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換好衣服下樓時,天色早已黑沉。她看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小區裏路燈一盞盞亮起,喬南裹緊身上的外套。雖說春天溫度宜人,但晚上還是有點冷,她把風衣的領口立起來,穿著運動鞋大步往小區外麵走。


    這個時間不好找計程車,她站在門外等了等,空空的街道上,時而有幾輛私家車經過。


    喬南放棄等待,她心裏著急,一分鍾都不願意耽誤。如果不想等,那就隻能繼續前行,走出這條路才能通向主幹道。


    前方轉彎開過來一輛黑色跑車,車裏的男人打開車燈,喬南很容易看到那輛車,更容易看到車裏的男人。


    滴滴!


    鬱錦安按了下喇叭,喬南低下頭,並不想搭理。


    黑色跑車靠邊停下來,鬱錦安打開車門過來,一把拉住喬南的手腕,「上車,我帶你去找。」


    「不用。」喬南一口回絕。


    甩開他的手,喬南大步前行。


    「開車比你走路快,可以多找幾個地方。」


    男人的話瞬間令喬南停在原地,她遲疑幾秒鍾後,才把身體轉回來,幾步走到他的麵前,「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找?」


    「當然。」鬱錦安點頭,「寧璿是安錦的人,她有事,我不會不管。」


    好吧,這個理由勉強成立。


    轉身走到車前,喬南自己打開車門坐進去。鬱錦安發動引擎時,她把安全帶扣好。


    「先去哪裏?」鬱錦安雙手握著方向盤,問身邊的人。


    喬南想了想,先告訴他幾家飯店名字。那幾家店都是她們以前經常去吃的地方。


    鬱錦安查了查地址,按照遠近順序一家家開車過去。第一家店沒有寧璿的影子,第二家店也沒有寧璿的影子。


    往後的第三家,第四家店的時候,喬南總是安慰自己:別急,小璿一定就在下一家店,一定在!


    然而結果總是讓人失望,但他們每一家店都找過來後,喬南心底的驚慌越來越大。


    「前麵路口右轉,有家酒吧去看看。」喬南低著頭,雙手輕輕扣在一起。


    「好。」鬱錦安應了聲,打開轉向燈。車廂裏隻有車輪碾壓地麵發出沙沙聲,他們兩個人都沒有交談,氣氛中透著一種別樣的凝重。


    將近午夜時,酒店中人聲鼎沸。這個酒吧寧璿曾經帶喬南來過一次,上次來的時候,寧璿還色咪咪告訴喬南,站在吧檯後麵調酒的那個小男生很帥,又白又嫩,典型的小鮮肉。


    喬南經過吧檯時,恰好看到那個小鮮肉正在調酒。那個男生大概也看到喬南,揚起唇朝她笑了笑。


    麵前突然一雙大手,緊接著喬南身體被轉過去。她還沒弄清楚狀況,鬱錦安已經走到她的身側,用他寬厚的胸膛,阻擋住她的臉,「不許亂看。」


    看什麽?喬南瞪眼。


    前方舞池內男女亂舞,霓虹射燈炫目。鬱錦安伸出雙手把喬南護在身前,避免周圍走過的人們蹭到她。


    「我去問問那個人。」喬南伸手往吧檯指了指,作勢就要過去,卻不想她腰間一緊,鬱錦安反手扣住她的腰,硬是將她固定在懷裏,「你不許去,我去。」


    「……」


    周圍音樂聲震耳欲聾,喬南沒有辦法同他爭吵。她被鬱錦安帶到一處相對清淨的地方,隨後就看他大步走到吧檯前,朝小鮮肉招招手。


    不知道鬱錦安說了什麽,喬南看到吧檯後麵的小鮮肉抬頭又朝她看了眼,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鬱錦安抽出幾張鈔票遞過去,那個小鮮肉伸手接過去。


