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雲遮月，忽明忽暗的夜色撩人心緒。鬱錦安手中夾著的香菸燃到大半，他低頭想要抽上一口，卻被人忽的抽走。
「你還是不要吸菸了。」喬南把手中的菸蒂丟在地上，踩滅燃著的火星。
男人好看的劍眉微微蹙起，「明寶沒事了嗎？」
「他很好。」
聞言，鬱錦安不自覺鬆口氣。他撇撇嘴，嘴角勾起的弧度嘲弄，「我的兒子，竟然討厭我？」
「他還小。」喬南握著手中的皮包，語氣平靜道：「這件事孩子很難接受，給他點時間適應。」
道理自然都懂，隻是當真看到明寶抗拒的眼神那刻，鬱錦安還是會覺得傷心。
他轉過身，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將那個大袋子提過來，放到喬南麵前，「有機會給他，他最喜歡玩遙控汽車。」
喬南紅唇輕抿，「好，我會交給明寶。」
氣氛突然又陷入尷尬，鬱錦安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裏，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就要點上。
麵前的人動作很快，鬱錦安回過神時，手中的香菸已經被喬南奪走。
「你不適合吸菸。」
「為什麽？」
喬南挑了挑眉，猶豫了下後打開皮包，拿出一張藥單遞給他，「五年前你生過什麽病？」
那些藥名把鬱錦安看的發愣，下意識問她，「你怎麽會有這些藥名？」
「偷的。」喬南倒是沒有隱瞞，抬起臉看著他的眼睛，直言回答，「之前趁你不注意，從你的藥袋偷走的。」
鬱錦安：「……」
汗！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怎麽完全沒有察覺？
「鬱錦安。」
深吸口氣，喬南望向他的眼神有些無奈，似乎還有別的什麽情緒，「五年前的事情，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你要聽嗎？」
「當然。」喬南點頭，五年前他為什麽要買一個女孩子的初夜，這可是關係她一輩子的問題。
「ok。」男人聳聳肩，一把扯過喬南的手攥在手裏，把她直接帶上車，「我們換個地方說。」
「為什麽要換個地方？」喬南抿唇瞪著他。
車子發動引擎後，鬱錦安淡淡一笑，道：「這裏是明騰的地方，難道你要我在這裏，談論我們的第一次？」
「……」
窗外吹拂而過的晚風溫暖，喬南輕咬唇瓣，臉頰不自覺飄上紅暈。
他們的第一次？
江邊的晚風浮動，河岸邊有很多景觀燈依次亮起。男人單手放在膝間，下巴輕抬望向對岸的風光。
這幾年湖城發展迅速，每天都會有高樓大廈奠基落成，隔三差五擴建的街道，以及不斷林立的商業中心，充分顯示出這座城市快節奏的擴張趨勢。
初夏時節，空氣中飄散的氣息還不算悶熱。喬南看到身邊的男人席地而坐，猶豫了也坐在他身邊。
每到晚間，有不少人來江邊散步，三五成群。有的朋友相聚，有的一家人來消食，也有不少正在熱戀中的情侶到此，找個樹蔭坐下，柔情蜜意的你儂我儂。
喬南撇撇嘴，收回視線。這邊區域，前幾年還是一片破舊的堤壩，去年規整修繕好以後建成公共休閑的場所。
四周不時有孩子們的歡笑聲，喬南彎起唇，眼底的神色溫柔。明寶笑的時候，也是如此天真爛漫。
「五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我以為再也不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鬱錦安仰起頭，深棕色目光望向頭頂的這片夜空。
心口某處因為他的話，一陣心悸。喬南嘴角輕抿，垂在身側的手指一點點收攏。
「醫生說，我的腦袋裏有個腫瘤，要開刀以後才能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喬南心尖顫了顫，沒有打斷他的話，安靜的聽他繼續往下說。
「那時候腫瘤的位置恰好壓迫視神經，所以我看不清東西，那天晚上才沒有辦法記住你的容貌。」鬱錦安輕笑了聲，不自覺偏過頭看著身側的喬南，語氣裏有某種笑意，「如果當時我能看到你的樣子，也許就不會讓你離開了！」
「咳咳。」喬南咻的低下頭，神色尷尬的咳嗽了聲。這是什麽話啊？真是的，這個男人每次說話都能把重點帶偏！
「你的病情很嚴重是嗎？」她調整好語氣，問道。
鬱錦安聳聳肩，道：「手術風險不低，醫生告訴過我，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在手術台上。」
聞言，喬南心尖瞬間一陣抽搐。尤其聽到他說出死那個字，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你是不是很害怕？」她說話的聲音有點抖，鬱錦安還以為她冷，立刻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嗯，確實很怕。」他勾了勾唇，講述那段過往的時候，語氣出奇的平靜，「我不敢告訴我爸，不敢讓他們知道我的病情，那時候隻有叔叔和海芙陪在我身邊。」
眼眶忽然酸酸的難受，喬南幾乎可以想像當時鬱錦安的境地。鬱家關係複雜，容珊一直都想辦法排擠鬱錦安，如果她知道鬱錦安生病，必然要大做文章。而且鬱敬鎧如果知道長子生病，肯定也會重新考慮他的繼承權。
