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快把我帶出去,這地方看著就憋得慌”,我平常最反感那些拍馬屁,對我拍馬屁的也是如此。


    “好的,好的”,他一擺手叫來了一輛大眾輝騰,載著我駛出了那個廢棄的工廠。


    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知道我和黑曼巴的關係,但是根據他們的表現來看,黑曼巴應該是將我交代的挺尊貴的。


    車子駛出廢棄工廠,不一會兒就到了芒市的市區,芒市離瑞麗不遠,所以這裏的街道兩邊也有很多賭石店,隻不過沒有瑞麗賭石一條街那麽火爆罷了。


    車子穿過市區,芒市東南方向的一個高級住宅區停了下來,這個住宅區比十七家裏的豪宅更加的霸氣,我實在想不明白一個西南緝毒警通緝的大毒梟怎麽會在芒市這麽光明正大的購買豪宅,而且豪宅裏麵的保鏢人數眾多,人人配槍,這裏簡直就是一個法外之地。


    車子停在一處草坪上,那個叫做樂哥的銀發男人引著我到了大廳之內,大廳之內的豪華裝修是我自電視上都沒有見到過的,看來這些年毒.品生意真的為他帶來了頗多的利潤。


    “祥叔,祥叔,這就是墨哥”,樂哥帶著我走進大廳,一個五十多歲,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看到我之後微微頷首,然後擺手讓樂哥退了下去。


    “林墨少爺,您這邊請,老爺臨走前特別吩咐把這間房子就給你”,我聽後濱一陣冷笑。


    “你先別叫我少爺,我和他沒有關係,這次他請我來我也沒有打算和他相認,我就是想問問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不回家看一眼”,我冷冷的對祥叔說道。


    “哦”,祥叔笑了笑,然後繼續在前麵領路。


    “走進房間,我看到整個房間都擺滿了雞蛋花,隻不過是侏儒型的雞蛋花,因為雞蛋花樹一般都能長到3--9米高,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這些雞蛋花。但是我從小就喜歡雞蛋花,可能是因為丫頭姐當年臨走的前一天帶著我去山上采了雞蛋花,所以才造成我的這個怪癖吧。


    雞蛋花的花期是三到九月,而現在是二月份,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這些,但是看到滿房間的雞蛋花,剛才壓抑的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


    在接下來的三天內,我基本上足不出戶,就待在自己的房間裏麵,靜靜的回憶著和丫頭姐上山采雞蛋花的那個下午,淡淡的陽光,淡淡的花香,兩個孩子牽著手走在夕陽的路上,小腦袋上帶著美麗的雞蛋花環……


    第四天,那個男人終於出現了,是在一個天氣陰沉的下午,外麵暮雲四合,大有下雪的意思。


    當時我正坐在窗戶旁邊細細的嗅著雞蛋花香,就聽到外麵一陣列隊歡迎的聲音,我抬起頭向外看去,隻見兩輛路虎後麵跟著一輛加長林肯,停在了草坪上。


    不一會兒,一個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從林肯車上走了下來,但是一副墨鏡卻遮住了大半張臉,讓人看不大真切。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上一次見他大概是在我七歲的時候,現在我已經過了二十六歲的生日,大概算算,這中間已經隔了二十年了。


    當年的記憶也已經徹底模糊,所以他在我心中的影子基本上就是一個輪廓,現在就算站在我麵前的不是他,如果他說他是黑曼巴,那麽我也沒有懷疑的理由。


    我自此從回憶中醒過來,看向窗外的時候,發現他贏不見了,再一轉頭,發現他已經站在了門口。


    我就那樣呆呆的望著他,他是在二十二歲的時候有了我這個兒子,現在我也已經二十七歲,他也年近半百了。但是頭發卻沒有一點斑白的痕跡,反而顯得比年輕人還要烏黑,是的,我媽說的沒錯,他當過兵,現在的站姿都帶著軍人的氣息。雖然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氣質,看的出來,他年輕的時候確實是一個英俊偉岸的男子。


    雖然我恨了他這麽多年,但是在見到他的這一刻,之前所有的仇恨都像是土崩瓦解了一樣,畢竟血濃於水,畢竟我們兩個之間還有著七年的感情紐帶,畢竟他在倫理上還是我的長輩、


    所以我率先從窗台上走了下去,光著腳走到他麵前,然後向他伸出了右手:“你好,林揚先生,好久不見了。”


    林揚是他的大名,這是二十多年來,我第一次說他的名字。


    “林墨”,他的淚水一下子溢滿了眼眶,然後一把緊緊的把我抱緊,頓時,我感覺到他的淚水向蚯蚓一樣鑽進了我的脖子裏,我像觸電了一樣抖動了一下,然後一把把他推開,眼眶中卻沒有一滴淚。


    淚水,我可以為了媽媽,為了爺爺流,可以為十七流,可以為唐詩雅流,可以為丫頭姐流,可以為我身邊很多很多的好朋友流,但是為了這個男人,我覺得不值得。


    “你找我來幹什麽,如果隻是為了向我哭訴你這些年有多苦,有多麽不易的話,我想還是不用了,因為我不會聽的”


