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瀟突然笑了,道:“這招可不新鮮。再說,你們的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係。別說我不會找你們這種出來賣的。就算我會找,也不會找沈默然給我送上來的。”


    陳瀟這話就毫不客氣了,直接說你們是賣的。話裏是赤果果的鄙視。


    護士美女和空姐美女臉色頓時僵住,想跟陳瀟發飆,但想到陳瀟被沈少看重,這樣的大人物,似乎不是她們有資格任性的。她們也知道,對於沈少這些人來說,殺人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當下兩女互視一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便也是在這時,外麵腳步聲傳來。接著沈默然出現在客房前,他一身黑色襯衫,黑色牛仔褲,休閑皮鞋,顯得瀟灑不羈。淡淡一笑,道:“你們下去吧。”


    “是,沈少!”兩女對沈默然似乎格外的畏懼,立刻恭敬的道。然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陳瀟穿了白色襯衫,與沈默然一黑一白。這兩人,永遠都像是宿命一般站在彼此的對立麵。


    陳瀟穿了鞋子,麵對沈默然,目光蘊靜。沈默然走了進來,卻是一笑,道:“陳瀟,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那迂腐之人。素來都說你是個婆婆媽媽,慈悲心腸的人。可剛才為何她們說要死,你都不肯憐憫呢?”


    陳瀟道:“若是有人用婆婆媽媽這四個字來形容我,我倒是很高興。”


    沈默然道:“哈哈,能夠在日本大阪誅殺平民與警察上千的人,能夠出手殺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出雲大師。又能在東江殺人全家的陳瀟,這樣的人若是婆婆媽媽,那這世間上還有心狠手辣的人嗎?下意識認定你婆婆媽媽,這個敵人便已注定了要輸。”


    陳瀟看向沈默然,果然,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有沒有興趣跟我去個地方。”隨後,沈默然說道。


    陳瀟左右也無事,也想多了解一些沈默然,畢竟在大氣運降臨之後,再無首領的壓製,兩人將是生死大敵。所以,多接觸一些,不是壞事。


    當下,陳瀟點點頭,道:“沒問題。”


    沈默然帶陳瀟去的卻是?下山。乘坐著沈默然的勞斯萊斯幻影。這一次,是沈默然親自開車。


    這一幕真是詭異,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幕。沈默然給陳瀟開車。若是在以前,陳瀟能看到此刻一幕,一定會跌破眼鏡。


    這一瞬,在車中,陳瀟腦海中如浮光掠影一般。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那一年在廣州,自己帶著唐佳怡逃走。自己給沈默然下跪,自己那時候是那麽的弱,那樣的想要求眼前人給一條活路。可是最終,他還是隻能看著唐佳怡和肚子裏的孩子死在眼前。


    這一份仇恨,是永遠不可能消弭的。


    沈默然開車帶陳瀟來到了山下。山下是一個小鎮,小鎮上居然有一間酒吧。


    酒吧的生意不算好,門庭冷落。兩人停好車後,進入酒吧。


    在一邊角落的沙發上坐下。陳瀟看見這酒吧裝潢的還似模似樣,有些大城市酒吧的味道。


    馬上有老板娘來點單,陳瀟要了一杯威士忌。沈默然則要了一瓶喜力啤酒。


    沈默然道:“這兒過年的時候生意很不錯。鋪子是老板自己的屋子,不需要租金。人手也是他們自己,所以生意雖然不好,但也可以維持生活。”


    陳瀟微微奇怪,道:“沈少這樣的人也會了解這些小人物的生活細節?”


    沈默然淡淡一笑,道:“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天生的滅絕人性,冰冷無情?”


    陳瀟道:“那倒也不是。你有你的做事準備,我沒什麽好指責的。隻不過覺得像你這樣的人,不是視眾生為螻蟻嗎?你會關注螻蟻的生活狀況嗎?”


    沈默然哈哈一笑,道:“螻蟻?沒錯,這些都是螻蟻。無聊的時候,我也會觀看螞蟻搬家,看他們的忙碌辛苦,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陳瀟淡淡道:“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沈默然頓時來了興趣,道:“願聞其詳!”


    陳瀟道:“有一本武俠小說,你肯定沒看過。”


    “你說說,也許我看過。”沈默然道。


    “小李飛刀!”陳瀟說。


    沈默然道:“我還真看過。”


    陳瀟頓時錯愕的看向他,覺得太過不可思議。沈默然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很多呢。”


    陳瀟道:“小李飛刀裏有一段關於梅花的說法。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李尋歡問阿飛,你知道這梅花開了多少朵?阿飛答道:17朵。”


    “梅花開了是來欣賞的。若有人知道他有多少朵,那也說明,他是多麽的?寂寞。”沈默然說道:“你是想說我就如那阿飛一般嗎?”