她忍不住嘆口氣，難怪一直以來鬱錦安對於叔叔和鬱海芙的感情都會這麽好。原來在他人生的低潮期，都有他們陪伴在他的身邊，給予他一個家的慰籍。
喬南突然有些明白過來，鬱錦安對待叔叔的感情，應該就像她對於養母的感情。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卻是最親近的彼此。
「後來呢？」喬南鼓足勇氣才能問出口，「你……為什麽要買女人的初夜？」
「嗬嗬。」
鬱錦安驀然一笑，眼底似乎閃過什麽，很快又隱去。他側過身，深棕色瞳仁落在喬南眼底，一字一句道：「對於一個有可能要死的人來說，怎麽也要臨死前有個女人吧。」
「……」
短暫的驚訝過後，喬南依舊不敢置信的問他，「你……真的是第一次？」
麵對她充滿懷疑的態度，鬱錦安非常不滿。他一把拽住喬南的手腕，將她扯到身邊，「五年前的那一晚，不是隻有你第一次，我也是。」
喬南瞪大眼睛，紅唇微張。她腦袋有點懵，顯然鬱錦安的話對她衝擊很大。
五年前的他，真的是第一次？
「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鬱錦安深吸口氣，喬南抿唇抽回手，「什麽？」
「五年前的那晚，我有沒有弄疼你？」
噗！
喬南咻的抬起頭，映入眼底的都是他微微上翹的嘴角。心髒的位置撲通亂跳，她很快又把頭埋下去，整張臉頰通紅，甚至一直紅到耳根。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嘴裏總是沒有好話！
「這個問題，我想問了好久……」
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喬南怒不可遏，「鬱錦安，你要不要臉，還敢說？！」
喬南頭皮發麻，心口怒意火燒。
她的手指微微有些涼，鬱錦安緩緩握住她的手納入掌心，那雙深棕色瞳仁望進她的眼眸深處，「我原本以為，我們五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喬南眨了眨眼，覺得有些酸楚。她扯了下嘴角，同樣笑道，「是啊，我也以為，我們之間五年前就應該結束。」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她才猛然驚覺，這輩子她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恐怕永遠都斷不了。
江邊人影浮動，鬱錦安定定望著眼前的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印刻在夜色中。
原來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其實他們，從來都不曾結束過。
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喬南總會感覺害怕。她斂下眉，手指揪住肩上的外套，「走吧，我們回去。」
「好，我送你。」
喬南猶豫了下，沒有拒絕。她拿起皮包站起來，隨後將肩上的外套取下，還給身邊的男人。
夜色深沉，江邊散步的人流逐漸稀少。喬南走在內側，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噠噠的聲響。
他們沒有說話，任由晚風吹散彼此的曖昧。
周圍路燈昏暗，鬱錦安打開車門，喬南立刻彎腰坐進去。
眼角餘光忽然被什麽掃了下，鬱錦安慢慢抬起臉，朝著馬路對麵看過去。
距離他們三十米的地方，停著一輛白色轎車。鬱錦安眯了眯眼，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有個鏡頭從降下的車窗伸進去。
不久，黑色跑車停在樓下。鬱錦安沒有熄火，側過身看著身邊的人，「上去吧。」
「哦。」喬南點點頭，解開安全帶後才說道：「明寶還小，他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頓了下，她又解釋道：「這兩天嚇到他了，過段時間我會好好和他溝通。」
「我知道。」鬱錦安笑了笑，之前的失落神色早已消失，「無論他能不能接受，他都是我兒子！」
他說話總是這麽自信，喬南都已經習慣。她拎起皮包，打開車門下去。
「你先上去。」鬱錦安降下車窗，盯著車外的人說道。
喬南不想同他爭辯，提著包轉身走遠。
眼見她走進電梯，鬱錦安坐在車裏並沒有動。透過後視鏡，他往四周觀察好久，確定沒人跟蹤到這裏以後，才把車開走。
看起來，剛剛那些人也發現他有所察覺，所以才不敢繼續跟蹤。
洗過澡以後，喬南換上睡衣走到窗前。樓下的黑色跑車已經消失，她縮起肩膀，轉身上了床。
床頭有盞檯燈亮著，喬南拉開床頭抽屜，拿出個紙袋。那裏麵有她之前的日記本，產檢單子，還有一條手掌寬的黑色絲帶。
她伸手把絲帶抽出來，握在手裏。
這條絲帶，五年前那晚曾經蒙在她的眼睛上。直到今天，喬南還能記起當時的感覺。
害怕，絕望，卻又一絲期待。
盡管到今天為止，她還沒弄明白究竟期待什麽？可那時，她心底確實有種期待。
今晚鬱錦安問，那晚有沒有弄疼她？
喬南撇撇嘴，臉頰再度火燒起來。唔，其實那晚，真的挺痛，留在她記憶深處的那種痛，她總也忘不了。
