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謹要回來了吧!”一位老人坐在搖椅上,眯著眼眸聽著旁邊收音機中傳來的婉轉花腔,聽到興起還會跟著哼上兩句,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身後身穿古板燕尾服的管家聞言,鞠了鞠躬,歲月留下來的痕跡在眉間肉眼可見,可精神卻是相當不錯的,聲音洪亮如雷貫耳:“回老爺,是的,瑾少爺再過幾天就從a市回來了,到時候就有人陪老爺你下下棋,打太極了。”


    搖椅上的老人在聽到南宮瑾要回來的確切消息,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均都帶著笑意:“回來了好啊,至少我這個老頭子不招你的煩,讓你陪我下盤棋跟好像會要你的命似的,太掃興了。”


    管家張青鬆被戳中心事,麵上一絲尷尬也無,依舊麵帶清淡笑意道:“老爺你讓我陪你下棋,這不明擺著為難我嘛,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會下棋,還總是拉著我,你這不是故意讓我難看嘛!”


    南宮宜徽咳嗽了好幾聲,端過桌上的紫砂杯呷了一口茶,渾濁卻精明銳利的眼眸眯了起來,不再提及南宮瑾,而是說到了最令他頭疼的小女兒南宮雯,“她又開始鬧了吧,八年前那樁事她鬧得還不夠大嘛,這丫頭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她做的那些個事還真當我這個老頭子不知道還是怎麽。”


    張青鬆眼眸閃爍了下,對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中長大,不知人間疾苦的四小姐南宮雯,一絲好感也無,但這話可不能當著老爺子的麵說,“四小姐那不是小孩子心性嘛,而且四小姐這麽聰明伶俐,往後嫁了人也不會被人欺負才是。”


    南宮宜徽重重哼了聲,眼眸深處盡是不讚同的神色:“小孩子心性,都二十六七的人了,還以為自己還是十六七嘛,任性是可以,但也要有分寸,這次等小謹回來,讓小謹好好教訓她一頓,這丫頭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挫挫她的銳氣讓她知道知道收斂二字怎麽寫。”


    張青鬆但笑不語,安靜替南宮宜徽倒茶,氣氛安靜靜謐。


    這個四小姐啊,人聰明,手段也狠,可就是太聰明了,讓人不得不心生寒意,令人防備警惕。


    也正是因為她這種聰明讓老爺子對她的不滿越來越多,雖是小女兒,是家中的小公主,但有些事一旦過了界,這層身份也就成為了一道催命符。


    四小姐這是在一步步自己走向死路啊!


    南宮家都是薄性寡涼,對親人也好,對愛人也罷,除了利用隻有利用,或許像南宮瑾對洛予夏那樣不顧一切,傾盡所有感情去愛過,可兩人之間經曆了那麽多的誤會,即便解開,中間也還是隔閡了。


    再愛也都抵不過時間的流逝,以及那穿插在其中各種越陷越深的誤會錯誤。


    這兩人,終究還是錯過了。


    洛予夏麵色不好戳著盤中的早餐,時不時抬頭去看身邊的男人兩眼,然後又在他看過來的時候收回視線,裝作正一心吃著早餐的假象,殊不知她的異樣早就被男人和餐桌上的人看在了眼裏。


    由於氣氛太過奇怪詭譎了,九月等人急匆匆吃完就找了借口離開。


    所以現在飯廳中隻剩下滿臉無奈的南宮瑾,以及心事重重戳著早餐的洛予夏,等到後知後覺察覺到飯廳中的人都走—光了的時候,她盤中那被戳得不成樣子的早餐被南宮瑾換過了。


    “夏夏,在想什麽,一大早上就這麽心不在焉的。”


    洛予夏低著頭,咬著唇瓣不說話。


    南宮瑾心知是昨天晚上那句要暫時離開她身邊的話,讓她陷入了掙紮的苦惱中,可他也沒辦法,若是放棄的話,那麽等待他的就隻有暗無天日的追殺與被追殺當中,他不想成為這般被動的姿態。


    “是不是還在想著我要暫時離開a市,離開你的事,傻丫頭啊,我不是都說了,我會盡量回來的,我答應你隻要一有時間我就回來看你好不好。”南宮瑾特意咬重了暫時這兩字,就是為了避免洛予夏想太多。


    可現在看著洛予夏那張淡白的側臉,南宮瑾在心中歎口氣,恐怕現在的她也聽不進去太多了。


    “算了,我們還是先吃早餐吧,今天我不去公司了,在家裏陪你。”洛予夏早餐習慣喝果汁,所以當南宮瑾將那杯鮮榨的果汁推到她眼前時,一滴水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了進去,濺起小小的水花。


