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坐於朝臣之中的太中大夫賈誼竟然突然起身行至殿中,眾臣盡皆側目,賈誼自先孝文皇帝再詔去京,再到當今天子登基認命其為太中大夫,此數年間,從未有過任何奏呈,今日竟要起身進言,怎能不令眾臣側目。


    連天子劉啟都未曾想到,賈誼竟要進言,‘難道賈誼已心悅臣服於朕’,劉啟心道。


    賈誼持玉笏立於殿中,向天子行禮後,開口道:“臣賈誼有奏”。


    天子劉啟回神問道:“不知賈卿有何諫言?”。


    “臣以為,匈奴與月氏交戰,此事與我大漢之國運密切相關”。


    賈誼此言一出,一眾朝臣便開始亂哄哄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一人道:“我曾讀過賈誼之過秦論,本以為賈誼乃是一大才之人,不想今日竟於朝堂之上嘩眾取寵”。


    他一旁之人道:“先帝當年曾數次誇讚賈誼,此人應也有些才能,且看他如何說”。


    天子並未理會群臣,而是問道:“賈卿此言何意?”。


    “陛下容稟,陛下應當知道匈奴人近些時日之動向”。


    天子劉啟道:“朕自然知,自朕繼位與匈奴和親以來,匈奴便未在犯我大漢邊境,近日邊地各郡呈報,匈奴軍臣單於近些時日似乎欲往西行”。


    “聖明無過於天子,近日匈奴一舉消滅樓蘭,龜茲、焉耆、若羌、且末等數國,並將其國並入匈奴之土,以書國軍民為奴仆,此時又與較為強大的月氏交戰,此中深意已呼之欲出”。


    賈誼此言剛剛落地,隻見一五經博士起身道:“陛下,賈誼嘩眾取寵,望陛下治其罪”。


    “住口,朕未開口,何時輪到要你巧言令色”,此人聞天子如此說,嚇得立即跪地叩頭。


    而站在一旁的晁錯似乎有些聽出賈誼之意,卻並未說什麽。


    天子劉啟並未再管這位博士,而是大袖一揮,道:“朕欲聞賈卿之深意”。


    “陛下,如今天下能與匈奴有一戰之力者,除我大漢,便是那月氏國,匈奴單於率軍數月內剿滅一眾小國,便是為打敗月氏而準備。


    以月氏之國力要與匈奴對決,勝算並不大,若月氏戰敗,可想而知,匈奴此後所存之敵便隻有我大漢!望陛下明鑒”。


    剛才還隻是小聲議論的眾臣,聞賈誼此言,立即便炸開了鍋,他們當中一些人早已被匈奴嚇破了膽,詹事竇嬰起身道:“賈大夫所言,未免有些誇大其詞,匈奴與月氏此時還在交戰之中,怎能便說月氏必敗,若月氏國勝之,當如何?”。


    ps:詹事一職是秦漢置詹事﹐秩二千石﹐掌皇後﹑太子家事。


    竇嬰此言說出來大多朝臣之心聲,多人盡皆稱是,賈誼笑道:“竇詹事之言,卻不為過,若月氏打敗匈奴,便又可獨霸草原,但,其對我大漢又無甚好處可言。


    匈奴、月氏,盡皆是遊牧之族,追逐牧草而居,而我大漢確實定居耕種,在遊牧之族眼中,我大漢便是他們的倉庫,有需要便要劫掠,如此無論匈奴勝,亦或者月氏勝之,於我大漢盡皆無益。


    不知我之言,竇詹事以為如何?”。


    竇嬰聞賈誼之言,頓覺有理,便未外多言,向天子行一禮後,便又跪坐一旁。


    天子劉啟又道:“賈卿之言,匈奴與月氏無論誰者勝之,盡皆對我大漢無益,如此怎生奈何?”。


    “陛下,臣有一諫,或可行之”。


    “賈卿速速道來”。


    賈誼道: “臣之策,名曰:以夷製夷”。


    “何為以夷製夷”。


    “陛下,可知烏孫,烏孫其國,原居於河西之地,本也是一強大部族,然匈奴打敗月氏後,也將烏孫打敗,更強令其部族從世居之地移出至苦寒之地。


    每年要烏孫為其為匈奴進貢牛羊之物無數,臣近日更聽聞,烏孫之公主,更被匈奴渾邪王奸殺,如此烏孫對匈奴之恨比之月氏,有過之而無不及也,臣曾命一家奴到草原各地通商,得知烏孫無法起兵以抗匈奴之因。


    其便是匈奴單於下令,任何人不得將銅鐵之物售於烏孫人,如此烏孫人手無寸鐵,怎能與匈奴一戰。


    此時匈奴忙於與月氏交戰,且烏孫此時所居之地與我大漢相鄰,不若派人將銅鐵之器送於烏孫,如此烏孫必趁匈奴自顧不暇之時起兵,到時匈奴便要陷於東西兩線交戰,即使不能亡其國,也可令匈奴元氣大損,數年甚至十數年內無法再襲我漢境。