這個袋子，有很多年她都不曾打開過了。以前不看是因為她害怕回憶，害怕記起她的寶寶。
不過這袋子卻是隨身攜帶的物品，無論她到哪裏，袋子必然也會隨她到哪裏。並且她會把這個紙袋，放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
五年前，她也以為那一夜之後，他們再也不會相見。卻沒想到，那一晚後，她足足找了這個男人五年。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真的很磨人。
翌日早上，鬱錦安例會結束後回到辦公室，助理已經把他想要的東西找到。
「boss，照片都拿到了。」助理把信封放在桌上，道：「是一家小雜誌社，不清楚水深水淺，這會兒已經被嚇唬住，照片一張都沒敢發。」
鬱錦安坐下後，打開信封逐一查看照片。他微微蹙起眉，沒有想到那些人跟蹤他竟然跟蹤到幼兒園，還拍下他們同明寶的照片。
「確認這些照片沒有外流？」
「確認！」助理肯定回答。
男人單手撫著下顎，目光掠過那些照片後，眼神一點點沉寂下來。他抽出其中兩張，做好標記後遞給助理，「這兩張照片做下處理，孩子的臉不能暴露出來！」
「好的。」助理把照片接過去，疑惑的問，「您想要做什麽？」
「明天的頭條。」
「什麽？」助理驚訝不已。
鬱錦安神色從容的低下臉，吩咐道：「安排人寫好稿子，然後送來給我看。」
「……是。」
助理不敢多言，隻能按照他的話去辦事。
辦公桌後的男人神情清冷，他微微側目，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薄唇輕抿。
他說過，他是不會讓喬南嫁給明騰！
「午飯準備的怎麽樣了？」
邵至公坐在輪椅中，不斷吩咐傭人準備東西。
馮馥剛從廚房出來，笑道：「爸，您放心吧，菜單是我寫的，都是卿卿和小南愛吃的。」
「那就好。」邵至公點點頭，道：「自從卿卿的事情後，我們全家還沒吃過團員飯。她們是兩姐妹，心裏不能有隔閡，正好今晚說個清楚。」
「是啊，還是您想的周到。」馮馥贊同邵至公的想法。雖然丟掉鬱家這門婚事很可惜，但也不能因為婚事讓她們姐倆反目。
邵卿換好衣服下樓，走到樓梯口時恰好聽到爺爺和媽媽的話。扶著樓梯的五指驀然收緊，她冷笑了聲，臉色陰鬱。
眾目睽睽之下，喬南和鬱錦安做出那樣的醜事，可是無論是鬱家或者邵家，都沒人追究喬南。鬱家倒還好說，畢竟不是一家人，可她的家人呢？
在她整晚失眠，傷心落淚的時候，她的家人想的是如何為喬南開脫，如何保全喬南，又如何彌補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
姐妹嗎？邵卿嘴角微勾，她這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是幸運星，哪怕她遇到怎樣的低穀，都不會被淹沒。
喬南進門的時候，邵至公依舊坐在大門前，神情溫柔，「我們南南回來了。」
「爺爺。」喬南放下手裏的皮包，雙手推著輪椅把爺爺推到餐廳中。
今晚全家人都在，邵欽文看到喬南回家，歡喜的招招手，「小南，過來這邊坐。」
「好。」
邵欽文左右兩邊的位置，原本兩個女兒各自一邊。不過自從他生病後，需要人餵飯，馮馥就坐在他的左邊。
這會兒喬南走過去，隻能坐在邵卿身邊。
「姐。」她溫順的喊人，邵卿手裏捧著水杯，並沒有搭理，目光瞥向杯沿。
氣氛有些尷尬，馮馥立刻笑著打圓場，「快坐吧，你爸爸都鬧了幾次肚子餓。」
拉開椅子坐下後，喬南並沒把邵卿的無視放在心上。她知道鬱邵兩家解除婚約的新聞，對於她的打擊不小。
這件事或多或少，喬南都有些責任。
「開飯吧。」
邵至公一聲令下，傭人們立刻將一道道菜餚端上桌。馮馥貼心的安排，把喬南喜歡吃的放在她麵前，邵卿喜歡吃的同樣放在她麵前。
紅燒雞腿，大概貫穿喬南整個的童年記憶。以前媽媽收入低的時候，沒有多餘的錢給她買雞腿吃，她就撒謊告訴媽媽，她不喜歡吃雞腿了。
可是每次她過生日，哪怕家裏如何拮據，餐桌上必然有這道紅燒雞腿。
食物的味道，有時候可以深入人心，喬南吸了吸鼻子，思緒有些飄遠。等她回過神時，馮馥已經往她往裏夾了一個大雞腿。
「最近工作很忙吧，人都瘦了，多吃點。」馮馥放下手裏的筷子，語氣關心。
喬南翹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下，她想要的從來都不多，隻是這樣簡單平凡，發自心底的親人關懷，就能讓她很滿足。
「謝謝媽。」喬南揚起唇，眼底的笑容真摯。
馮馥眼前恍惚了下，對於喬南這聲輕喚，心底也是五味雜陳。她這個女兒命運多舛，自幼與他們骨肉分離，可她卻還總是對她百般挑剔。
低頭擦擦眼角的濕潤，馮馥神色動容。
馮馥擦掉眼淚的動作落入邵卿眼中，她握著筷子的五指驀然收緊。
「卿卿啊，你最近氣色不太好，要不要放個假，出去散散心，公司的事情暫時放下吧。」邵至公擔心邵卿的情緒，試探的問她。
媽媽爸爸還有爺爺，一個個都淪陷在喬南的笑臉中。現在爺爺竟然想把邵氏也收回去？
嗬嗬。
這幾年她為邵氏拓展市場，盡心盡力，如今集團生意越做越大，他就要過河拆橋？
「爺爺，我沒事。」
邵卿低頭吃了口菜，「外麵傳言早就滿天飛了，如果我突然不露麵，說不定大家就會懷疑，我承受不住被未婚夫拋棄，被親妹妹背叛的刺激，跳海自殺了呢！」
「卿卿，不要把話說的這麽難聽！」邵至公眉頭瞬間蹙起。
