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莫筱寒順著馬路漫無目的地緩緩而行,看著像兩條火龍般延伸的路燈,有那麽一瞬,她竟覺得自己迷失了方向,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到底在何方。


    莫筱寒邊走邊想,什麽時候自己竟變得那般脆弱,因為一點回憶的畫麵便潸然淚下;什麽時候自己又變得那般倔強,強忍著痛也不願去醫院。也許家人會說她很任性,但正是有人嗬護的傷,才會痛!有時候她就是想把傷疤撕開,就是想把悲傷放大,也許在傷口上撒鹽,或許這樣才會痊愈地更快。


    夜風漸漸微涼,莫筱寒攏了攏外套,她固執地往前走,不肯回頭。這些天,她知道淩楓已經成了一個大公司的總裁;她知道自己失憶前是在馮清宇的酒店上班;她知道小米是她的孩子……可她知道的越多,越覺得亂。腦袋跟漿糊一樣,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交織在一起,甚至連思考都這麽蒼白無力。


    淩楓為了照顧莫筱寒,也為了向父親盡孝,就在之前給淩大海買的房子裏住下了。整日,除了遠程辦公就是陪莫筱寒重走一遍家鄉的路。現在與莫筱寒的點點相處,他都認為是上天的恩賜,雖然他很清楚,即使記憶裏隻有他一個人,莫筱寒對他的愛還是有遲疑,甚至……根本就沒有愛了。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把事情看得很通透,可以分得清真實和虛假,可當深陷進去的時候,他卻寧願糊塗。霧裏看花,到底是霧還是花?


    藍景昊進浴室狠狠泡了個澡,他想毫無牽掛地飛到美國那邊,可腦海裏女人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恍惚間,他好像看見莫筱寒笑著走向自己,唇線展開一個弧度,伸手觸摸女人的臉頰,慢慢地,慢慢地……


    “啪”指間的泡沫瞬間爆破,震驚了藍景昊的整個身心,失神地凝望浴缸裏的泡沫,每一個都是莫筱寒的笑臉。藍景昊痛苦地緊閉雙眼,咬著皓白的牙齒,緊緊地握起雙拳。


    “劈啪”的骨節碰撞聲回蕩在霧氣繚繞的浴室中,久久不散……他,在他的世界裏,他就是上帝。權力、金錢又算什麽!可他唯獨在這個女人麵前,輸者的一敗塗地!莫筱寒永遠都可以輕易敲開他的心門,即使是反複地折騰!


    氣惱地站起身走出浴缸,濺起一池的水花,美國之行勢在必行,但在那之前他有一件必須做的事情。


    上海寬闊的馬路上,一輛銀色勞斯萊斯如風一般疾馳,車的天窗被打開,發絲穿過風中,讓人的心也變得順暢了許多。


    藍家大門徐徐打開,勞斯萊斯毫無遲疑地停在一處空曠的地點,藍景昊從車上走下,淩冽的氣息緩緩收斂,嘴角勾起了溫柔的弧度。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容,這麽真實,這麽溫暖。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令藍景昊展露出如此的表情僅有寥寥的幾人而已!


    小米聽說爸爸來了,穿著拖鞋就急急匆匆地飛奔下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藍景昊的視野裏,藍色的連衣裙,兩束彎下來的羊角,臉蛋上帶著甜美笑容,美眸中帶著天真的歡喜。蹦蹦跳跳的步伐宛如花叢中一隻美麗的蝴蝶。


    藍景昊看著女兒跑向自己,那張開的雙臂在期待著他的擁抱,心底一股股暖流湧過。是啊,就算莫筱寒已將他忘記,他還有他們共同的女兒。


    邁步走過去將女兒抱到懷裏,寵溺的揉了揉小米的頭發,“小米在奶奶這裏住地開心嗎?”


    藍景昊的話才剛說完,小米就委屈地鼓起小臉,摟住男人的脖頸,埋下自己的頭。女兒的不開心在藍景昊的預料之中,隻是沒想到會這般模樣。


    “爸爸,媽咪是不是不要小米了?”眼睛澀澀的,小米伴著哭音糯糯地問。


    藍景昊身子一震,愣了愣。‘不要了’?這要怎麽回答,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算哪般呢?是不要了吧,眉宇擰作一團,眉心的川字越來越明顯。那個女人怎麽可以就這樣離開他呢?!!


    “爸爸不是跟你說過嘛,媽咪隻是生病了,等病好了,就可以天天和小米在一起了。”藍景昊拍了拍小米的後背,讓女兒把小臉從脖頸中挪出來,注視著小米的眼睛。


    “可是都過了好多個天了,媽咪都不來看小米。”小米淚眼朦朧地望著藍景昊,嘟著小嘴,這幅模樣讓藍景昊心疼不已。


    身後跟過來的趙雅蘭看著前麵的一對父女,心中五味陳雜,原本好好的家現在卻唉聲歎息連片,笑容都顯得那麽蒼白。因為莫筱寒是兒子愛的女人,也因為莫筱寒是孫女的母親,那麽她的一切就都和這個家息息相關了。


    “爸爸今天帶你去見媽咪好不好?”


    “真的嗎?!”小米喜悅地驚呼出聲,臉上的笑意那麽明顯,那麽讓人舒心。 “當然是真的。”藍景昊輕輕撫著女兒的頭,嘴角也浮出一絲笑意,可笑容閃現即逝。藍景昊挪開了視線,注視著前方空曠的空間,深邃的眸子中卻看不透他心中的痛。


    見到了會不會比不見更痛苦呢?


