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都渾身顫抖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她雖然聽從了他的勸告,決定去國外,但在離開之前還做了那些事,為了幫他掩蓋罪行,為了幫他出一口氣,又踏出了更加淪陷的一步!


    如果不是做了那些事,她早就在國外舒舒服服地呆著了吧。


    最後,她還是沒有逃出去,就在機場,就在離起飛還有十分鍾左右的時候,倒在了候機廳的地板上。她用一根帶著劇毒的尖刺,解決了自己!


    高海雙知道她為什麽自殺。


    這個傻女人,難道不知道就算她什麽都不說,自己也難逃法網了麽?


    一想到這,高海雙就有一股哭的衝動。


    雖然久經滄桑,雖然早就習慣了掩飾自己的任何情緒,但他還是想哭。


    這些事情,當然是專案組的人員告訴高海雙的,目的也就是為了摧毀他的心理防線。


    王爍聽高海雙這麽問,稍微有些意外,但他還是開口了:“她倒在地上的那時候,挺痛苦的。但在將死的那一刻,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麽很美好的事,變得安寧起來。我想,也許是想到了和你共處的美麗時光?看得出來,她很愛你。”


    說著,也是一陣感慨。


    高海雙微微點頭,然後忽然用雙手捂住了臉。


    他非常用力地用兩隻巴掌狠狠地揉著臉,幾乎要把臉皮都搓下來了。


    王爍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王爍看得出來,他是在用這種行為來把自己的眼淚逼回去。


    男兒有淚不輕彈,絕對不能彈!


    好久,高海雙才放開了雙手。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忽然說:“王爍,我很恨你。”


    王爍點點頭:“算是我毀了你的一切,你的恨有道理。不過,我勸過你的,你不聽,我也沒辦法。時勢,你看得還是不夠清楚。”


    “是的。”


    高海雙點了點頭,苦笑道:“在這些事情上,我錯估了兩件事。第一,低估了你,一直以為我可以控製你,結果卻完全不是那樣子。你很厲害,很會利用時勢很關係;第二,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為自己一定能做上市委書記了。所以,在得知是季建國來坐這個位置的時候,我就不甘願了。如果錯過了這一趟,以後我最多也就隻能做書記了。”


    “權力真是使人迷離啊!”王爍歎道。


    高海雙頹然一笑,揮了揮手:“算啦,算啦,事已至此,多說無用!王爍,我叫你來這裏,是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如果你答應,所有事,我都可以說出來。如果你不答應,我隻能硬抗到底了。畢竟,我不能讓我的人再受到傷害了。”


    “跟你兒子有關的?”王爍淡淡一笑:“說吧。”


    高海雙點點頭:“我兒子,高慶豐,現在還在江北市,他和他媽媽現在的處境都相當難堪。你也明白,從市長夫人和市長兒子到現在的這種情況,多少人會看他們不起!現在的人有多麽勢利眼,你也知道!”


    說著,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捧起茶杯喝了兩口茶。


    他接著說:“被人看不起還是小事,我擔心他們遭到打擊報複。我老婆的性子你清楚,比較飛揚跋扈的那種,容易得罪人。我在位的時候,大家看在我麵子上,不敢跟她作對。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還有我兒子,借著我的關係在市裏頭不少企業都有股份,他靠著這些股份也活得挺滋潤。但現在……”


    說著,露出了苦笑:“專案組的人已經開始下手,清算我兒子的這些股份了,肯定保不住了。這加上抄家什麽的,他們的日子很難過啊!”


    王爍說:“慶豐在我酒吧裏的股份,我會幫他留著,專案組的人清算不到我這裏。在我這裏,慶豐每年還有兩百萬左右的收入,夠他過得很滋潤了。”


    高海雙抬頭,看向王爍:“謝謝!”


    “不用謝。”王爍淡淡地說:“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慶豐是我的兄弟,為他做點事,這是應該的。”


    高海雙說:“另外,我還想讓你盡力說服他,讓他帶著媽媽去法國。我那邊的朋友已經幫他辦好法國國籍了。至於他媽媽,近期可能是辦不了了,但也可以申請長期護照。留在這裏,他們都會過得很不快樂。”


    王爍淡淡回應:“這一點,我會跟他說,不過,他聽不聽,就不是我的事了。”


    高海雙點了點頭,直勾勾地盯著王爍,說道:“往事如夢啊,想不到我高海雙一輩子經營到現在的赫赫地位,終於還是被你弄得垮台了。王爍,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我一定會在剛知道你的那會兒,就把你打壓下去!”


