人皺眉，揉揉屁股失落道：「哥，你別戳我傷口，睡前故事跟我分手了。」
「噗！」
聽著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邵卿忍不住笑出聲。她打開袋子，拿出一盒小籠包遞給平頭男人，笑道：「回去慢慢吃吧。」
「哎喲，謝謝卿姐。」
「滾吧。」關律拉著平頭走到門前，直接打開門。
手中的小籠包溫度正好，平頭瞥眼不遠處的女人，不禁撇撇嘴，「律哥，你小心點，景小姐那邊可不是省油的燈。」
關律眼底閃過片刻的異色，幾句話將平頭男人打發走後，將房門關上。
「走了嗎？」
「走了。」
邵卿把買來的東西一樣樣擺好，擦幹淨一雙筷子遞給關律，「快來吃，很好吃的。」
拉開椅子坐下，關律夾起一個小籠包塞進嘴裏，「嗯，味道還不錯。」
「我排隊等了三十分鍾呢。」邵卿揚起唇，笑道。
「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哎，我要等爺爺和媽媽睡下才能出門。」邵卿握著筷子的手指緊了緊，「喬南的兒子還沒找到，我們家也跟著亂了。爺爺天天派人出去找，我媽又開始晚上睡不著。」
「還沒消息嗎？」關律放下筷子，不動聲色的問。
「沒有。」邵卿聳聳肩。
「裙子很漂亮，謝謝啦。」邵卿突然開口，拉回關律飄遠的思緒。
他笑了笑，道：「下次穿來給我看。」
「好。」他的笑意有點壞，邵卿紅著臉點頭。
「乖，去洗澡吧。」關律掌心落在邵卿肩頭輕拍，語氣中似乎有些急迫。
邵卿見他頭髮微濕，走到衣櫃前拿出同樣的白色睡袍，抱在手裏，「幫我點個薰香？」
「好。」關律點頭。
浴室門關上後，關律起身走到桌前，拿出邵卿帶來的東西，把薰香點上。
薰衣草精油有助睡眠，淡雅的香氣可以使人把緊張的神經舒緩下來。
酒店房間的玻璃窗外，華燈璀璨。關律調暗房間內的燈光，雙手環胸倚在窗前。
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喬南的兒子。難道這真是老天的安排，當年他把喬南綁走，今天卻讓他遇見喬南的兒子？！
臨近天亮時，鬱錦安靠著沙發迷迷糊糊合上眼睛。直到他被噩夢驚醒，咻的睜開眼睛，「媽！」
男人俊美的臉龐噙著慌亂，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迴蕩在耳邊。
客廳空無一人，鬱錦安木納的低下頭，發現身上蓋著一條毛毯。他下意識偏過頭，昨晚秦瀾坐著的地方，這會兒一個人都沒有。
他做夢了，夢到他站在大門口，眼睜睜看著媽媽離開的背影。
深吸口氣，鬱錦安漸漸平復下心跳。他看眼時間，剛過六點，天還沒大亮。
伸手把毯子疊好，放在邊上，然後鬱錦安又拿起昨晚沒有看完的相冊，繼續一頁頁看下去。
不久，陸續有人下樓。傭人們也開始打掃庭院，突然有個映入拿著個快遞袋子，急匆匆跑進來。
「少爺！有人把這個東西放在大門前！」
傭人遞上一個快遞袋，明騰接過去看了看，袋子外皮沒有地址也沒聯繫電話。
喬南大步走過來，盯著那個袋子，臉色有些發白。曾經看過太多的電視劇，總有些不好的，令人害怕的畫麵跳入她的腦海中。
警察辦案人員把袋子拿過去，檢查過後認為沒有危險品，可以拆開。
「打開看看。」鬱錦安開口。
明騰拿起壁紙刀，沿著紙袋的邊沿，一點點把紙袋劃開。
拆開袋子的那一刻，喬南簡直都不敢呼吸。她死死盯著明騰的手裏的紙袋，幾乎就要堅持不住。
關鍵的那刻，鬱錦安攥住喬南的手，握在掌心。這種彼此要傳遞的力量，對於喬南來說很重要。
吧嗒。
拆開袋子，從裏麵調出來一個白色的玩具汽車。鬱錦安雙眸一沉，伸手拿起汽車後，道：「這是我買給明寶的玩具。」
上次一口氣他買過很多玩具，每一件都是精挑細選的。明寶喜歡玩車，隨意挑選汽車的時候，鬱錦安格外留心。
「明寶失蹤那天，手裏拿著的就是這個玩具。」明騰一眼也認出玩具。
別墅大門前後，明騰都安排人去看過，早已沒有可疑人影，也沒有特別發現。
能夠神不知鬼不覺把東西放在大門外，說明那些人擁有豐富的經驗，並且對於這些事情做起來，得心應手。
玩具汽車傳遞出某種信息，無非就是告訴他們，孩子在那些人手裏，讓他們不用懷疑什麽。
看到玩具汽車的那刻，喬南重重鬆口氣。幸好隻是一個玩具，而不是什麽血型的可怕東西！
明騰的手機很快響起來，他看眼號碼，立刻驚覺起來。雖然不是昨晚的號碼，但他直覺還是知道必然是那些人。
警察快速連接好設備，告訴明騰盡量拖延時間。
看到提示後，明騰才把電話接通，「餵？」
「明總，收到我們的禮物了嗎？」
明騰抿起唇，語氣盡量保持平靜，「收到了，不過我要和我兒子說句話。」
「這是誰教你的嗎？」電話那端的男人笑了笑，「警察嗎？」
明騰一怔，眉頭瞬間蹙起。
「嗬嗬，我們知道你們報了警，」電話那端的男人語氣張狂，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救出你兒子嗎？」
對方胸有成竹，明騰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們想要錢，就讓我聽一聽兒子的聲音。」
「明總，本來讓你聽聽兒子的聲音也沒什麽，可你既然敢報警，那就別怪我們不近人情！」
「你們要做什麽？」
「如果還想贖回兒子，甩掉那些警察再給我們打電話！」
啪——
電話嘟嘟掛斷，明騰臉色沉下去。
「時間太短，查不到位置。」
追蹤定位失敗，明騰攥緊手機同鬱錦安對望一眼。
兩個男人默契的交換了個眼神，剛剛綁匪說的最後一句話，鬱錦安因為距離近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