「難聽嗎？」邵卿仰起臉，看眼身邊的喬南，笑道：「丟人的不是我，小姨子和姐夫，很過癮嗎？」
啪！
邵至公一下子拍了桌子，嗬斥道：「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爺爺，不像話的人不是我。」邵卿放下手裏的筷子，俏臉的神色一片陰霾，「發生這樣的醜聞，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話落，邵卿拉開椅子站起來，逕自轉過身上樓。
「卿卿！」
甚至對於邵至公的叫聲，邵卿都不予理會，依舊頭也不回的離開。
喬南始終沒有開口，低頭坐在椅子裏。
「老婆，卿卿怎麽了？」邵欽文似乎被嚇到，縮著肩膀往馮馥身邊躲閃。
輕輕握住丈夫的手，馮馥柔聲安撫他，「欽文不怕啊，卿卿吃飽了，所以上樓休息。」
「哦。」邵欽文應了聲，繼續由妻子餵飯。
好好一頓飯，氣氛還是被打破。邵至公抿起唇，神情透著股難言的失落。
馮馥同樣心事重重，兩個女兒終究因為這件事，心底藏了隔閡。
隻有喬南神色淡定，似乎早就料到邵卿的態度，臉上的情緒沒有太大起伏。
用過晚飯，喬南準備離開。她提著包站在庭院前，邵至公坐在輪椅中，欲言又止。
「南南，」邵至公麵有難色，「你姐姐最近心情都不好，她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喬南微微一笑，彎腰蹲在邵至公麵前，道：「爺爺，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邵至公暗暗鬆口氣，掌心落在喬南肩頭輕拍，「邵家隻有你們兩姐妹，爺爺希望你們可以和睦相處，以後互相扶持。」
「我明白。」
二樓，邵卿側身倚在窗前，定定望著走出大門的那道背影，紅唇不自覺抿起。
姐妹？
自從六歲以後，邵卿就知道，她的妹妹是她的噩夢。無論白天或者夜晚，她都會提心弔膽。等她慢慢成年以後，處心積慮多年，但最終，卻還是落到如此境地嗎？
嗬嗬。
邵卿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從很早前她就知道，她要拚命努力，才能成為邵家的女兒。
臨近傍晚，鬱海芙開車停在別墅門前，她把車鎖上，拎著包裏的東西進去。
叮咚！
門鈴響，鍾點工阿姨邊擦手邊小跑過來，把門打開，「鬱小姐。」
「嗯。」
鬱海芙淡淡應了聲，越過阿姨的肩膀往裏走，「我哥呢？」
「鬱先生還沒回來。」
將手裏的袋子交給阿姨，鬱海芙慢悠悠往裏走，客廳一角擺放的玩具太多，特別吸引認的目光。
她走過去一看，隨後笑道：「這麽多玩具汽車，我哥最近迷上這個嗎？」
「不是。」
阿姨搖搖頭，直言道：「這是鬱先生給兒子買的。」
「兒子？！」鬱海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些玩具汽車，失笑道：「哪裏來的兒子？什麽兒子？誰的兒子？」
「鬱先生的兒子。」阿姨再度回答。
鬱海芙提著包，幾步走到阿姨麵前，怒聲道：「你在胡說什麽啊？我哥怎麽會有兒子？！」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鬱先生就是這麽說的。」阿姨垂下頭，聲音不卑不亢。
鬱海芙瞬間失聲，然後冷著臉轉過身，氣哼哼離開。真是笑話啊，哥哥怎麽可能有兒子？他和誰生的兒子？！
打開車門坐進去，鬱海芙雙手握著方向盤，臉上的表情逐漸陰霾下來。
哥哥的兒子？
她的臉色漸漸變白，難道哥哥真有兒子？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見過，如果有，孩子的媽媽又是誰？！
第二天早上起來，喬南還沒到電視台酒接到寧璿的電話。她剛錄完節目出來，急匆匆把電話打回來。
「什麽事？」
「我不是愛劇透的人，不過今天的事不能不說。」
往前的步子退回來，喬南眼見同事們紛紛走進電梯，不禁側過身走到僻靜角落，「好，你說吧。」
「我剛剛看到安錦今早的晨報頭條，你們一家三口曝光了。」
「什麽？！」喬南杏目圓瞪，掛斷電話後，急忙回到新聞中心。
踏進辦公區，周圍異樣的目光襲來。她拿起一份報紙，看過後不禁倒吸口氣！
鬱錦安你個混蛋，又在搞什麽？！
自從邵欽文生病後，每天早上馮馥都會陪他散步。她牽著丈夫的手，兩人並肩回來。
醫生說適當運動，對於恢復神經係統有幫助。
「爸。」
馮馥拉著丈夫進門，看到邵至公坐在客廳正在讀報紙。每天這個時候，邵至公都會如此。
「回來了。」
眼見他們進門，邵至公蹙起眉朝馮馥說道，「你過來看看這個，這些人真能瞎說話。」
「怎麽了？」馮馥把丈夫按坐在沙發裏，然後過去拿起報紙。頭版頭條的新聞題目勁爆，那張配圖照片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雖然明寶的臉被模糊處理，但他們都見過那個可愛的小傢夥，自然不會認錯。
「咱們南南怎麽可能生過孩子？」邵至公抿起唇，怒聲道：「太過分了，我要起訴他們！」
看完報導後，馮馥心情幾番變化。她忽然想起明寶那張可愛的小臉，似乎意識到什麽。
「來人，去把張律師請來。」邵至公吩咐下人，卻被馮馥阻止。
「爸，您先別叫律師，有件事您一直都不知道。」她放下手中的報紙，吩咐傭人將邵欽文送上樓。
「有話說吧。」邵至公心頭火氣難平。
馮馥微微喘口氣，道：「五年前，南南確實……生過一個孩子。」