    此乃是臣之愚見,望陛下明鑒”。


    賈誼之諫言, 天子劉啟心中大喜,然天子之喜怒,怎能露於表象,於是言道:“眾卿以為賈誼之諫如何?”。


    內史晁錯起身道:“陛下,臣以為太中大夫之諫大善”。


    “既然如此,賈卿便將此策以書,呈於朕,改日再議之,眾卿切記,此事不可輕傳”。


    賈誼回道:“諾,臣遵天子詔命”。


    眾臣聞天子下了封口令,自然是不敢多言,雖當今天子登基不足一年,到處理起政務、群臣之事,都是手到擒來,眾臣已皆明了,天子之決絕,要是泄露了出去,恐怕就要……


    ……………………………………………………………………


    散朝後,晁錯剛剛回到內史府中,天子便命王仡隨後趕至,命晁錯入宮。


    待晁錯進去麒麟殿內,卻見天子尋於酒食之前,連忙謝罪,道:“臣不知陛下正欲用膳,貿然進入殿中,望陛下恕罪”。


    天子笑道:“朕知晁卿定於用飯,便在這麒麟殿中設下寫酒食,與卿共用之”。


    又對一旁王仡道:“還不快為晁大人取一褥來”。


    王仡聞言,連忙前去,待晁錯坐定,天子劉啟便命宮婢內侍盡皆離去,隻留王仡在此斟酒,天子拿起一漆製酒杯,對晁錯說道:“朕繼位以來,時至今日,再無與老師對飲,今日能如此朕甚為欣慰”。


    晁錯連忙跪地,道:“陛下身為天子,臣怎能為天子之師,求陛下收回此言,收回此言”。


    “哈哈哈,老師不必如此,當年劉榮初見賈誼之時,有


    一言曰為:尊師重道,他小小年紀便明此理,朕身為天子,自然更要為天下臣民之表率,行尊師重道之禮”。


    從天子口中說出此等話來,晁錯怎能不為之動容,頓時是涕淚橫流,跪在地上言道:“容臣說一句冒犯天子之言,孔仲尼有一言:朝聞道夕死可矣,臣今生能教導天子,此為臣此生最大之幸事也,縱使明日便要橫屍街頭,臣亦不悔矣”。


    天子劉啟親自起身,扶起跪地的晁錯,使其坐於案前,道:“今日,你與朕在這殿中用飯之時,便無君臣之實,隻有昔日一對師生在此以敘師生之宜,老師便不要再如此”。


    於是兩人便舉起手中酒杯相對而飲,待兩人用完飯後,天子劉啟並未讓晁錯離去,而且將數封竹簡拿於晁錯觀看。


    晁錯接過天子手中的竹簡,疑惑道:“陛下,這是…………”。


    天子劉啟笑道: “哈哈,這便是賈誼之以夷製夷之奏疏,剛一下朝,他便將此呈至宮中,想來他在朝議上奏此事之前,便已寫下此奏疏”。


    聞此,晁錯便一卷一卷翻閱竹簡,待其覽畢,晁錯道:“陛下,賈誼此疏一出,當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賈誼當真是天縱奇才,怪不得當年陛下時常提起賈誼,臣不如也”。


    “晁卿不必過謙,晁卿之能,朕自是深知,今日朕詔你前來,便是要商議,若朕欲行賈誼所奏之請,該當如何?”。


    賈誼與晁錯兩人都是文帝挑選出來的不世之材,若要論兩人誰更有才,當真是難以分辨,舍兩人之才能,皆有不同,賈誼與張良類似,善奇謀巧思,總能想到他人不能想到之事。


    而晁錯不僅是善於政事,且通於兵士,否則也不會能寫出,《言兵事書》 、《守邊勸農疏》此等奏疏。


    賈誼當年是河南郡太守吳公向文帝舉薦,一入朝中,便飛黃騰達,僅僅二十餘歲,便做了兩千石之高官,可惜太年輕,不懂收斂,鋒芒畢露,最終被擠兌出了朝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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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錯則起步並不順利,快到三十歲,才得以為文帝看中,之後邊做太子家令,輔佐劉啟……


    晁錯回道:“欲行此事,陛下當要有滿朝文武支持才可,更要太後支持陛下,太後族人在朝中也是有諸多高官。


    如此, 此事方可成,但有一點,絕不可令諸侯王得知”。


    天子聞此,便明了晁錯之意,如今許多諸侯國都擅自與匈奴聯係,當年孝文皇帝與劉榮在邊地遇匈奴襲擊,便是吳王劉濞將文帝之行蹤告知匈奴,老上單於才會親率精騎進攻雲中…………


    天子聞此並未回話,而是起身邊思索邊殿中行走,之後道:“天下無不透風之牆,朕如若命人前往烏孫,定是大批人馬,浩浩蕩蕩,怎樣才能不令人得知?”。


    晁錯也起身,行至天子身旁行禮道:“陛下,今日已嚴令眾臣不許傳出,此甚是也,且諸侯王離京皆遠,此便不會泄露,但其首要之事,是選一人率人馬前去烏孫,臣有一人選,不知陛下以為如何?便是衛尉湯武”。


    “湯武此人膽大心細,確可為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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