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放在心上,”顧塵峰緩和了語氣,像是冰雪消融之始,轉眼,卻見龍地停了下來,轉過身去,才恍然覺悟,他竟然背著身走了一路,深褐色眸子夾雜著一絲驚訝,這裏的幾個人個個身手不凡,為何偏偏楊西念……


    忽然一陣酒香撲鼻,打住了顧塵峰的思緒,背了那樣的血海深仇,每當夜寂寥無人,心裏感覺到酸澀難忍時,便會喝上幾杯,一喝就是一夜,久而久之,這京城所有的好酒都被他嚐遍了,如今聞得空氣中這酒香,卻感覺曾經那些酒,根本算不得好酒。


    “都弄好了?”龍地快步走了過去,看著桌上擺的三大壇子酒,還有隨意幾個小菜,露了笑意。


    “快過來吧,塵峰哥,還愣著幹什麽啊?”龍玄見顧塵峰呆站在門口,忙喚他過來。


    “果真好酒,名不虛傳。”走近酒壇,就近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


    “既然如此,一會可要多飲。”龍玄笑笑,遞給他一雙筷子,讓他落了坐。


    像今天這樣有人作陪飲酒,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接過龍玄遞過來的筷子,心裏淌過一絲暖流。


    “好。”


    推杯換盞間,三人的酒壇都下了一半,龍地龍玄此時也變得暈暈乎乎的,有些醉意,說話也有些大舌頭。


    “要不是怕誤了師兄的事……嗝……我說什麽也要跟過去,剁了那人的爪子。”龍地打了個酒嗝,手胡亂在半空中揮著。


    “就是,居然敢拿了龍黃的兵器,真髒。”龍玄半趴在龍地肩上,雙眼迷離,顯然也是醉了。


    “那人是誰啊?”顧塵峰向來飲酒,酒量自是十分了得,但這酒勁極大,頭腦稍微有些暈乎,但是眼底還是一片清明,比對麵東倒西歪的二人強上了不少,聽他二人左一個那人右一個那人,還牽扯到龍黃,不禁有些好奇。


    “那人?”龍地嘴角抽出一絲冷笑,迷茫的眼裏迸射出一絲冷光,像一把利刃,直插人心田,眉心的冰冷竟與顧塵峰不遑多讓,“一個隻會搞偷襲的卑鄙小人罷了。”


    “狼團的人都是如此,不如改名叫狗團好了,”龍玄哈哈一笑,又趴倒在了龍地背上,端了酒壇就往嘴裏倒,眼花有些瞄不準,倒得滿臉都是,酒水順著臉頰流到了龍地的背上。


    “嗯?下雨了?”迷迷糊糊的推了龍玄一把,摸了摸濕掉的衣裳,又是一個酒嗝。


    顧塵峰一聽牽扯到了狼團,原本就清醒著,酒氣立刻解了七分,難不成他們跟狼團還有什麽過節?但是傳聞狼團每次出手都不留活口,斬草除根,他們幾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狼團跟你們有什麽過節?”直覺這裏麵包裹著很大的秘密,顧塵峰皺了皺眉,將心裏的疑惑問出。


    “殺師害弟之仇,”龍地半撐起身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放在麵前搖晃著,怎麽也送不到嘴裏去。


    顧塵峰心頭猛的一跳,那本事通天的師傅居然死於狼團之手?狼團實力居然如此強橫?忽然又想起剛才龍地說的話,搞偷襲的卑鄙小人,嘴角翻起一絲冷笑,倒是像足了楊擎的風格。


    “狼團出手從來斬草除根,你們是如何活下來的?”既然他們的師傅都被狼團偷襲殺死,為何他們幾人還相安無事?


    龍地冷笑一聲,那笑竟是有些淒涼,放下酒杯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還能看見一個麵容慈祥的白胡子老頭渾身血腥笑著閉上了雙眼,與世長辭。


    巨大的悲痛感襲來,酒也醒了幾分,忽然看見顧塵峰還等著他的回話,笑的說了聲,“僥幸而已,他們也不可能是百戰百勝。”


    一旁龍玄也稍微清醒,二人本就內力深厚,若不是今天跟顧塵峰作樂放鬆,哪裏會真醉?內力一逼啥事沒有,如今提及往事,皆是內心蒙了一層苦汁,心裏像塞了一把尖石,每呼吸一下,心就被紮破一分,刺痛感衝擊著大腦,運了內力將酒氣逼出體外。


    見二人臉上不正常的紅潮褪去,顧塵峰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來個什麽了,悶頭喝酒。