「什麽？」邵至公大驚失色，「你說什麽？！」
這個消息對於邵至公來說，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但事到如今，馮馥又不能繼續隱瞞。她隻好硬著頭皮，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喬南趕回家時，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她踏進客廳，遠遠就看到前方那兩個男人。
爺爺不但把她叫回來，還把鬱錦安和明騰都叫回來。
她在心底輕嘆，這一次，事情終於要擺到明麵來了！
「你還是不要吸菸了。」喬南把手中的菸蒂丟在地上，踩滅燃著的火星。
男人好看的劍眉微微蹙起，「明寶沒事了嗎？」
「他很好。」
聞言，鬱錦安不自覺鬆口氣。他撇撇嘴，嘴角勾起的弧度嘲弄，「我的兒子，竟然討厭我？」
「他還小。」喬南握著手中的皮包，語氣平靜道：「這件事孩子很難接受，給他點時間適應。」
道理自然都懂，隻是當真看到明寶抗拒的眼神那刻，鬱錦安還是會覺得傷心。
他轉過身，走到車尾打開後備箱，將那個大袋子提過來，放到喬南麵前，「有機會給他，他最喜歡玩遙控汽車。」
喬南紅唇輕抿，「好，我會交給明寶。」
氣氛突然又陷入尷尬，鬱錦安下意識把手伸進口袋裏，拿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就要點上。
麵前的人動作很快，鬱錦安回過神時，手中的香菸已經被喬南奪走。
「你不適合吸菸。」
「為什麽？」
喬南挑了挑眉，猶豫了下後打開皮包，拿出一張藥單遞給他，「五年前你生過什麽病？」
那些藥名把鬱錦安看的發愣，下意識問她，「你怎麽會有這些藥名？」
「偷的。」喬南倒是沒有隱瞞，抬起臉看著他的眼睛，直言回答，「之前趁你不注意，從你的藥袋偷走的。」
鬱錦安：「……」
汗！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他怎麽完全沒有察覺？
「鬱錦安。」
深吸口氣，喬南望向他的眼神有些無奈，似乎還有別的什麽情緒，「五年前的事情，你還欠我一個答案。」
「你要聽嗎？」
「當然。」喬南點頭，五年前他為什麽要買一個女孩子的初夜，這可是關係她一輩子的問題。
「ok。」男人聳聳肩，一把扯過喬南的手攥在手裏，把她直接帶上車，「我們換個地方說。」
「為什麽要換個地方？」喬南抿唇瞪著他。
車子發動引擎後，鬱錦安淡淡一笑，道：「這裏是明騰的地方，難道你要我在這裏，談論我們的第一次？」
「……」
窗外吹拂而過的晚風溫暖，喬南輕咬唇瓣，臉頰不自覺飄上紅暈。
他們的第一次？
江邊的晚風浮動，河岸邊有很多景觀燈依次亮起。男人單手放在膝間，下巴輕抬望向對岸的風光。
這幾年湖城發展迅速，每天都會有高樓大廈奠基落成，隔三差五擴建的街道，以及不斷林立的商業中心，充分顯示出這座城市快節奏的擴張趨勢。
初夏時節，空氣中飄散的氣息還不算悶熱。喬南看到身邊的男人席地而坐，猶豫了也坐在他身邊。
每到晚間，有不少人來江邊散步，三五成群。有的朋友相聚，有的一家人來消食，也有不少正在熱戀中的情侶到此，找個樹蔭坐下，柔情蜜意的你儂我儂。
喬南撇撇嘴，收回視線。這邊區域，前幾年還是一片破舊的堤壩，去年規整修繕好以後建成公共休閑的場所。
四周不時有孩子們的歡笑聲，喬南彎起唇，眼底的神色溫柔。明寶笑的時候，也是如此天真爛漫。
「五年前也是這樣的夜晚，我以為再也不會看到明天的太陽了。」鬱錦安仰起頭，深棕色目光望向頭頂的這片夜空。
心口某處因為他的話，一陣心悸。喬南嘴角輕抿，垂在身側的手指一點點收攏。
「醫生說，我的腦袋裏有個腫瘤，要開刀以後才能知道結果會怎麽樣。」
喬南心尖顫了顫，沒有打斷他的話，安靜的聽他繼續往下說。
「那時候腫瘤的位置恰好壓迫視神經，所以我看不清東西，那天晚上才沒有辦法記住你的容貌。」鬱錦安輕笑了聲，不自覺偏過頭看著身側的喬南，語氣裏有某種笑意，「如果當時我能看到你的樣子，也許就不會讓你離開了！」
「咳咳。」喬南咻的低下頭，神色尷尬的咳嗽了聲。這是什麽話啊？真是的，這個男人每次說話都能把重點帶偏！
「你的病情很嚴重是嗎？」她調整好語氣，問道。
鬱錦安聳聳肩，道：「手術風險不低，醫生告訴過我，最壞的結果就是死在手術台上。」
聞言，喬南心尖瞬間一陣抽搐。尤其聽到他說出死那個字，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你是不是很害怕？」她說話的聲音有點抖，鬱錦安還以為她冷，立刻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嗯，確實很怕。」他勾了勾唇，講述那段過往的時候，語氣出奇的平靜，「我不敢告訴我爸，不敢讓他們知道我的病情，那時候隻有叔叔和海芙陪在我身邊。」
眼眶忽然酸酸的難受，喬南幾乎可以想像當時鬱錦安的境地。鬱家關係複雜，容珊一直都想辦法排擠鬱錦安，如果她知道鬱錦安生病，必然要大做文章。而且鬱敬鎧如果知道長子生病，肯定也會重新考慮他的繼承權。
她忍不住嘆口氣，難怪一直以來鬱錦安對於叔叔和鬱海芙的感情都會這麽好。原來在他人生的低潮期，都有他們陪伴在他的身邊，給予他一個家的慰籍。
