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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視滿月禮乃是人生的開端禮,因此不管是大戶人家還是尋常百姓,對新生兒的滿月禮都是極重視的。


    因著謝家乃是從京城外放到蘇州當官的,在蘇州自然沒有什麽親戚,所以隻能請些平日來往的上司下屬。蕭氏早早讓人下了帖子請客,兩位布政使夫人一接到帖子,便派人過來說,當日必是到的。


    當然除了兩位布政使夫人外,蕭氏還請了謝樹元衙門裏的下屬夫人,這些人得了帖子自然是歡喜地很,也早早派人過來說了當日定會來。


    再說謝家,對兩位小主的滿月禮自然是不敢有任何耽誤,就連擔著管家責任的江姨娘都不敢在這上頭耍任何心思。要知道,自從太太生了這龍鳳胎後,老爺可是連著幾日去太太院中看這對雙胞胎,平日就算休息也隻是歇在書房中。


    江氏借著四姑娘身子不舒服的由頭去請了兩回,可愣是沒將人請到自個院子中。


    此時,江氏聽著底下婆子回稟的事項,忍不住扯住了帕子,四姑娘不過比龍鳳胎早出生半年。因著當時蘇州連著下個近一個月的雨,別說是兩位布政使夫人沒請,就連滿月禮都隻是簡單操辦了而已。


    如今倒好,在家門口布粥都不嫌高調了。


    江氏越想越覺得傷心,便更加不耐煩聽婆子的回複,隻草草說道:“這可是六少爺和六姑娘的滿月酒,不用我說你們也該明白,要是敢弄出丁點錯誤,仔細你們的皮。”


    這會站在這的婆子都是在府中積年伺候的老人,有些還是家中幾代的家生子,即便不將這江姨娘放在眼中,此時也要想想蕭氏。


    雖說太太平日是個和氣的,可是要撞上太太的逆鱗,就是再積年的老仆都能讓你沒臉。


    這幾個婆子剛離開,奶媽就將四姑娘抱了過來。這是江氏生的第二個女兒,都說先開花後結果,生二姑娘的時候,姑母便是這樣安慰自己的。等她懷了二胎的時候,請的大夫過來看,都說是個男孩。


    可生下來,居然是個女孩。


    當初她還死活不信,非說太太故意將她的哥兒錯抱成了女兒。後來還是謝樹元出麵,將她禁足並打了不少傳謠言的奴才,這才將這事掀了過去。


    奶媽將四姑娘抱過來的時候,就見江氏略有些厭煩地說:“她這又是怎麽了?”


    “姐兒,一直哭鬧了不停,奴婢哄了許久都不見好,”奶媽有些害怕江氏的脾氣,可為了四姑娘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奴婢瞧著前兩回都是姨娘抱著姐兒哄了會,她才不哭的。”


    “真是作孽,生了這麽個討債鬼,”江氏雖這麽說著,可說話間還是伸手將四姑娘抱了過來,在屋裏來回轉圈,對著四姑娘白嫩的小臉蛋說道:“你就知道哭,有本事將你爹爹哭過來。”


    站在一旁的奶媽垂手站著,眼眸小心覷著,生怕江氏一個不小心就四姑娘摔著了。要說她來這府中當奶媽也半年多,謝家是大戶人家,這家中孕婦還未生產,奶娘便已經找好,防的就是小主子一生下來沒奶可喝。


    奶媽剛進府的時候,就聽說這位江氏可是老爺嫡親的表妹,在府中除了太太外,就屬她頭一份的,而且都說江姨娘這胎懷的是哥兒。奶娘自是滿心歡喜,隻覺得攀上了好主子。


    可真等江姨娘生了個女兒的時候,她就不願意了,一醒來便哭鬧說是太太換了她的孩子。可這生孩子又不是隻有一個穩婆在場,況且當日那麽多人在,怎麽可能就悄無聲息的換了孩子。而且人家太太本身就有兩個嫡子,大哥兒更是又占嫡又長的,人家還會稀罕你這麽個庶子。


