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四座,全場靜默,眾人麵麵相覷,有震驚,有幸災樂禍,也有茫然不知所措。


    李菀茗錯愕,跟皇上妃子通奸這種事情,皇子居然隻是禁足一個月而已?怎麽的也得來個鞭刑什麽的,最好剛才那闖三關也讓他嚐嚐,皇上居然這麽輕易就放過了楊擎,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啊,撇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心裏百感糾結,無奈抬眼看了身旁的楊西念。


    一身白袍一塵不染,身姿瘦削挺拔,儒雅的側臉薄唇朱紅,鼻梁直挺,漆黑如玉的雙眸正回望著李菀茗,幽深清亮,平靜無波,嘴角上揚個好看的弧度,寵溺的拍了拍李菀茗的額頭。


    “這下,我們算是大功告成了吧。”


    “哪裏大功告成了,”沒有看到楊西念臉上有其他表情,略微失望,鼻尖一皺,撇了撇嘴,打掉了楊西念放在她劉海的大手,偏了頭去,“楊擎這家夥居然隻是在大腿上刺了一刀皇上就心軟了,要是我的話,怎麽也得讓他在那三關上來回滾個幾次。”


    揮了揮拳頭,像是被人撩撥到發狂的小貓。


    楊西念被李菀茗打開了手,也不氣惱,看著她一副鬥雞的模樣好笑的搖了搖頭,額前發絲也隨著頭的擺動左右甩了甩,目光移向不遠處的春花。


    這次楊擎能受到製裁,雖然不是很嚴重,但一個月的時間,足夠母後幹很多事了,春花在這件事上功不可沒,闖三關時拚出來的毅力,讓自己也不禁側目相看。


    胖圓十指,指尖關節處紫紅發腫,有些地方已經破裂出血化膿,這般傷勢,要是讓三歲小孩看見了,準會嚇哭,可是春花卻好像渾然不覺疼痛,手掌撐地,臉麵對著紅色地麵,將原本蒼白的麵孔印的微紅,受傷的十指扣緊地麵,指甲縫裏都滲出了紅色血絲,雙目圓睜,不甘心,失落,在眼裏交替著。


    為什麽,為什麽我努力了那麽多,在鬼門關都走了幾個來回,最終結果卻隻是讓他禁足一個月?與妃子通奸這樣的罪名都難以定他的最,那以後又要如何扳倒他?恐怕隻是難上加難!


    思緒又飄回幾年前的那個夜晚,醒來之後入眼滿是金黃,一個嚴厲的宮女將她強行壓製在床上,嘴裏吐出一句話,讓她至死不忘,八皇子讓你來伺候皇上……


    八皇子……是八皇子,居然是他?春花永遠無法忘記當自己聽到楊擎的名號時,心裏是什麽感覺,看不到自己那時候臉上是何種表情,但是她在那個宮女眼裏看到了麵對自己時的恐懼,當時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體內有股四處亂竄的怒氣急需找個發泄口,雙手起落,那兩個宮女便倒在了地上,自己趁機逃跑了。


    從此過上了隱姓埋名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膽的,看著楊擎的手下寸地不留的地毯式搜索,一顆心不知道被捏緊了多少次,最終被她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搜查,幸運的活到了現在。


    自己在刀尖上過日子,好不容易等到熬出頭可以與他正麵一搏,可卻被他如此輕而易舉的給化解,僅是腿上刺了一刀,就抵掉了自己幾年的艱苦……罷了罷了,世上本來就諸多不易,更何況,現在自己也找到了繼續奮鬥的理由,腦海中浮現一張清純的笑臉,澄澈的眼睛眨巴眨,眉眼彎彎如新月。


    閉上雙眸,將眼眶裏的淚水鎖回去,誰想眼眶早已被蓄滿,一兩個淚珠從夾縫中跑了出來,順著臉頰滾落……


    大殿前方,一團紫色明晃耀眼,男子邪魅的雙眼裏多了絲笑意,低頭撇向噘著嘴不甘心的李菀茗,唇角勾起一絲嘲諷。


    想要扳倒我?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幸運女神還在朝我拋媚眼,就你們那些個小技倆,我勾勾手指就能化解了。


