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景昊拖著自己疲憊的身體回到伊寧小居,雖然太陽高懸,但偌大的房間,一個人也沒有,冷氣串流,冰凍了血液。


    躺坐在椅子上,過去的事,是非進退;沉重的眼,昏昏欲睡。男人墨色的深瞳望著空蕩蕩的廚房,不知道現在莫筱寒怎麽樣了,會不會有一丁點的想他呢?


    那邊,莫筱寒跟著蘭雲熙回到了他們在xx鎮的家,一個多星期未住,桌椅和窗台上已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蘭雲熙和莫澤趕忙收拾,莫筱寒找到沙發上坐下,望著周圍的景物,心跳加速, 局促不安地緊抿雙唇,連家的模樣也變了嗎?


    淩楓在一旁安靜地守候,他不知道莫筱寒現在是怎樣的心情,但那眉間的川字深深印在了男人的心上。


    麵對眼前本以為熟悉的景物,原來一切早都變了,隻有自己的記憶還停留在原地。莫筱寒拽著沙發躁動不安,她想發泄,她想大叫,可心情隻能藏在心底,她不能讓父母擔心。


    “淩楓,你陪我去趟菜市場好不好?”站起身,莫筱寒強裝著鎮定,她要給大家做一頓好吃的。


    淩楓微笑著點點頭,上次吃莫筱寒親手做的飯是什麽時候?還是大三那年的大年夜吧……


    兩人並排往菜場走,記憶裏的路線沒變,陪伴著的人依舊,可來往的人群已是不識的模樣,仰望,好像連天空也換了新裝,血液就那樣流淌,腳步不自主地前行,莫筱寒突然有種想要逃離這裏的衝動。


    菜買回來,全是按著父母和淩楓的喜好,莫筱寒在廚房堅持一個人忙碌,心說不出是充實還是空虛。


    飯菜端上餐桌,蘭雲熙和莫澤望著那些加了番茄醬的菜色,一時忘了言語。莫筱寒熱情招呼大家的聲音那麽突兀,那麽不自然,怎麽連頓吃飯的感覺都不對了?


    莫澤和蘭雲熙一同夾起麵前的糖醋排骨,臉上露出微笑:“小寒的手藝又進步了哦!”莫筱寒這些天第一次這樣感覺到了真實,笑起的臉,大口吃著自己做的飯,幸好還是一樣的味道。


    飯後,莫筱寒去廚房刷碗,淩楓陪著莫家二老坐在客廳。


    “淩楓,小寒已經結婚了。”莫澤望著淩楓,過去的事,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但確定的是,小寒已經不愛淩楓了。如果小寒沒失憶,那現在她已經是藍景昊的妻子。


    “還沒舉行婚禮。”淩楓處在深深的掙紮中,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現狀。


    “可是……”蘭雲熙急了,她不能讓女兒做錯事。


    “小寒失憶已經是事實,我不是過去,而是現在。”淩楓知道自己過去做的不對,莫家二老對他的印象也不會好,他現在隻能用強硬的態度講事實。


    蘭雲熙和莫澤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淩楓,他們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頓了會,淩楓又說:“叔叔阿姨,我對小寒的愛不會比藍景昊少。”


    “小米是小寒的女兒,這是不會變的!”對,還有小米,蘭雲熙終於找到究竟是哪裏不對。即使不談藍景昊,還有小米,莫筱寒不可能連孩子都不要的,他們也不會允許那樣!


    “我愛的是小寒,我不會逼她做她不願做的事!如果她不能回憶起一切,我願做她記憶和現實裏永遠的依靠,如果……她覺得忘記的比較重要,我也會永遠陪著她。”男人低垂著的眸子,掩藏不了暗流洶湧的悲傷,那後者的如果,他不想有!


    蘭雲熙和莫澤不知自己該說什麽,又能說些什麽,當初藍家來要孩子的時候,小寒也想過要和淩楓結婚,那就說明,小寒還是能接受淩楓的吧。


    中午,蘭雲熙和莫澤有午睡的習慣,都去睡覺了,客廳裏隻留下淩楓和莫筱寒。


    看著電視裏上演的電視劇,誰都看不清那裏的情節,以前,他們也會一起看電視,但那時,他們會坐一起,莫筱寒甚至會躺到淩楓的懷裏,可是現在呢?沙發的兩端,兩個人的傷口,即使記憶都在,但還是缺了什麽。


    莫筱寒想開口問淩楓一些近況,可她怕男人口中說出的一切都是她陌生的情景。門外的蟬鳴,人聲,孩叫那麽清晰,可那一切都離莫筱寒好遠,仿佛披上了一件防彈衣,莫筱寒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失神間,腦海裏出現了小米歡笑的小臉,嘴角下意識地上揚,莫筱寒有點想那個孩子了,好像也有點想……孩子的爸爸的了。


    淩楓望著女人眉眼裏的笑意,她想到什麽了呢?對於現在的莫筱寒,淩楓摸不透,也猜不出,那裏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愫。


    不過沒關係,現在莫筱寒的身邊不是隻有他了嗎?!5年的時間,淩楓做夢都想重來,他相信,現在是老天對他的眷顧,他不會再輕易放開莫筱寒的手,即使隻是為了製造一些他們之間不會腐壞的溫暖。


    莫筱寒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想要找出自己以前寫的一個日記本,那裏記載的很多事,都比現實真實。可是翻遍整間屋子,她就是找不到!