    “不,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些年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媽和你爺爺,我隻想補償,對我隻想補償你們”,他有些語無倫次的和我對話。


    “補償,哼,這些年你去哪裏了,二十年了,你離開這個家二十年了,你有回去看過嗎,你有寄回去一封信,打回去一個電話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爺爺和你媽媽在哪裏,我把他們接過來,接過來我們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過日子,好不好”,他緊緊的抓住我的衣袖,如同一個乞求糖果的孩童。


    “好好,過日子,好,那我就問問你。在我小時候上學被人按在地上打,被人罵野種的時候你在哪裏?當爺爺的病一犯再犯,媽媽為了守住這個家一天打三份工把自己熬成一個老太婆的時候你在哪裏?當我被人追殺,媽媽和爺爺被逼躲在外地的時候你又在哪裏?你不是東南亞有名的大毒梟嗎?當你的兒子被人囚禁在瑙坎腹地,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用腳踹的失去意識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好啊,現在我們有了好日子了,終於能安穩下來過日子的時候你又出現了,怎麽看我們過得舒坦,想過來再攪和一把,然後又突然消失,讓我們的生活在此陷入窘迫之中?你的心怎麽能這麽壞?”我含著眼淚將這些年的憤恨全都發泄了出來。


    而他也早已經泣不成聲的跪倒在地上,旁邊的祥叔想拉他起來,但是卻被他一把推開了。


    我揚起麵龐,向天,忍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滑落下來,因為從小我就告誡自己,從此不再為這個男人流一滴眼淚。


    “你知道嘛,你知道嘛。你離開了二十年,你知道這二十年我們是怎麽過來的嘛?”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然後用力的把他推到在地上,然後自己也被反作用力一下子推到,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離開家的時候答應過我媽什麽嗎?”兩年前剛剛大學畢業,回到家裏和母親吃飯的一幕映入眼簾。


    他迷茫的看了我一眼,很明顯已經忘記了。


    “她說你對她說過你會回去的,是的,你說過你會回去的,所以她就一直等著,二十年,上有老下有小,她等了你二十年,隻是因為你的一句話,但是你還記得嘛,你還記得嗎?”我將手高高的揚起,此時我多想一巴掌打下去,為了媽媽,為了爺爺,為了這個家,也是為了我自己。


    但是我始終沒有打下去,狠狠的一巴掌卻落在了我自己的臉上,我怎麽還是這麽不爭氣……


    他一下子死死的拉住我的手告訴我他錯了……


    “哎呀,幹嘛呢都,剛回來連個覺都不讓人睡”,這個會後,走廊上響起一陣女聲,不一會兒,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走了過來,看到跪倒在地上的林揚,嚇了一跳。


    連忙蹲在他身邊:“你怎麽了,快起來,這麽大人物跪在地上不掉價嘛?”


    “騷.貨”,想到在家裏等了二十年的母親,我忍不住罵了一句。


    “這誰家的毛頭小子,跑著撒野來了,有人生沒人養的野種”,她有意無意的罵了我一句。


    我笑著看著林揚說道“聽到了嘛,以前別人也會這麽罵我的。”


    “我罵你怎麽了……”


    “滾”,他啪的一巴掌打在那個女人臉上,你女人臉上立馬浮現出一個紅紅的巴掌印。


    “你幹什麽啊”,那女人哭著打了他一下。


    “太太,好了,別吵了,老爺正煩著呢”,祥叔擺了擺手,緊接著兩個女人把她給拉走了。


    “爸爸,爸爸,你怎麽了?”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時髦的五六歲的小男孩走了過來,用力的搖晃著坐在地上的林揚。


    “林千,快,叫哥哥”,他一把抓住小男孩指著我說道。


    “哥哥”,小男孩甜甜的叫了一聲,但是我的心卻像被針紮了一樣的痛,我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從床邊將鞋子穿上。


    “好了,你也別在這裏假惺惺了,現在的你不是過得挺好的嘛。妻子漂亮,兒子乖巧。所以你就不用再惦記家裏的糟老頭子,黃臉婆和我這個一事無成的兒子了,好好過你的日子吧,我想你也不用再見他們了,因為他們也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一下子將他推開,然後走出了房間。


    在路上,我眼裏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在院落裏麵巡邏的保鏢全都肅立著看著我,我將眼淚擦幹,發誓以後再也不會為這個男人流一滴眼淚。


    這個時候,那個叫做樂哥的跑了過來,然後諂媚的說道:“墨哥,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我心情變得異常的平和,好像一切的人或事都激不起我內心的一點浪花,我的心此刻已經成了一潭死水。


    在我踏出大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後麵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按時我沒有轉頭,因為我知道那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不知道我這樣擅自將我們家所有人和他斷絕關係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但是我覺得隻有這樣做對媽媽和爺爺的傷害才是最小,至少他們不會因為這個男人而在此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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