    前後不過幾分鍾,鬱錦安很快折身回來,自然的牽過喬南的手,拉她一路走出酒吧。


    踏出酒吧大門,終於能夠安靜下來。喬南看看被他握住的手,立刻抽回來,「你問出什麽?」


    「他說沒有看到寧璿。」鬱錦安盯著空空的掌心,眼底有一陣失落。


    「還有呢?」喬南又問。


    鬱錦安雙手插兜,薄唇輕抿,「我告訴她,你是我女朋友,讓他不許亂看。」


    「你……」喬南沉下臉,罵道:「有毛病啊,誰是你女朋友?神經!」


    她氣的扭頭就走,鬱錦安上前兩步擋在她麵前,「我給那個人留了電話,又給了他錢,如果寧璿出現,他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如果寧璿不出現怎麽辦?」


    喬南突然出聲,她仰起頭看看頭頂的夜空,心底深處很慌張,「這個臭丫頭,竟然一聲不響的走了,甚至都不告訴我一聲。她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她,很擔心很擔心她!」


    眼眶驀然一酸,喬南把頭仰起來,不讓眼淚滾落出來。隱忍一晚上的情緒,這刻似乎都爆發出來。


    鬱錦安看到她眼底的淚花,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帶上車。


    隨後他發動引擎,將車開到市中心。


    路邊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店,鬱錦安將車停在路邊。車子熄火後,他又看看身邊低著頭的喬南,微微嘆口氣,把一盒紙巾拿出來放在她邊上,而後打開車門出去。


    他手裏拿著皮夾,穿過人行橫道,走進那家咖啡店。


    喬南定定望著他走遠的身影,終於撇撇嘴,抽噎的哭出聲,「唔!寧璿你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你好討厭!」


    「嗚嗚嗚……」


    喬南抽出一張紙巾擦擦眼淚,心口堵的厲害。大概真的因為大姨媽的關係,她的情緒管理比平時脆弱很多。心情也波動很大,很難以控製。


    咖啡店門前亮著燈,喬南抽出紙巾擦擦鼻子,一眼看到手中拎著紙袋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店門前,隔著不遠的距離望向她。


    四目相對,喬南突然紅了臉。唔,都被他看到了吧?嗚嗚嗚,好丟臉!


    須臾,鬱錦安提著咖啡袋子回來。喬南立刻把眼淚擦幹,整理了下表情。


    吧嗒。


    男人打開門進來,帶著一陣微微的寒意。喬南瑟縮了下肩膀,又把衣領拉高。


    鬱錦安看眼她的動作,拿出一杯熱牛奶遞給她,「喝點熱的就不冷了。」


    「哦。」喬南眼睛盯著腳尖,沒有看他,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紙杯。


    觸手的一片暖意,果然令她身體迅速回暖。喬南打開杯口,小口喝了下,竟然是牛奶。


    她蹙眉抬起頭,那雙眼睛裏滿滿都是控訴。為什麽不是咖啡?為什麽不是香草拿鐵?!


    鬱錦安微微彎起唇,語氣自然的回答,「大姨媽不適合喝刺激性的東西,還是喝牛奶吧。」


    汗!