喬南突然有些明白過來，鬱錦安對待叔叔的感情，應該就像她對於養母的感情。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卻是最親近的彼此。
「後來呢？」喬南鼓足勇氣才能問出口，「你……為什麽要買女人的初夜？」
「嗬嗬。」
鬱錦安驀然一笑，眼底似乎閃過什麽，很快又隱去。他側過身，深棕色瞳仁落在喬南眼底，一字一句道：「對於一個有可能要死的人來說，怎麽也要臨死前有個女人吧。」
「……」
短暫的驚訝過後，喬南依舊不敢置信的問他，「你……真的是第一次？」
麵對她充滿懷疑的態度，鬱錦安非常不滿。他一把拽住喬南的手腕，將她扯到身邊，「五年前的那一晚，不是隻有你第一次，我也是。」
喬南瞪大眼睛，紅唇微張。她腦袋有點懵，顯然鬱錦安的話對她衝擊很大。
五年前的他，真的是第一次？
「對了，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鬱錦安深吸口氣，喬南抿唇抽回手，「什麽？」
「五年前的那晚，我有沒有弄疼你？」
噗！
喬南咻的抬起頭，映入眼底的都是他微微上翹的嘴角。心髒的位置撲通亂跳，她很快又把頭埋下去，整張臉頰通紅，甚至一直紅到耳根。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嘴裏總是沒有好話！
「這個問題，我想問了好久……」
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喬南怒不可遏，「鬱錦安，你要不要臉，還敢說？！」
喬南頭皮發麻，心口怒意火燒。
她的手指微微有些涼，鬱錦安緩緩握住她的手納入掌心，那雙深棕色瞳仁望進她的眼眸深處，「我原本以為，我們五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喬南眨了眨眼，覺得有些酸楚。她扯了下嘴角，同樣笑道，「是啊，我也以為，我們之間五年前就應該結束。」
直到她發現自己懷孕，她才猛然驚覺，這輩子她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恐怕永遠都斷不了。
江邊人影浮動，鬱錦安定定望著眼前的人，輪廓分明的臉龐印刻在夜色中。
原來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其實他們，從來都不曾結束過。
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喬南總會感覺害怕。她斂下眉，手指揪住肩上的外套，「走吧，我們回去。」
「好，我送你。」
喬南猶豫了下，沒有拒絕。她拿起皮包站起來，隨後將肩上的外套取下，還給身邊的男人。
夜色深沉，江邊散步的人流逐漸稀少。喬南走在內側，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噠噠的聲響。
他們沒有說話，任由晚風吹散彼此的曖昧。
周圍路燈昏暗，鬱錦安打開車門，喬南立刻彎腰坐進去。
眼角餘光忽然被什麽掃了下，鬱錦安慢慢抬起臉，朝著馬路對麵看過去。
距離他們三十米的地方，停著一輛白色轎車。鬱錦安眯了眯眼，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有個鏡頭從降下的車窗伸進去。
不久，黑色跑車停在樓下。鬱錦安沒有熄火，側過身看著身邊的人，「上去吧。」
「哦。」喬南點點頭，解開安全帶後才說道：「明寶還小，他說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頓了下，她又解釋道：「這兩天嚇到他了，過段時間我會好好和他溝通。」
「我知道。」鬱錦安笑了笑，之前的失落神色早已消失，「無論他能不能接受，他都是我兒子！」
他說話總是這麽自信，喬南都已經習慣。她拎起皮包，打開車門下去。
「你先上去。」鬱錦安降下車窗，盯著車外的人說道。
喬南不想同他爭辯，提著包轉身走遠。
眼見她走進電梯，鬱錦安坐在車裏並沒有動。透過後視鏡，他往四周觀察好久，確定沒人跟蹤到這裏以後，才把車開走。
看起來，剛剛那些人也發現他有所察覺，所以才不敢繼續跟蹤。
洗過澡以後，喬南換上睡衣走到窗前。樓下的黑色跑車已經消失，她縮起肩膀，轉身上了床。
床頭有盞檯燈亮著，喬南拉開床頭抽屜，拿出個紙袋。那裏麵有她之前的日記本，產檢單子，還有一條手掌寬的黑色絲帶。
她伸手把絲帶抽出來，握在手裏。
這條絲帶，五年前那晚曾經蒙在她的眼睛上。直到今天，喬南還能記起當時的感覺。
害怕，絕望，卻又一絲期待。
盡管到今天為止，她還沒弄明白究竟期待什麽？可那時，她心底確實有種期待。
今晚鬱錦安問，那晚有沒有弄疼她？
喬南撇撇嘴，臉頰再度火燒起來。唔，其實那晚，真的挺痛，留在她記憶深處的那種痛，她總也忘不了。
這個袋子，有很多年她都不曾打開過了。以前不看是因為她害怕回憶，害怕記起她的寶寶。
不過這袋子卻是隨身攜帶的物品，無論她到哪裏，袋子必然也會隨她到哪裏。並且她會把這個紙袋，放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
五年前，她也以為那一夜之後，他們再也不會相見。卻沒想到，那一晚後，她足足找了這個男人五年。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真的很磨人。