    南宮瑾看著那滴水珠愣了愣,隨後心裏極其不是滋味,想要伸手攬過洛予夏,卻被她歪過身子給躲開了,細細的抽泣聲傳入南宮瑾耳中,墜入心底,濺起圈圈名為心酸心疼的漣漪。


    “夏夏,哭什麽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也不是不要你了。”南宮瑾強硬將人拉過來,抬起她的下巴,指腹觸及了點滴濕潤,冰涼得如同昨晚,他將站在陽台上吹風的她抱入懷中的感覺是一樣的。


    涼得讓他泛起心疼。


    洛予夏掐疼了自己,可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不…我不想…不想離開你,我們好不容易才重新走到一起的,這才沒多長時間你就要離開,還是危險重重的帝都,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


    南宮瑾唇線抿得冷硬,靜默了半響才說道:“夏夏,可若是我不回去的話,你該是知道接下來我們要麵對的是什麽,我知道你不怕跟我麵對這些,可是我擔心你,也不想讓你整日跟著我穿梭在生死之間,稍不注意便陰陽兩相隔,丫頭啊,我們已經錯過了八年時間,以後的時間都不想在繼續錯過下去了。”


    洛予夏也知道她這是任性了,可是一想到南宮瑾要回去的地方是帝都,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洛予夏整顆心都是提起來的,每每呼吸一下都覺得疼得厲害。


    南宮家是南宮瑾的必得之物,不然的話他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所以洛予夏能夠理解,但麵對的時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先讓我單獨靜靜。”說著,推開南宮瑾,也不去擦掉眼淚,跌跌撞撞就出了飯廳,往樓上去了。


    現在她的心很亂,她不是沒想過跟著南宮瑾一起回去帝都,可…


    那些噩夢她隻是掩埋起來了,並不是忘記了。


    她怕,怕一踏上那片土地,她就控製不住的身體顫抖,害怕恐懼一齊湧上心頭,那樣的個中滋味她根本承受不住,哪怕身邊陪伴著的人是南宮瑾也不行。


    而南宮家是她一切噩夢的源泉,此生若是可以的話她都不想在踏足進去,可偏偏自己深深愛上的人是南宮瑾,那個將來要繼承南宮家所有的人。


    攥緊了胸前的衣服,另外一隻手使勁兒捂住嘴,淚水如雨下。


    洛予夏就這樣蹲在地上,無聲承受著那些潮湧上來的不堪回憶,痛苦和恨意同時扭曲在了漆黑眼底,卻又顯得空洞洞的極為駭人。


    雖然洛予夏說要單獨靜靜,可南宮瑾到底放心不下,尤其是洛予夏上樓前那煞白的臉色,以及恍惚的神色讓他安不下來來,也跟著上樓去了。


    門沒鎖,甚至是半開著的,隻要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洛予夏就背對著他蹲在地上,雙肩聳動著,看樣子是再哭。


    南宮瑾最近歎氣的頻率越來越高了,而繼續這樣和洛予夏相處下去的話,他都要開始相信自己編導出來的謊話了,他會再次愛上洛予夏,所以他就想借著這次帝都世家動蕩,短暫離開一陣子,整理下這段感情再回來。


    可沒想到…


    洛予夏總是有著各種方法讓他忍不住對她心軟下來,那種心疼來得洶湧,來得迅速,讓他絲毫準備都沒有,就已經上前抱住了洛予夏,將她嬌小清瘦的身子抱在了懷中,下顎抵在了她的肩頭。


    “不哭了啊,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最終,還是南宮瑾做出了讓步。


    這樣的情況是南宮瑾最不願意看到的,現在連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對洛予夏舊情不忘,連帶以前的事他都開始不計較起來。


    有些頭疼啊!


    狹長涼薄的鳳眸中閃爍了幾許寒意,但很快沉澱下去,變成了絲絲裹著柔情蜜意的心疼。


    洛予夏想要點頭,可腦海中最後清醒的理智阻止了她的點頭,沙啞帶著濃鬱哭腔的嗓音說道:“瑾,我…我很想陪著你一起回去的,可是,可是我還是無法忘記在帝都經曆過的一切,那些痛楚就像跗骨之蛆一樣讓我隻要想到帝都,想到南宮家我就忍不住痛苦,忍不住的去恨。”


    洛予夏以前發生過的事對南宮瑾來說始終是個謎,雖說上次她大概說了下,可強烈的直覺告訴他,洛予夏肯定還有最重要的事瞞著他,可到底是什麽讓她選擇自己獨自承受,而不肯向他透露出半分來呢。


    當年南宮家內亂之後,究竟還發生了什麽讓他不知道的內情?


    是否跟他的丫頭有關係?


    他那個小姑又隱瞞了些什麽?


    這些他都迫切想要知道。


    可要想知道的話,就隻能回去南宮家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


    但洛予夏現在又這樣,著實讓他放心不下離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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