    說著,還是有恨意流露出來。


    王爍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凜然說道:“高市長,謝謝你的抬舉。不過,我相信,就算你那時候打壓我,也打不倒我、壓不垮我。沒準,你會更快更慘地倒台呢!”


    說著,已經朝外邊走去。


    邊走邊說道:“那麽,你就趕緊對著專案組的同誌說你該說的吧,那些事交到我身上。專案組的同誌還不準別人來探望你吧?放心,你很快就能見到你老婆兒子了。”


    高海雙看著王爍的背影,忽然一陣悚然。


    他有一種感覺,他還是看不透王爍。


    王爍的能力,在他的認知範疇中,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


    ……


    “看,那不就是那個市長老婆嗎?平時很囂張的那個,看著就讓人氣不打一處來的!”


    “就是她!半年前她還開著一輛寶馬從這裏經過呢,我騎著單車不小心蹭了一下她的車子,就被她破口大罵,說什麽市長夫人的車子你也敢撞?是不是找死?我跟她辯駁了幾句,她就叫來派出所所長,嚇死我了。”


    “可不是,她很凶的!有一回我看到她家的保姆來買菜,那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手臂上都是扭傷,臉也高高腫起,邊哭邊走著。我好奇地問她怎麽了,她說是被女主人打的。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對一個小女孩都這麽能下手!”


    “這樣的人,真是該死!太囂張了,沒好報的!”


    “現在還是什麽市長夫人啊,她老公現在被雙規啦,聽說犯了不少案子了,還涉嫌殺人殺的,真是一個毒瘤市長啊!”


    “可不,報應來了唄!看看,現在要她自己買菜了,聽說她家的財產都被沒收了!”


    “真是大快人心啊!”


    ……


    市場邊,大家的目光都緊緊盯著一個四十五六歲,樣子顯得很憔悴的女人。


    邊盯著,邊議論紛紛。


    那個女人就是高海雙的老婆:魯春香。


    此時此刻的她,可還真是落魄不已。


    本來住在市政府高級官員專屬的正氣小區裏的,還有獨門獨戶的一棟別墅。現在呢,因為高海雙落馬,她很快就被清理出來了。


    上門清理的人還趾高氣昂地說:“我們要收回房子,從此,你沒有資格住在這裏了。”


    除此之外,她家在別處的一些房產,以及車子都被收走了,家裏的值錢財物也被沒收,銀行存款也被凍結。


    本來,她想投奔老家的,卻被公安人員限製了行動。在一定時期內,隻能留在市區裏,甚至不能離開原來的家太遠。


    公安人員還算熱心,幫她在正氣小區租了個二居室先住著,順便也方便監視。


    在這種情況下,保姆自然也沒了。


    所以,魯春香不得不自己出來買菜。


    她已經盡力掩飾自己了,戴著大帽子,還盡量壓低帽簷。


    不過,還是很快被人認了出來,引來了一陣陣的嘲諷和咒罵聲。


    換成以前,要是有人敢這麽罵自己,魯春香早就找來一幫人,衝過去把他們全部教訓一頓了。當然,要是以前,還真沒人敢這麽罵自己。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現在自己的老公都被軟禁了,官也當不成了,沒準還會鋃鐺入獄。以前得罪過的那些人,當然會乘機群起而攻之。


    魯春香沒想到更慘的事還等著自己,她進去菜市場買菜,竟然沒人肯把菜賣給她。有的人還大聲說:“呸!我的肉寧願給狗吃,也不賣給狗官的狗老婆!”


    “你罵誰呢?你這張臭嘴巴罵誰呢?你信不信我立刻叫人把你的豬肉檔給封了?讓你一輩子賣不成豬肉,讓你在江北市做什麽都做不了?”


    一個忍不住,魯春香就拿出來往日的派頭。


    那個賣豬肉的嘿嘿冷笑,猛地把菜刀拍在了桌子上,喝道:“行啊,那你立刻去叫人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叫來什麽人!一個不要臉的臭女人,別人怕你,我可是不怕的!”


    現在,他當然不怕,反正對方已經不是市長夫人了。


    世界就是這樣,老百姓就是這樣,生定了的欺軟怕硬。對方有勢力的時候,自己隻能忍氣吞聲。對方沒勢力了沒能力了,自己就能壓他一頭了。


    不過,也幸好有這樣的機會,老百姓們才不至於憋得那麽慌。


    聽了那賣豬肉的這麽說,魯春香一下子就不安了。


    她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賣豬肉的哈哈笑:“臭婆娘,怕你啊!你以為你還是市長的老婆啊?等著吧,你作惡多端,非但沒人賣東西給你,你也會遲早被人收拾的!”


    然後,魯春香忽然感到後腦勺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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