翌日早上，鬱錦安例會結束後回到辦公室，助理已經把他想要的東西找到。
「boss，照片都拿到了。」助理把信封放在桌上，道：「是一家小雜誌社，不清楚水深水淺，這會兒已經被嚇唬住，照片一張都沒敢發。」
鬱錦安坐下後，打開信封逐一查看照片。他微微蹙起眉，沒有想到那些人跟蹤他竟然跟蹤到幼兒園，還拍下他們同明寶的照片。
「確認這些照片沒有外流？」
「確認！」助理肯定回答。
男人單手撫著下顎，目光掠過那些照片後，眼神一點點沉寂下來。他抽出其中兩張，做好標記後遞給助理，「這兩張照片做下處理，孩子的臉不能暴露出來！」
「好的。」助理把照片接過去，疑惑的問，「您想要做什麽？」
「明天的頭條。」
「什麽？」助理驚訝不已。
鬱錦安神色從容的低下臉，吩咐道：「安排人寫好稿子，然後送來給我看。」
「……是。」
助理不敢多言，隻能按照他的話去辦事。
辦公桌後的男人神情清冷，他微微側目，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薄唇輕抿。
他說過，他是不會讓喬南嫁給明騰！
「午飯準備的怎麽樣了？」
邵至公坐在輪椅中，不斷吩咐傭人準備東西。
馮馥剛從廚房出來，笑道：「爸，您放心吧，菜單是我寫的，都是卿卿和小南愛吃的。」
「那就好。」邵至公點點頭，道：「自從卿卿的事情後，我們全家還沒吃過團員飯。她們是兩姐妹，心裏不能有隔閡，正好今晚說個清楚。」
「是啊，還是您想的周到。」馮馥贊同邵至公的想法。雖然丟掉鬱家這門婚事很可惜，但也不能因為婚事讓她們姐倆反目。
邵卿換好衣服下樓，走到樓梯口時恰好聽到爺爺和媽媽的話。扶著樓梯的五指驀然收緊，她冷笑了聲，臉色陰鬱。
眾目睽睽之下，喬南和鬱錦安做出那樣的醜事，可是無論是鬱家或者邵家，都沒人追究喬南。鬱家倒還好說，畢竟不是一家人，可她的家人呢？
在她整晚失眠，傷心落淚的時候，她的家人想的是如何為喬南開脫，如何保全喬南，又如何彌補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
姐妹嗎？邵卿嘴角微勾，她這個妹妹，從小到大都是幸運星，哪怕她遇到怎樣的低穀，都不會被淹沒。
喬南進門的時候，邵至公依舊坐在大門前，神情溫柔，「我們南南回來了。」
「爺爺。」喬南放下手裏的皮包，雙手推著輪椅把爺爺推到餐廳中。
今晚全家人都在，邵欽文看到喬南回家，歡喜的招招手，「小南，過來這邊坐。」
「好。」
邵欽文左右兩邊的位置，原本兩個女兒各自一邊。不過自從他生病後，需要人餵飯，馮馥就坐在他的左邊。
這會兒喬南走過去，隻能坐在邵卿身邊。
「姐。」她溫順的喊人，邵卿手裏捧著水杯，並沒有搭理，目光瞥向杯沿。
氣氛有些尷尬，馮馥立刻笑著打圓場，「快坐吧，你爸爸都鬧了幾次肚子餓。」
拉開椅子坐下後，喬南並沒把邵卿的無視放在心上。她知道鬱邵兩家解除婚約的新聞，對於她的打擊不小。
這件事或多或少，喬南都有些責任。
「開飯吧。」
邵至公一聲令下，傭人們立刻將一道道菜餚端上桌。馮馥貼心的安排，把喬南喜歡吃的放在她麵前，邵卿喜歡吃的同樣放在她麵前。
紅燒雞腿，大概貫穿喬南整個的童年記憶。以前媽媽收入低的時候，沒有多餘的錢給她買雞腿吃，她就撒謊告訴媽媽，她不喜歡吃雞腿了。
可是每次她過生日，哪怕家裏如何拮據，餐桌上必然有這道紅燒雞腿。
食物的味道，有時候可以深入人心，喬南吸了吸鼻子，思緒有些飄遠。等她回過神時，馮馥已經往她往裏夾了一個大雞腿。
「最近工作很忙吧，人都瘦了，多吃點。」馮馥放下手裏的筷子，語氣關心。
喬南翹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下，她想要的從來都不多，隻是這樣簡單平凡，發自心底的親人關懷，就能讓她很滿足。
「謝謝媽。」喬南揚起唇，眼底的笑容真摯。
馮馥眼前恍惚了下，對於喬南這聲輕喚，心底也是五味雜陳。她這個女兒命運多舛，自幼與他們骨肉分離，可她卻還總是對她百般挑剔。
低頭擦擦眼角的濕潤，馮馥神色動容。
馮馥擦掉眼淚的動作落入邵卿眼中，她握著筷子的五指驀然收緊。
「卿卿啊，你最近氣色不太好，要不要放個假，出去散散心，公司的事情暫時放下吧。」邵至公擔心邵卿的情緒，試探的問她。
媽媽爸爸還有爺爺，一個個都淪陷在喬南的笑臉中。現在爺爺竟然想把邵氏也收回去？
嗬嗬。
這幾年她為邵氏拓展市場，盡心盡力，如今集團生意越做越大，他就要過河拆橋？
「爺爺，我沒事。」
邵卿低頭吃了口菜，「外麵傳言早就滿天飛了，如果我突然不露麵，說不定大家就會懷疑，我承受不住被未婚夫拋棄，被親妹妹背叛的刺激，跳海自殺了呢！」
「卿卿，不要把話說的這麽難聽！」邵至公眉頭瞬間蹙起。
「難聽嗎？」邵卿仰起臉，看眼身邊的喬南，笑道：「丟人的不是我，小姨子和姐夫，很過癮嗎？」
啪！
邵至公一下子拍了桌子，嗬斥道：「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爺爺，不像話的人不是我。」邵卿放下手裏的筷子，俏臉的神色一片陰霾，「發生這樣的醜聞，難道還是我的錯嗎？」
話落，邵卿拉開椅子站起來，逕自轉過身上樓。
「卿卿！」
甚至對於邵至公的叫聲，邵卿都不予理會，依舊頭也不回的離開。
喬南始終沒有開口，低頭坐在椅子裏。