    “爸爸,我們走吧,小米好想快點見到媽咪啊。”小米沉浸在見到媽咪的幻想裏,眼角到眉梢都幸福洋溢。


    “好。”


    小米回頭對趙雅蘭揮揮手,“奶奶再見哦。”


    “嗯,小米再見。”趙雅蘭知道莫筱寒之前是和淩楓一起回到了xx鎮, 雖然這樣有助於莫筱寒恢複記憶,但她也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但藍景昊同意了,她就沒有反對的理由。現在又是什麽情況,藍景昊不願談,她便也不會問,對於這個兒子,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不在她的控製中了,而且,她相信藍景昊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把小米在副駕駛座上安坐好,藍景昊回到自己的駕駛座,現在是晚上7點,以藍景昊的車技再配上勞斯萊斯幻影的絕佳性能,想要在1個半小時之內到xx鎮輕而易舉。


    而藍景昊之所以要這麽趕時間,是因為他的老婆和女兒都要早點休息嘛,而且聽說莫筱寒最近感冒一直沒好,藍景昊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女人的身影,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爸爸,媽咪現在能記起小米了嗎?”對上女兒期待的眼神,藍景昊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他這邊已經研製出能讓莫筱寒恢複記憶的藥物,他到底該怎麽做?


    “可能還需要段時間哦。”故作輕鬆的語氣,藍景昊不敢看到女兒失望的表情。


    小米垂下頭,雖然媽咪醒來了,但她知道媽咪根本就不想認她,因為媽咪隻會自稱‘我’,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對她說‘媽咪最愛小米’了。以前的畫麵一個個浮現,小米的眼淚簌簌地流下,小手一遍遍地抹眼淚,可剛抹掉一些,另一些又涓涓地冒出來,越哭越傷心,源泉不斷的淚水怎麽也抹不盡。


    夜風將小米的哭聲拉長,一聲聲清晰地砸在藍景昊的耳膜,振聾發聵!藍景昊握緊了方向盤,努力的控製這自己的情緒。他不能亂了方陣,如果連他都扛不住這悲傷,誰來保護小米,誰來保護她最愛的女人!他不去安慰女兒,因為哭出來應該會更好吧。


    小米哭了一會,大概是累了,爬到藍景昊的懷裏,安靜地睡著了。藍景昊握著方向盤的手,不時地撫著女兒的臉頰,仿佛要試圖撫平女兒的創傷,暖暖的,輕輕地,柔柔的……


    車開到莫筱寒家樓下,藍景昊在半途的時候就打電話跟莫家二老說過了,所以抱起女兒,藍景昊直接上了樓。


    門鈴剛響,蘭雲熙就過來開了門,看著幾日不見的小米,蘭雲熙真是好想念這個孩子啊,媽咪不在她身邊,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小米熟睡的模樣,蘭雲熙也不忍打擾,隻對著臥室揚了揚下巴,用眼神示意藍景昊帶著小米去看看莫筱寒。


    臥室裏,莫筱寒蜷縮在被窩裏隻露出個頭,不時地咳嗽,讓身上的被子也一顫一顫地。藍景昊心疼地抱著女兒慢慢走過去,眼裏蒙上一層憂傷,這個女兒就是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


    待莫筱寒發現屋裏有人進來的時候,藍景昊已經走到了女人的麵前,氣惱地瞪了女人一眼,也不管女人的吃驚,掀開被子的一角,將女兒放到莫筱寒的懷裏。


    “生病了也不好好吃藥!”藍景昊看著床頭櫃上掰下來還沒吃的藥,無奈地走到客廳,端回來一杯熱水。


    藍景昊一手拿起藥,一手托起莫筱寒的頭,將藥給女人喂下。莫筱寒呆呆地跟著藍景昊的節奏,沒有反抗,好像藥也沒有那麽苦了。


    看著莫筱寒把藥吃完,藍景昊才總算有點滿意。藍景昊坐到床沿,讓女人的頭靠在自己腿上,輕輕撫著女人如黑的發絲,眼神裏是無限的寵溺。莫筱寒享受著藍景昊對她的愛,這種寵愛沒有憂傷,不像淩楓給的眼神,總是藏著愧疚讓莫筱寒覺得壓抑地不知如何是好。


    莫筱寒覺得自己不該這麽隨便藍景昊擺布的,可也總沒有反抗的理由,她習慣甚至是喜歡隨著藍景昊起伏,很安心,很平和。


    莫筱寒想問藍景昊怎麽來了,怎麽事前也不打聲招呼,但又覺得多餘,她沒有必要知道那些不是嗎?


    “我明天要飛去美國。”藍景昊靜靜地開口,他去哪莫筱寒也不會在乎的吧。


    “……”時間悄悄流逝,莫筱寒真的沒有任何反應。藍景昊的心一點點地沉淪,他在她心中還有什麽地位?


    “爸媽也想小米了,女兒這段時間先跟你住一起。”讓莫筱寒躺好,藍景昊準備起身回去了。


    手握住門上的把手,藍景昊的心在綻開一道道的傷口,掙紮著,微微開口:“記住要按時吃藥。”藍景昊認為自己的這句話很多餘,可他還是忍不住要關心,就算是失憶,他相信他永遠都會忘記莫筱寒這個女兒,他唯獨做不到對她的狠心。


    把手在發出刺耳的聲音,藍景昊的手漸漸加重力道,他和莫筱寒隻能這樣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


    空氣裏傳來的聲音,讓藍景昊為之一振,手上的動作也停止繼續,他有沒有聽錯?


    “我…我是怕小米會想你。”莫筱寒慌亂地解釋著,她不想承認她在關心藍景昊,更不想承認她想和藍景昊多相處一會!


    藍景昊嘴角邊的弧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優美。轉身回到莫筱寒身邊,“你也會關心我嗎?”


    莫筱寒看著藍景昊近在咫尺的臉,和那臉上邪肆的笑意,這個男人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真有點……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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