    喬南瞬間耳根火燒。


    她的眼角還有淚痕,鬱錦安抬起手,拇指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幫她把淚痕擦掉。


    他的手指伸過來的速度太快,等到喬南反應過來時,鬱錦安的手指已經抽回。


    隻有幫她擦眼淚的動作,再也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喬南心底的怒火,漸漸平息。


    「我能知道的地方,已經都找過來了。」喬南手裏攥著紙杯,語氣黯然,「寧璿到底會去哪裏?」


    「其實我們來找的地方,寧沉都已經找過了。」鬱錦安抿了口咖啡,輕聲回答。


    車廂中縈繞著咖啡豆的香氣,還有咖啡特有的淡淡苦澀味道。喬南深吸口氣,道:「我也知道,可我還是想來自己找一遍,萬一我的運氣比寧沉好呢?」


    「隻是……」


    喬南偏過頭看向車窗外,眼神黯然,「我還以為,我最近運氣不錯,可以分一些給小璿呢。」


    聽出她話中的擔憂無奈,鬱錦安忍不住抬起手,掌心落在她的肩頭輕拍。


    倏然,喬南一把拉開車門,衝車車外。鬱錦安起先被她的動作嚇一跳,反應過來後,立刻追上去。


    「南南!」


    喬南幾步跑上前,伸手揪住前麵女人發皮包帶子,「小璿!」


    前方的女人轉過臉,驚訝不已的瞪著喬南,「你幹什麽?搶劫啊!」


    聽她一喊,喬南才反應過來不對勁。她手裏緊緊攥著人家皮包幹什麽?!


    晚間有巡邏的警察,恰好聽到女子呼救。喬南臉色一變,心想糟糕了!


    不多時候,警察局的大廳內,那名女子聽過鬱錦安的敘述後,才知道自己搞錯了情況。


    她這會兒看看鬱錦安的裝扮,不禁笑了笑。估計沒有人穿著一身範思哲搶劫吧。


    誤會一場,但過程還是走。警察把記錄給他們分別看過,他們幾個人各自簽了字。


    喬南簽好名字,看看對麵的女人,她的背影很像寧璿,隻是那張臉相差太多了。


    走出警察局大門,鬱錦安帶著喬南走到車前。


    那個女人屁顛顛走過來,主動伸過來一個電話號碼,「先生,如果以後有事,你可以打我電話。」


    那個女人瞪著鬱錦安的眼神蹭蹭放光,尤其看到他的車子以後,心裏估計已經後悔,剛剛不應該喊搶劫,可以叫非禮!


    鬱錦安點點頭,把電話號碼接過去,朝那個女人看眼,「還有事?」


    「哦,沒了沒了。」女人紅著臉搖搖頭。


    鬱錦安打開車門,喬南扣好安全帶透過後視鏡看過去,那個女人依舊站在原地。


    嗡!


    車子發動起來,很快將身後那道人影越拉越遠。鬱錦安打開車窗,將剛剛女人留給他的電話號碼丟出去。


    那張紙條隨風捲入夜色中。


    喬南後背靠著座椅,沉默不語。


    男人雙手握著方向盤,直接把車開到喬南樓下。他熄火後,偏過頭看著她,「已經很晚了,回家睡覺吧。」


    喬南看眼時間,淩晨一點鍾。周圍空空蕩蕩,人影都沒看到,她抿起唇,「是不是,我重視的人,一個個都會離開我?」


    鬱錦安怔了怔,見她泛紅的眼睛,重重嘆了口氣,「放心吧,寧璿很聰明,她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想她之所以沒有跟你聯繫,那一定是她想要靜一靜。」


    「我有點害怕。」喬南咬著唇,情緒低落。


    身邊的男人伸出手,輕輕抬起喬南的臉。男人那雙深棕色瞳仁中流動著一股莫名的光,「南南,我算是你重視的人嗎?」


    他?


    喬南眼神動了動,紅唇緊抿。


    「孩子的事情……」


    「不許說!」


    喬南沉下臉,神情變得清冷,「那個話題已經過去了,我和你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話落,喬南打開車門離開。


    望著她消失在樓門中的身影,鬱錦安不禁蹙起眉頭。她的拒絕,還是令他難受。


    回到家裏,已經淩晨。喬南坐在沙發裏,身體疲憊。但即使這樣,她也不願意回到床上。


    距離天亮沒有幾個小時,喬南拿過來一條毯子蓋在身上,決定在沙發裏休息一會兒。


    幾乎沒有合眼,喬南又把以前和寧璿去過的地方都搜尋一遍。今晚幾乎都找過來,沒有收穫。


    準時洗臉換衣服,簡單填飽肚子後,喬南離開家門,趕去上班。


    叮!


