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平感覺自己做了很多夢,而且無一例外全是噩夢,尤其最後一個,夢見張寶妮穿著白色睡衣,而睡衣上麵血跡斑斑,她一步步哭喊著向他走來:我死的很慘,幫幫我,幫幫我。黃子平被嚇醒過來,想坐起來卻發現無法辦到,右邊肋骨痛的他幾乎又要昏厥過去。


    心裏對張大山恨啊,王八蛋,老子要是能活著回去,非弄死你不可。


    伸手摸了摸,整個腰部被白色紗布纏了起來,顯得很笨重。


    再看看身處的環境,竟然是在一條小得很可憐的木船上。船停泊著,頭頂上空不到一米五的地方就是船頂,兩邊寬度也不足一米五,黃子平睡在中間,下麵鋪了一床被子。


    見鬼的是,這條船破的幾乎不能遮擋雨水了,但這床被子的質地卻非常好,摸上去是正宗的絲綿,還是大牌子,沒個幾千塊斷然是買不來。


    更令黃子平吃驚的是,船尾方向有個白色網袋,就隨便掛在了船內板上麵,裏麵插著一瓶瓶酒,有洋酒、紅酒,都還是高檔貨。


    黃子平再忍痛換了個姿勢看向船頭,首先看見一個火爐,有木炭亮著,燒著一壺水。


    再隔壁有些碗筷醬料等等,看上去就是個小廚房的模樣。


    這到底什麽鬼地方?


    黃子平喊了一聲,隻有回音,而沒有人應答。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不適宜亂動,黃子平還是忍痛極力挪動到左邊,透過船內板的裂縫和洞孔窺視船外的世界。


    是一個小島,看上去還算幹淨,植物特別多,長勢也很好,島上隱約能看見一間小木屋,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麽東西。於是黃子平又挪動到另一邊繼續窺視,這次看見的不是小島,而是清澈的水麵,幾公裏之外則是一座山,山上有信號接收塔,山的另一邊應該是城區。


    見鬼,自己為何會在這種地方?


    莫非自己落水時,這艘船剛好經過,船主救了自己?


    思考了幾秒,黃子平摸摸自己的口袋,手機錢包什麽都在,錢包裏麵的錢還在,手機自然早就不能用,打電話通知人來接自己那不可能。可不接,坦白說,黃子平有點兒擔心,不知道對方有什麽目的,他覺得肯定有,否則救了以後會送他上醫院,而不是帶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無意中翻了翻被子,黃子平更擔憂的心裏發寒,這床被子的另一麵竟然全是血跡,看上去仿佛包過血人,雖然血跡已經幹固,但看鮮豔程度,應該不超過一星期。


    尼瑪,這人不是搞器官倒賣的吧?


    正想著,突然聽見外麵傳來的腳步聲,黃子平趕緊把手機抓在手裏,必要時這也是武器。


    不到十秒鍾,隻見船一陣輕微的晃動,有人上了船,彎著身子進了狹隘的船艙。這是一個近六十歲的老頭,穿人字拖,沙灘褲,黑色襯衫,頭發鳥窩一樣亂,臉相還算好,但他的眼神很古怪。或者說眼睛古怪吧,左邊大,右邊小,還是斜的,令人看上去就對他有幾分距離感。


    他進來看見黃子平已經醒來,臉上擠出一絲比不笑更難看的笑容道:“身體狀況不錯,比我想的要快醒,練過武吧?”


    黃子平道:“練過下,這兒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在這兒?”


    “你豬腦子嗎?當然是我救了你,不然你為毛在這兒?”


    “你是誰?”


    “嗬嗬,你可以叫我老金。”


    “你是醫生?”黃子平摸了摸包著自己整個腹部的紗布道,“包的很好,很專業,醫生的手法。”


    “你這麽問,說明你也是醫生了?”


    “是,我是外科醫生。”


    老金退出船艙,伸手在船頭掛著的布袋裏摸索了一陣,拿出一盒很精致的茶葉,然後拿出茶杯,用燒好的水給自己泡了一杯,再點上一根煙。這煙也是在布袋裏摸出來的,很精致的金屬煙盒,裏麵整齊排列著一根根雪茄。沒錯,是雪茄,而且他的打火機是zippo。


    尼瑪,這老頭到底是什麽人?住破船,但裏麵有那麽多奢侈品。


    黃子平正打算問,老金先開了口:“抽煙不?”


    黃子平點頭:“來一根。”


    老金取了一根雪茄丟給黃子平,然後把打火機也丟了過去,黃子平點燃抽了兩口,老金道:“年輕人你很沒有禮貌知道嗎?我救了你,還給你煙抽,你連謝謝都沒說一句,莫不是你覺得我救你有什麽目的吧?”