「老婆，卿卿怎麽了？」邵欽文似乎被嚇到，縮著肩膀往馮馥身邊躲閃。
輕輕握住丈夫的手，馮馥柔聲安撫他，「欽文不怕啊，卿卿吃飽了，所以上樓休息。」
「哦。」邵欽文應了聲，繼續由妻子餵飯。
好好一頓飯，氣氛還是被打破。邵至公抿起唇，神情透著股難言的失落。
馮馥同樣心事重重，兩個女兒終究因為這件事，心底藏了隔閡。
隻有喬南神色淡定，似乎早就料到邵卿的態度，臉上的情緒沒有太大起伏。
用過晚飯，喬南準備離開。她提著包站在庭院前，邵至公坐在輪椅中，欲言又止。
「南南，」邵至公麵有難色，「你姐姐最近心情都不好，她說的都是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喬南微微一笑，彎腰蹲在邵至公麵前，道：「爺爺，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邵至公暗暗鬆口氣，掌心落在喬南肩頭輕拍，「邵家隻有你們兩姐妹，爺爺希望你們可以和睦相處，以後互相扶持。」
「我明白。」
二樓，邵卿側身倚在窗前，定定望著走出大門的那道背影，紅唇不自覺抿起。
姐妹？
自從六歲以後，邵卿就知道，她的妹妹是她的噩夢。無論白天或者夜晚，她都會提心弔膽。等她慢慢成年以後，處心積慮多年，但最終，卻還是落到如此境地嗎？
嗬嗬。
邵卿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從很早前她就知道，她要拚命努力，才能成為邵家的女兒。
臨近傍晚，鬱海芙開車停在別墅門前，她把車鎖上，拎著包裏的東西進去。
叮咚！
門鈴響，鍾點工阿姨邊擦手邊小跑過來，把門打開，「鬱小姐。」
「嗯。」
鬱海芙淡淡應了聲，越過阿姨的肩膀往裏走，「我哥呢？」
「鬱先生還沒回來。」
將手裏的袋子交給阿姨，鬱海芙慢悠悠往裏走，客廳一角擺放的玩具太多，特別吸引認的目光。
她走過去一看，隨後笑道：「這麽多玩具汽車，我哥最近迷上這個嗎？」
「不是。」
阿姨搖搖頭，直言道：「這是鬱先生給兒子買的。」
「兒子？！」鬱海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那些玩具汽車，失笑道：「哪裏來的兒子？什麽兒子？誰的兒子？」
「鬱先生的兒子。」阿姨再度回答。
鬱海芙提著包，幾步走到阿姨麵前，怒聲道：「你在胡說什麽啊？我哥怎麽會有兒子？！」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鬱先生就是這麽說的。」阿姨垂下頭，聲音不卑不亢。
鬱海芙瞬間失聲，然後冷著臉轉過身，氣哼哼離開。真是笑話啊，哥哥怎麽可能有兒子？他和誰生的兒子？！
打開車門坐進去，鬱海芙雙手握著方向盤，臉上的表情逐漸陰霾下來。
哥哥的兒子？
她的臉色漸漸變白，難道哥哥真有兒子？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見過，如果有，孩子的媽媽又是誰？！
第二天早上起來，喬南還沒到電視台酒接到寧璿的電話。她剛錄完節目出來，急匆匆把電話打回來。
「什麽事？」
「我不是愛劇透的人，不過今天的事不能不說。」
往前的步子退回來，喬南眼見同事們紛紛走進電梯，不禁側過身走到僻靜角落，「好，你說吧。」
「我剛剛看到安錦今早的晨報頭條，你們一家三口曝光了。」
「什麽？！」喬南杏目圓瞪，掛斷電話後，急忙回到新聞中心。
踏進辦公區，周圍異樣的目光襲來。她拿起一份報紙，看過後不禁倒吸口氣！
鬱錦安你個混蛋，又在搞什麽？！
自從邵欽文生病後，每天早上馮馥都會陪他散步。她牽著丈夫的手，兩人並肩回來。
醫生說適當運動，對於恢復神經係統有幫助。
「爸。」
馮馥拉著丈夫進門，看到邵至公坐在客廳正在讀報紙。每天這個時候，邵至公都會如此。
「回來了。」
眼見他們進門，邵至公蹙起眉朝馮馥說道，「你過來看看這個，這些人真能瞎說話。」
「怎麽了？」馮馥把丈夫按坐在沙發裏，然後過去拿起報紙。頭版頭條的新聞題目勁爆，那張配圖照片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雖然明寶的臉被模糊處理，但他們都見過那個可愛的小傢夥，自然不會認錯。
「咱們南南怎麽可能生過孩子？」邵至公抿起唇，怒聲道：「太過分了，我要起訴他們！」
看完報導後，馮馥心情幾番變化。她忽然想起明寶那張可愛的小臉，似乎意識到什麽。
「來人，去把張律師請來。」邵至公吩咐下人，卻被馮馥阻止。
「爸，您先別叫律師，有件事您一直都不知道。」她放下手中的報紙，吩咐傭人將邵欽文送上樓。
「有話說吧。」邵至公心頭火氣難平。
馮馥微微喘口氣，道：「五年前，南南確實……生過一個孩子。」
「什麽？」邵至公大驚失色，「你說什麽？！」
這個消息對於邵至公來說，實在有些難以接受。但事到如今，馮馥又不能繼續隱瞞。她隻好硬著頭皮，把當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喬南趕回家時，已經有了思想準備。她踏進客廳，遠遠就看到前方那兩個男人。
爺爺不但把她叫回來，還把鬱錦安和明騰都叫回來。
她在心底輕嘆，這一次，事情終於要擺到明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