    正朝著楊擎的背影猛豎中指的李菀茗,看到本人忽然轉過頭,心裏還咯噔一下,想著被抓個現行,臉上有些難堪,誰曾想楊擎卻對她嘲諷一笑,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頓時眼裏噴了火,齜牙咧嘴的,腳一剁,就準備衝過去。


    “好了菀茗,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忽然前傾的身子被一股力量朝後扯住,不滿的皺了秀眉偏頭看去,楊西念的大手正拽著自己的衣袖,俊臉上淡然靜遠,對上李菀茗的眼,輕微搖了搖頭。


    楊西念的安撫讓李菀茗噴薄的怒氣平息了些許,收回腳步原地站定,不再去看楊擎那張欠揍的臉,以免自己又一個衝動刹不住在大殿上跟他對打起來。


    “眾位愛卿,”皇上挪了挪身子,換了個姿勢重新坐好,眼光掃向眾人,“對朕的這個決定,可還有什麽異議要提?”


    這句話純屬形式擺設,剛才皇上已經說過了,三思之下做了這個決定,語氣鏗鏘有力強硬無比,哪還留了讓眾人插嘴的餘地,誰要是不長眼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提點什麽異議,那皇上估計就會對他有異議了。


    眾大臣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一致看向皇上,拱了拱手,齊呼道,“臣等沒有異議。”


    非常滿意這般順心順利,皇上欣慰的點點頭,將目光移到雲裳臉上,眼裏欣慰盡數褪去,化作一處千年寒冰。


    雲裳此時微垂了頭,微微上揚的眼角此刻也耷拉了下來,羽扇般的睫毛忽閃,遮住眼裏流光,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紅唇似血上下緊閉,盯了地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難以自拔,周圍攏上一股名為憂傷的空氣。


    腦海裏有兩個聲音在不停的回蕩。


    “你得意思是雲嬪勾/引你得?”


    “不錯,兒臣確實受她勾/引。”


    受她勾/引……受她勾/引……受她勾/引……


    楊擎嘴裏吐出來的這句話,像是魔咒一般在雲裳的腦海裏來回激蕩著,一陣陣漣漪四處飄散,傳到四肢百骸,化作一陣輕顫。


    雲裳,我不會嫌棄你,等我登上這至高之位時,我要給你全天下女人最想要的殊榮……


    要想動雲嬪,那就等我倒下了……


    雲裳,你等我來接你……


    昔日的甜言蜜語此刻卻像是毒藥一般腐蝕著雲裳的心髒,空洞無神的雙眼盯了地麵,時而慘然發笑,時而失聲哭泣……


    楊擎自是聽到了來自雲裳微不可及的響動,眼睛看了地麵,想不叫人看到他臉上此時的表情,但是攥著的拳心,卻僵得發白。


    沒辦法,心懷天下的人豈能快意瀟灑兒女情長?煮酒論劍,拚一世雄霸,舍美人,也要定奪江山。


    眼裏狠厲一閃而過,拳心鬆開,臉上早已淡然一片。


    皇上盯著雲裳的臉,久久沒有移開視線,一會哭一會笑的,讓人捉摸不透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但是背叛就是背叛,區區一個女人而已,不值一提,身子朝後靠了靠,深吸了口氣,讓怒氣滿湧的眼裏多了絲清明。


    “來人,將雲裳帶下去,明日,發配邊疆!”


    語氣冷冽,將雲裳從沉思中拉回,愕然一驚之下,已被兩個侍衛各拽了一胳膊從後拉去。


    輕紗長裙拖在地上,被磨得破損,兩腿在地上左右蹬著,身子不斷左右扭動,想要掙紮的站起身來,貝齒緊咬,朱唇緊閉,美豔雙眸望向前麵一身紫袍,竟如千年寒泉,將人冰封。


    感覺到膠著在背後冰冷的視線逐漸消失,楊擎這才轉了頭,朝殿門口望去,神情略有落寞,卻一閃而逝,淡然自如。


    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雲裳當了炮灰,隨著她的退場,一場新的戲碼又浮出水麵。


    雲裳被帶了下去,議事殿上的所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偶爾有輕微的歎息聲響起,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皇上端坐的身子軟了下來,微微躬了背,單手撫上額頭,手肘抵在扶手上,食指跟大拇指揉著脹痛的額頭,閉了眼,嘴上胡子輕微抖動。