    “塵峰哥當真好酒量啊,喝了這麽久還沒事。”龍玄看著顧塵峰喝酒笑,將剛才沉重的氣氛打破。


    “以前孤身一人,想起過往,隻能舉杯消愁,酒量也自是提了上來。”顧塵峰又一杯酒飲下,直到遇見李菀茗以後,這東西倒是少碰了不少。


    “如今你可不是孤身一人了。”龍地笑笑,站起身走了過去,大剌剌的攬了顧塵峰的寬肩,“你還有師兄,有大嫂,有我們。”揚了楊眉笑看著龍玄。


    “不錯,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兄弟了。”龍玄端起麵前的碗,滿上,舉起。


    “對,來,幹了這杯!”忽然豪氣從心起,也將酒杯高高舉起。


    看著二人高舉的酒碗,還略帶稚氣的臉上閃耀著興奮愉悅,好似有了他這麽個兄弟是全天下最快樂的事,他也會被人需要?孤身一人太久,不願意靠近別人也不願別人靠近,在他眼裏,他根本不需要那些虛假的情意,但是此刻他竟想要抬起手中酒碗與他們對撞一下,稱一聲兄弟。


    然久久不得顧塵峰回應,二人臉上的笑容僵住,有些訕訕,有些失落,好像是自作多情了,忽的展顏一笑,想將這事跳過,那原本坐在凳上的黑影突然站起身,酒碗相撞,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三人同時看向手中的酒碗,隨即,默契一笑。


    “我顧塵峰的兄弟,隻能是一世的,暫時的,我可不要,你們可要好好的活下去,跟我做一世的兄弟。”顧塵峰將碗中酒一幹而盡,火辣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滾下,進入胃中,燒的四肢百骸暖烘烘的,就好像龍地龍玄的熱情一般,如和煦日光,一眼溫泉。


    方才聽他二人的話,是與狼團有血海深仇,雖不知他們幾人是如何脫身活下來的,但是,既然活下來了,那就好好的活下去,他們不如自己,孤身一人,死了也了無牽掛,這麽一說,希望他們改變尋狼團決一死戰的心意。


    “當然,我龍地的兄弟也得是一輩子的,”頓了頓,“不,生生世世的。”


    三人哈哈大笑。


    “塵峰哥不必擔心,與狼團對戰,我們不一定會輸,”晶亮的眸子精光一閃而過,笑笑又道,“為了報仇,我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密道裏呆了整整五年,每天苦苦修行,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大仇得報。”龍玄自是聽出了顧塵峰的弦外之音,心裏感激,但是與狼團拚死一戰勢在必行。


    “加我一個。”看著堅定的龍玄,顧塵峰略做沉吟,忽然冒出一句話,驚到了其餘二人。


    顧塵峰也想對付狼團,再準確一點是想對付楊擎,一直針對著楊西念,肯定會對李菀茗不利,倒不如自己先解決了他,以絕後患。


    “我們二人與狼團交手已有幾年,那時候他們就身手了得,幾年不見,怕是更上一層……”龍玄委婉的說了一句,雖然顧塵峰伸手不錯,但是要與狼團的人打,終究是欠些火候。


    “不是有你們嗎?”顧塵峰笑笑,也不覺的被人說弱有什麽,“你們五年訓練到這種地步,我可以用一年的時間完成。”五年的修為他竟然想一年完成?當真是大放厥詞,而此時顧塵峰臉上的認真,卻不敢讓人懷疑這句話的真假。


    龍玄看著顧塵峰,一直看到他的眼底,目光如止水,沒有一絲波瀾,有的隻是堅定認真,還有勢在必行!


    良久,歎了一口氣,無奈道,“看來我們不光是兄弟,還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哈哈一笑,心裏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狼團五人,加上楊擎六人,而他們這邊,加上楊西念隻得四人,若到時候四對六的打起來,勝負真的很難分,但加上個顧塵峰,那就不一樣了。


    心情一好,喝酒的興致又上來了,原來靜寂的密道,鬧哄哄一片,笑罵聲高呼聲從大廳傳到密道各處。


    龍天失落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這幾天都是睡臨時收拾出來的客房,趴在被子上,聞進鼻子裏的卻全是李菀茗身上的味道,一把將被子拋開,彈下床徑直回了客房。


    想著睡一覺起來心裏就不會這麽煩悶了,剛躺下閉上眼,就聽的外麵吵做一團,拿被子捂了耳朵,那聲音卻從錦被外透了進來,還是能聽的很清楚,盡量使自己放平心,不受嘈雜聲音的影響,可誰知道那聲音竟蹬鼻子上臉越變越大。


    再也忍不了,一把掀開錦被翻身做起,抽了配劍冷著臉就往出走去。


    擾人清夢實在罪無可恕。


    長劍拖地發出次拉拉的聲音,眾人回頭。


    一個紅衣女子臉上帶著些笑意,但是那笑容隻是漂浮於表麵,眼底卻是攝人的寒光,看著飲酒作樂的三人搞得桌上一片狼藉,笑的更加燦爛,如三月春花。


    “師姐你來了啊,來來來,快坐下喝兩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龍地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拉了龍天的手就要落座,結果卻被一個極大的力道甩開,險些跌倒地上,橫了眉準備斥問,鼻尖前卻多了一把劍,立刻消了聲下去,伸出兩根手指頭將劍撥開了些許,賠著笑,“不喝就不喝唄,拿劍出來就不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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