    那個本子是她大學以前最寶貝的東西,一直放在床頭的抽屜裏,不可能丟了呀!悶熱的天氣,莫筱寒急得滿頭大汗,心也跳動地很不規律,她急著跑去找蘭雲熙,可待走到門口,裏麵的聲音讓她瞬間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你糖尿病怎麽還可以吃糖醋排骨呢?!”蘭雲熙責怪的聲音聽在莫筱寒耳朵裏像是在責罵她一樣,她怎麽不知道爸爸有糖尿病呢?!


    “你不是也有慢性胃炎的嘛。”莫澤的語氣不似蘭雲熙的生氣,而是帶著微微笑意。“我們老了,能讓女兒開心就夠了”


    不用看,莫筱寒都知道父母此刻的表情,快速地跑開回到自己的房間,慢慢蹲下身體,任淚水噴薄而出,不要這樣!她不要這樣的愛!大家還瞞了她什麽事?還有什麽悲傷,要不就一起來吧!!一次哭個痛快,傷的徹底都好過現在這樣,心像是被慢慢腐蝕一樣,奄奄一息地活著。


    淩楓想上前抱住莫筱寒,可是他可以嗎?他還有給莫筱寒撫平創傷的力量嗎?寬大的雙手伸了又縮回來,幾度反複,淩楓眼裏溢滿心疼,可他隻能呆呆地陪著莫筱寒,讓這個女人盡情宣泄她的情緒。


    八月的尾巴,天似乎很善變,僅一會兒的功夫,外麵的天空便灰蒙蒙的,如被一塊巨大的帷幕遮蓋,看不到藍天白雲的色彩。淅淅瀝瀝的小雨也趕來湊這場熱鬧,打在搖曳的枝椏上,快樂的蹦跳著。


    莫筱寒愛雪,也愛雨,最愛的還是雨雪中漫步,她認為風霜打在臉上,能叫人更看得清自己,洗去鉛華,淨化靈魂。


    莫筱寒被外麵的雨幕吸引,打開房門走到小區裏,正值桂花飄香的季節,聞著讓人心曠神怡。站在雨中,被雨水包裹,莫筱寒伸出右手,接住掉落下來的珠簾,晶瑩剔透的模樣,讓人愛不釋手。可是它們似乎很不好意思被我那樣瞅著,不一會兒便聚在一起從指縫間滑落。


    莫筱寒仰頭承受著雨滴打在自己的臉上,好舒服!興奮地轉起了圈,雨水順著發絲流下打濕全身,可是她真的好開心。


    淩楓也站在雨水中,看著雨滴立在女人長長的睫毛上,那是沒有詞匯可以形容的美麗。就像以前一樣,他會陪著莫筱寒在雨中肆意玩耍,然後回家拿幹毛巾給女人擦拭掉頭發上的水滴。當然,如果莫筱寒被淋出病了,他還得想盡一切辦法讓女人吃藥。


    透過雨簾,莫筱寒也看到了一直守護在身旁的淩楓,就像以前一樣……她想努力讓自己停止轉圈,可一個踉蹌,身體不聽使喚地一點點往下滑。周圍沒有可以依靠的東西,危急關頭,莫筱寒似乎還是忘記了淩楓的存在,她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身體與地麵達到親密接觸。


    淩楓快速跑到莫筱寒身邊接住女人下落的身體,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莫筱寒慢慢睜開眼,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莫筱寒的心悸動不已。幹淨的臉上,透露著成熟穩重的氣息;眉宇微皺,是責備也是心疼。


    靜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莫筱寒喊了一聲:“淩楓?”


    淩楓不知道莫筱寒的語氣裏怎麽會有試探性的意味,但他還是扶著女人的身體讓她站直,然後很堅定地回了一句:“我在。”


    像是被擊中神經,莫筱寒全身一陣電流通過,她怎麽糊塗了呢,淩楓一直都在啊,她的淩楓一直都在她還需要擔心什麽呢!


    激動地環住淩楓的腰,將頭抵在男人的胸前,“淩楓,淩楓,我好想你啊!”水滴順著臉頰流下,不知那是眼淚還是綿長的雨水。


    淩楓喉嚨一緊,不顧臉上濕漉漉的觸覺,緊緊抱住女人的身體,無論付出什麽,隻要有這一刻,他都值了。


    雨越下越大,周圍一片寂靜,莫筱寒和淩楓的心卻炙熱地發燙。如果這是夢, 他們該怎麽辦?可現實那麽紛亂,時間走的那麽快,夢與不夢還有誰能分得清楚?


    莫筱寒拽著淩楓不願離開,但淩楓怕女人會被凍著,還是拉著女人回了屋。


    安撫女人坐到沙發上,淩楓找來幹毛巾仔細地給女人擦著頭發,而莫筱寒就那樣仰著頭,盯著男人的臉看,生怕一眨眼,連這個男人也會離開一樣。


    淩楓對女人的表情很滿意,嘴角掛著淺淺的弧度:“看你要是感冒了怎麽辦!”


    話說完,還假裝生氣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莫筱寒看著男人的表情,不覺笑了起來,“傻子!”


    一副很得意的樣子,真讓淩楓不知如何是好。“你很聰明嗎?”好像回到了從前,淩楓也喜歡和莫筱寒這樣的拌嘴。


    “當然!”一句話還沒說完,“阿嚏!”莫筱寒就悲催地捂住了鼻子,她真的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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