    陳瀟點頭,道:“是的。”


    沈默然道:“倒也沒錯。在我們自己的路上,陪伴我最多的就是這種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的寂寞,也從來不會與人分享。因為沒有人能分享你的寂寞。”陳瀟說道。


    沈默然微微一笑。便也是在這時候,兩杯酒都已上來。沈默然舉杯道:“來,我敬你。我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裏和平的喝酒,隻怕以後很難再有這個機會,所以我覺得今晚應該找你出來喝酒,應該珍惜這難得的時光。將來,不管如何,今日我們隻管喝酒。”


    “好,好!”陳瀟隻說了兩個好字。然後兩人便碰杯,各自喝了一口。


    沈默然隨後又道:“當初的事情,現在算起來,確實是我的不該。不過既然做了,也沒有什麽好後悔。隻怪你當初是一隻螻蟻,而我不會去考慮螻蟻的感情。,就像現在,你同樣不會去考慮我給你找的那兩個小姑娘的生死。”


    陳瀟默默的喝了一口酒,道:“那孩子如果還在,現在也該有一歲多了。”


    沈默然也喝了一口酒,道:“我有時候想過一個可笑的想法,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也許你我還可以做朋友,至少,我很少看得起人。而你陳瀟算一個。”


    當陳瀟聽到沈默然說看得起他時,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如果是以前,也許還因為能被沈默然正視而會感到有一份滿足。但現在,聽起來卻有些飄渺。對於沈默然,陳瀟也早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不可抵擋,不可抗衡的畏懼。


    之所以會有此種思想,一是因為實力在靠近。二是因為彼此之間,也多了一份了解。


    所以這個時候,陳瀟便也道:“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但是沈默然你,絕對是一個值得讓人佩服的人。”


    沈默然淡淡一笑,道:“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這是我很早發出的心願。”頓了頓,道:“因為種種原因,我生來就是孤兒。二十二歲,我方才回到沈門。二十二歲之前,我唯一的親人是我的師父無為大師。”


    “無為大師也是我的師父,但他被你殺了。”陳瀟緩緩說道。這時候說起這些仇恨來。陳瀟同樣很是平靜,似乎再沒有什麽東西讓他內心起波瀾。


    但這並不代表陳瀟已經忘了仇恨,相反,仇恨在心中已經是根深蒂固。這就像鈍天首領的拳力一樣,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裏麵包含的力量不可想象。


    要想成大事,得先學會內斂。


    當然,這個內斂並不包含全部。如果是碾壓之勢,便以滾滾威壓絕對碾壓。如果是旗鼓相當之勢,不打就雲淡風輕,一打就石破天驚。


    沈默然道:“對,是我殺的。從他推我下萬鬼窟那一刻起,他和我的師徒情分就已經沒有了。而你,是他培養起來,來對付我的。事實上,就算沒有張美那件事情,以你的軍方身份。最終,我們還是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頓了頓,他繼續道:“我自幼就是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裏,並不是你想的那麽和平。為了爭寵,爭食物,一群小孩幾歲的年齡就得滿腹心計。我在七歲那年,被幾個小孩陷害我偷東西,最後被趕出了孤兒院。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是那年的冬天,那年我記得特別特別的冷。我隻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我蜷縮在街頭的時候,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雪花飄落,我突然就想起了那篇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還可以點燃火柴,死在幻想裏。而我隻能這麽孤零零的凍死。我死後,在這天地之間,不會有一絲痕跡,沒人會記得我。”


    沈默然一直在述說,可以想象,這些東西,向來他沈默然是不屑跟任何人說的。隻因今天是陳瀟,在這樣特殊的環境與特殊的人,所以沈默然方才敞開了心扉。其他的人,也沒什麽資格來聽他沈默然說這些。


    “那種冷,是深入骨髓的。你永遠沒有試過,冷到感覺腳和身體不是自己的。如果再有一絲溫暖過來,便要將這皮肉綻破。我試著向過往的路人尋求幫助。我隻想要一碗熱飯,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隻想要活下去,隻想要不那麽的?冷。”沈默然緩緩述說。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理我。從那時候起,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上,他人的生死,與我何幹。草木枯榮,都是它的道理,而我,要強大。倒不談什麽報複社會,我隻是想要那種孤獨,無助的感覺再不會有。任何人也不能讓我再去體驗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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