    黃子平道:“有懷疑過。”


    “好吧,有懷疑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老金轉而道,“告訴我為何好幾十人一起打你,你得罪了人?”


    “你看見了?”


    “白癡,我剛好經過,不然怎麽救了你,你有夠幸運的啊!”


    黃子平想想覺得也對,如果不是這怪老頭經過,自己基本上就把命交代在橋下了:“謝謝!”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算是得罪人吧,他們找我尋仇來著。”


    “聽口音他們都不是六門縣人,你這尋仇有夠遠的,你是跑來這兒被他們追上的還是撒謊?”


    “我沒撒謊。”黃子平對這怪老頭很無語,跟大媽似的八卦,“這事一言難盡,我就不說了,我想知道你為何不送我上醫院?”


    “你現在感覺很痛?很不舒服嗎?”


    “這倒沒。”


    “這小兒科送什麽醫院,而且送你去醫院等於送你去死。”


    “那些人看見你救了我?”


    老金搖了搖腦袋:“他們覺得你掛了吧!”


    “我沒掛,掛的是他們了……”


    “這事我沒興趣,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跑這兒來。”


    看來不說是不行,這怪老頭滿滿的求知欲,就沒見過那麽八卦的老頭。


    黃子平把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以後,老金的眼神稍微有幾分怪異,他把煙放一邊,喝了兩口茶鑽到船頭拿出釣竿上了魚餌往外麵拋,弄了半天才回來繼續抽他的煙,嘴裏道:“外接手術都是教授級的老醫生才可能,你這麽年輕的醫生跑過來外接手術,你要不醫術很高明,要不就是個騙子,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看來這怪老頭真是醫生,至少曾經是,不然不會知道這些!黃子平也沒有隱瞞他,把整體情況也說了一遍。


    老頭眼裏放光盯著黃子平:“分離連體嬰手術,你主刀?沒撒謊?”


    黃子平鬱悶道:“我沒有撒謊的必要吧?”


    “小子,有天份啊,對中醫有研究嗎?”


    “不算有,懂一般理論,懂一些針灸。”


    “正好,你懂就不會覺得我要對你咋樣了……”說話間老金把煙掐滅,在腰間摸索了一下,摸出一個扁平的針包,打開,裏麵插著二十多根針,又細又長。他找了一根蠟燭點燃,取出一根長超過二十公分的燒了幾秒,然後對黃子平道,“過來點,把你的腰部露出來。”


    黃子平一臉疑惑道:“幹嘛?”


    “消炎。”


    “針灸消炎?”


    “我這沒有消炎藥,不然呢?”


    “針灸能消炎嗎?”


    “真是個白癡,西藥出現前老祖宗用什麽消炎?不就是中藥配合針灸嗎?”


    黃子平的中醫知識還沒去到那個層麵,所以不懂,他覺得不太可能:“這是基於什麽原理?”


    “調節神經體液,促循環作用,增加炎症周圍血液循環,增加白細胞數量抗炎,你說針灸能不能消炎?”


    “能。”這原理說得通,隻是作用較小,隻能起到間接作用,但沒有消炎藥也隻能那麽辦。黃子平慢慢地挪動自己的身體靠過去,把自己的背部露出來給老金。


    老金找準了穴位一針狠狠插了下去,痛的黃子平眼淚冷汗直冒:“我說老金你能不能溫柔點?”


    “醫生還怕痛,怎麽當的醫生?”


    “這有關係?”


    “沒有嗎?少廢話,覺得痛你找個東西咬一咬。”


    黃子平隨手抓起老金的打火機咬在嘴裏,老金沒發現,連續給黃子平施了十三針,等完了看見黃子平咬的是自己的打火機,而且已經咬花,心裏痛啊,頓時罵道:“草,你小子真是個禍害,知道不知道這是我孫女送我的?讓你這樣糟蹋,你賠我。”


    “多少錢來著?”


    “兩萬。”


    “搶劫呢?”


    “你覺得我是騙你錢嗎?真要兩萬。”老金又咕嚕了幾句語氣才平和下來,“看你也賠不起,就不和你計較了,你好好趴著,明天就能走。”


    現在動一動黃子平都感覺痛的撕心裂肺,明天就能走,除非老金是大羅神仙,否則絕對不可能辦到。黃子平是不太相信,但他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老金,你幹嘛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島上好像還有個木屋,你是住在上麵麽?”


    “不住,這隻是我醫治特殊病人的地方。”


    “什麽特殊病人?”


    “你打聽個屁,知道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躺著,我去釣魚,別煩我,不然我保證踹你下河。”老金突然翻臉鑽了出去,盤膝坐在船頭,雙手抓著釣竿一動不動,仿佛入了定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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