    “朕,一葉障目,誤會了皇後,聽信小人讒言將皇後關進天牢,甚至要在三日內將她處死……”


    說道此處停了下來,扶著額頭的手緩緩從一側落下,睜了雙眼,卻不如剛才那般精明光亮,變得渾濁不清,讓一張原本病態蒼老的臉顯得更加蒼白無力,此時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王,而且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


    一雙手枯黃幹瘦,緩緩抬起頭,放在麵前仔細看著。


    “朕,差點殺了皇後。”語氣有輕微顫抖,讓人不禁心裏一酸,險些滾落下淚來。


    李菀茗聽著那個不可一世的君王嘴裏竟然說出了這麽酸心的話,總算是感覺到了一絲人情味,被他語氣裏的悲傷落寞感染,一張清麗出塵的俏臉上蒙上了些許感傷,垂了眸,心裏歎了口氣。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最重要的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若不可聞的歎息,不是楊西念是誰?


    李菀茗收起自己心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小心翼翼的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楊西念此刻的臉色。


    膚若白皙玉脂瓷瓶,長眉舒展,眼角下垂,遮住了眼裏的琉璃之光,鼻梁高挺,嫣紅不薄不厚的嘴唇緊抿。


    正轉過頭想對他說些什麽,身旁的人卻先動一步,繞過她的身前,白色衣袍輕輕掃過臉頰,一股淡淡的麝香撲麵而來,讓人心定神安。


    “父皇。”楊西念單膝下跪,輕聲喊到,上座的男子被他喚過神來,放下雙手,垂落在身側,隨後又覺得不妥,抬了放在雙膝上。


    “說吧,朕愧對你母後,你有什麽委屈都說出來吧。”


    “兒臣……並不埋怨父皇,”楊西念低頭看了會地麵,將視線移在那一抹明黃身上,五爪金龍環繞其身,依舊神聖威嚴。


    皇上微微錯愕,眉毛上揚,嘴巴微張,整個身子都繃緊一瞬,旋即慢慢放鬆下來,眼裏的渾濁褪去一些。


    “父皇不必自責,夫妻吵架,乃人間常事。”三言兩語,將一件下毒謀害皇上的大事化解成了夫妻吵架的常事,神色真摯,讓人看不出有一點玩笑意味的存在。


    皇上歉意的掃了眼下跪的楊西念,垂眼搖了搖頭。


    “朕,自會給你母後一個交代,”隨即站起身子,雙臂朝後一揚,金黃的寬大長袖便像兩個大傘一樣張開,隨即收合,雙手背在身後,眼皮微閉。


    “來人,準備鳳冠霓裳,朕要親自去天牢,接皇後回宮!”


    說完龍紋軟靴踏在紅色地毯上,緩步走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又是一成不變的呼喊聲,眾人又從前到後跟在皇上身後,欲前往天牢。


    李菀茗站在原地沒有動,在眾人離開之際,逆流而上,走到春花跟前,蹲下身,眉眼溫和。


    “我陪你。”


    正在掙紮起身的動作被耳畔溫柔的聲音叫停,僵硬了身子,機械的偏頭看向那個眉眼如畫的女子,嘴一癟,抽了兩下鼻子,竟是放聲大哭了起來,好在大臣們都離去了,春花這樣,並未有人看到,然後在背後絮絮叨叨什麽有失體統什麽子曰亂七八糟的古板老套話。


    春花突如其來的哭聲把李菀茗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想要去安慰春花,可是掃眼一看她渾身傷口,手又不知該往哪放,雙眼急急忙忙的掃了下大殿四周,想要尋點什麽來襯一下,卻看見大殿之上,還留了一紫一白兩個身影,同樣挺拔,同樣耀眼。


    楊擎在眾人離去之後便從地上站起,大腿上一處刀傷對他而言根本不足為慮,狼團首腦豈能那麽脆弱?眯了狹長的鳳眼,悠閑地朝李菀茗走了過來,目光看向同樣往李菀茗跟前走過來的楊西念身上。


    再轉眼間,一紫一白已在自己麵前相對而立。


    楊西念一襲白袍,風度翩翩,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眼裏卻是毫無情感。


    “太子殿下當真好手段,居然讓我栽了個大跟頭,”隨即斜眼看了地上痛哭的春花,“這個宮女,你倒是護的挺好的,居然連狼三都失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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