    府中下人都是知曉這位姨娘做派的,自然暗暗譏笑不已。


    最後還是老爺關了江氏的禁閉,又打賣了一部分傳謠言的奴才,這才平息了府中的謠言。可自那之後,江氏都不太喜歡四姑娘。


    就算上次四姑娘發高燒,江氏也不十分上心的模樣,隻讓丫鬟煎藥伺候著,自個每日問過一回就作罷。


    可奶媽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她總覺得自從四姑娘發燒之後,總變得有些不一樣。比如以前,四姑娘十分好帶,就是丫鬟抱也不哭不鬧。可如今一會就要哭鬧,還非得江姨娘親自哄了才管用。


    此時江氏已經抱的有些手酸,她本就是弱柳扶風的姿態,平日又不做重活,抱著孩子這麽一會倒是有些受不住。她一邊坐在坑邊,一邊將四姑娘抱在懷中搖,看著她越長越開的五官,瞧著倒是有她的幾分模樣,看著也比剛出生那會順眼多了。


    到底是從自己肚子爬出來的,這麽抱了幾回,原先心底那幾分不喜,也都快要沒了。


    到了滿月這天,蕭氏早早讓人給自己換了身合適的衣裳,頭麵是新打的金海棠頭麵,是在城中最有名的珍寶齋打的,采用是最先進的點翠技藝,那海棠花的花瓣栩栩如生般,而耳朵上帶著的耳環上綴著的兩顆玉珠,行走見流光搖曳,端的是膚若凝脂儀態萬方。


    兩個小主子早有人將他們收拾利索了,因孩子太小,並不敢在身上帶金飾,隻是在手上係上紅繩。


    謝清溪就是在一片搖晃中醒來的,她剛醒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問:“可都準備好了?”


    這個聲音悅耳動聽,和那日那個自稱她娘親的人一樣,大概又是她吧。不過這會她安穩的躺在奶媽的懷中。


    就在此時,內室的珠簾被掀起,一片珠玉撞擊的美妙聲響不斷回蕩。


    謝樹元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蕭氏梳妝打扮整齊,而兩個孩子被裹在同款不同色的被裹當中,他走過來伸手撥了下小被子,看著小孩子小小的臉蛋,心頭一片慈父之情忽湧而出。


    照理說,他並非第一次當父親,可卻是頭一次這般一次得了兩個孩兒,還是一對龍鳳胎。


    “老爺,怎麽這會過來了,”蕭氏也沒想過謝樹元會在這時候過來,隻有些疑惑,還以為他有要緊的事情要吩咐。


    誰知,謝樹元卻隻是抬頭淡淡說道:“我同你們一起去前頭見客,畢竟今日是這兩個小家夥的好日子。”


    “老爺,可不能這麽寵著他們,”蕭氏抿嘴笑了笑,又想起什麽似得說道:“聽聞老爺前日還在門口布粥呢,就連大哥兒出生的時候,老爺都沒這麽偏疼過呢。”


    蕭氏看似是在替大哥兒報怨,可未曾不是借機提起大哥兒的名字。她跟著謝樹元到蘇州外放,可嫡長子卻留在京城府中孝敬老太爺老太太,這如何不是挖她這個親娘的心。如今想起來,她還猶如當初那般心疼。


    “說到清駿,前些日子京中來信,說他如今的功課越發精進了。父親打算讓他來年考童生試,”謝進元說的雖然克製,可是言語間的驕傲卻是藏不住的。


    他本身就是探花出身,想當年春闈之時,他更是取了直隸的解元頭銜。若不是他們那一科,三甲其餘兩人的尊容著實不怎樣,他就算問鼎狀元也未嚐不可。


    也不知從哪朝開始傳下來的潛規則,殿試三甲之中,皇上往往會點長相最好的那人為探花,所以當年有玉麵郎君一稱的謝進元,就被點成了探花郎。


    “大哥兒來年不過九歲,怎麽這般早?”蕭氏有些吃驚。


    謝進元略有些嚴肅的說,:“九歲考童生並不早了,想當年我亦是九歲考的童生。”


    蕭氏柔聲說:“老爺不過二十弱冠便得了探花郎,咱們大哥兒讀書雖好,可如何比得上老爺的天縱奇才。”


    饒是謝進元這般內斂的人,被這般恭維心中也免不了開懷。


    而一直勉強克製瞌睡的謝清溪,聽到此處,都忍不住給她這世的娘鼓掌。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瞧瞧人家這水準,何愁不受寵。