    電梯下來時,喬南低頭走進去,直到電梯門關上,她才看到身邊的男人。


    「你昨晚沒睡好。」明騰看到喬南眼睛裏都是紅血絲。


    喬南蹙起眉,「你是不是昨晚也沒回家?」


    「是啊,等到工作結束都淩晨三點多了,我就在休息室休息了會兒。」明騰如實回答她的問話。


    喬南瞭然,「一切順利嗎?」


    「很順利。」


    明騰看著喬南暗淡無光的臉頰,眉頭輕蹙,「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我朋友有事。」喬南眼睛盯著腳尖。


    明騰眯了眯眼,「因為寧璿?」


    「你知道?」喬南咻的抬起臉,看著他的眼睛。


    明騰聳聳肩,「這個圈子說大也不大,我有些消息還是很靈的。」


    喬南垂下眸。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明騰盯著她的臉,她的臉色不太好。


    「沒有,」喬南搖頭,「目前沒有。」


    叮咚!


    電梯打開門,喬南轉身就要離開。明騰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有需要立刻告訴我,我一定會全力幫忙。」


    喬南看看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笑了笑,「好的。」


    叮!


    電梯門很快合上,明騰盯著上行的電梯數字,眼底的神情深沉。


    回到新聞中心,有了工作的分散注意力,喬南還算好過些。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沒有去吃飯,而是趴在書桌上補覺。


    下午還有節目要錄製,她需要打起精神。


    電梯門打開,助理跟在明騰身後,一邊走一邊同他匯報下午的工作安排。


    午休時間,員工餐廳最熱鬧。遠遠的,就能聽到大家的說話聲。


    「明總,您今天中午有個午餐約會。」


    明騰挑眉看眼不遠處的員工餐廳,忽然勾了勾唇,「取消吧,我今天在餐廳吃午餐。」


    助理愣了下,然後用筆劃掉今天中午的約會。


    明騰走進員工餐廳的那刻,整個餐廳內都轟動起來。大家紛紛站起身,鼓掌的,致敬的,拍馬屁的,一股腦將他包圍在中間。


    b靠窗清淨的角落,秦瀾見到突然出現的明騰,心底也有片刻驚訝。不過她素來不善於表露,很快又神情如常的繼續吃飯。


    明騰同大家寒暄過後,很快退出人群。他搜尋幾遍都沒看到喬南的人影,問過新聞中心的員工後,才知道她沒有下來吃飯。


    不久,明騰拿了麵包和牛奶離開。大家看到老闆來去匆匆,心底一陣失落。


    新聞中心的員工都在餐廳,隻有喬南一個人趴在桌上睡覺。明騰進來時,四周基本沒有聲音。


    偶爾有設備發出的嗡嗡聲。


    明騰走到喬南的桌前,果然看到她趴在桌上,似乎睡得很沉。


    辦公區開著暖風,不過睡著也有點冷,明騰脫掉自己的西裝外套,輕輕蓋在喬南身上。


    她睡著的樣子安靜恬然,明騰微微彎下腰,第一次近距離盯著她看。


    她的皮膚很好,淡青色血管透在白皙的皮膚裏,格外明顯。


    喬南柔順的發質垂在桌邊,明騰抬起手摸了摸,掌心中癢癢的觸感,如同他此刻的內心。


    對於她,他的內心是渴望的。


    原本睡著的人,不知怎的,突然睜開了眼睛。不過精神還沒回籠,眼神有些朦朧。


    明騰單手撐著桌沿,高大身體恰好將喬南籠罩在其中。他微微低著頭,恰好看到喬南睜開眼睛看向她。


    喬南的眼眸透亮清明,尤其她剛剛睡醒時,眼底還染著些許的迷離,惹得明騰心尖波動。


    那一刻,他來不及多想,本隻是能俯下臉,薄唇朝她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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