    在前世小說電視中,看多了正室不受寵的例子,此時的謝清溪終於安下心了。看來她這世的娘,很是有兩把刷子嘛。


    這會丫鬟通知他們到前麵待客時,剛到了門庭,就遇見匆匆趕過來的江氏。


    此時江氏剛梳妝打扮好,她想著夫人在月子中,這滿月禮都是她操持裏外的。那抱著龍鳳胎出去給各位貴夫人看的責任,豈不是也應該落在她身上。


    一想到這,江氏原本心中的不願意倒是變成了十萬分的願意。這次滿月來的客人,她可是門清的,左右按察使的夫人,這可都是蘇州府最頂尖的幾位貴夫人。


    她想的太理所當然,以至於謝進元到了蕭氏的院子時,她聽到時還有些不敢置信。


    此時她看著謝進元和蕭氏兩人攜手出來,兩個孩子被抱在奶媽的手上,她臉上掛著的笑都沒那麽真誠了:“太太,怎麽這會起來了,都說月子裏可不能見風的。”


    “這次滿月禮倒是有勞江姨娘操持了,”蕭氏豈會不知這個江姨娘心中的小伎倆,她先前隻不說罷了。


    江姨娘見蕭氏這邊走不通,便對謝樹元說:“老爺,太太剛生完孩子不過月餘,況且又是生的雙胎,這月子裏可得仔細些。萬一要是見了風,遺下什麽症狀,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謝樹元並不知這些事,不過他也或多或少聽過月子的重要性。他探尋地看了蕭氏一眼,可就這一眼讓江姨娘以為自己有了機會。


    她急急道:“哥兒姐兒的洗三是重要,可太太的身體照樣重要。若太太不嫌棄,就讓妾身抱著哥兒姐兒過去,左右哥兒姐兒也隻露一會的麵。”


    謝樹元一聽就皺了下眉,若是在京中,家中有其他長輩就算是同輩,謝樹元也不會讓蕭氏出了院子的。可哪有讓姨娘招待家中客人的道理,況且其中還有自己上司的夫人。


    蕭氏冷笑一聲,便冷冷開口:“咱們家可沒有讓姨娘出麵待客的道理,那都是沒規矩的人家才會做的事情。”


    說完,她又轉頭對謝樹元說:“老爺,咱們趕緊過去吧,可別讓巡撫夫人等久了。”


    謝進元沒再看江姨娘,隻帶著蕭氏和一群人離開,隻留下江氏在原地扭曲了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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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氏尋常對江姨娘甚為客氣,倒不是怕了她,隻是怕打了老鼠碰了玉瓶罷了。家中那位老太太最是忌諱江家的事情,家裏的丫鬟婆子要是敢對江家人表現出一絲的不尊敬,她都要尋了別人的錯處。


    不過想想也是,堂堂朝中二品吏部尚書的夫人,娘家卻被滿門流放,說出去也不好聽。聽說江家初出事那會,老太太擔心地是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來自然是擔心家中之人的事情,二來卻也是擔心自己。


    一般娘家犯了這等大事,雖說禍不及出嫁女,可不少人家都是將人往家廟裏一送了事的。不過謝家老太爺也著實是位人物,愣是不為所動,不僅沒將江氏送到家廟,還依舊給了她正室的體麵。


    因為這事謝舫謝大人在京中不知受了多少貴夫人誇讚呢,都說以己度人,這帝心難測,要是自己娘家哪天倒了,自己那婆家說不定還怎麽對自己呢。


    滿月禮進行的倒是極順利,謝樹元特地尋了一對龍鳳玉佩給兩個孩子,玉佩是羊脂白玉的,瞧著有小孩巴掌那麽大,雕工看著也極好。而有眼見的人一眼就瞧出,那可是當世匠作鄭鬆嶺所製玉佩。


    蕭氏自小在侯府長大,如何認不出鄭鬆嶺所製玉佩,一時間自是喜不自禁。


    等謝樹元當眾宣讀了兩個孩子的名字時,別說是旁人,就連蕭氏都有些震驚。


    謝樹元為初生麟兒取名為清湛,謝家這輩男丁名諱皆以清字取名,而女孩都以明字取名字。六少爺取名謝清湛倒也合宜,隻是謝樹元給女兒取的名字乃是清溪。


    清溪,取的可是男丁清字輩,單單就從這名字上,就可見謝樹元對這女兒有多喜愛。


    謝清溪在聽到自個名字的時候,不由愣了下,居然和她前世的名字一模一樣,可見緣分真是天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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