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等到李思想明白的時候已經遲了,老人家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他未曾見過消失地這麽幹淨的,他問起其他人,他們都說不認識他。


    沒人認識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老人。


    他進入了警官大學,隻因為他喜歡的那個女生想要當警察。高中時期,他曾經在她後座的後座,聽到她憧憬的語氣說:“以後我要成為一名警察,救很多像我小時候的姐姐那樣的人。”


    “你有姐姐?沒聽過你說啊?”有個女生驚訝地問。


    “有。同胞胎姐姐。她呀,唉。”林朵昔不想提及她,是因為她老是搶她的東西。在其他人的麵前回憶起這種事,會讓她心情很糟糕。但是,小時候遇到了人販子,若不是她的姐姐找借口讓她回家,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會變成什麽樣子,而她一個人替她承受了本該兩個人一起承受的痛苦。


    記憶中的林朵昔被林慕昔救了,而林慕昔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是林朵昔不想看到的。


    她經常會想,如果那時候她是一名警察,把那些人販子都捉了,會不會少很多像現在的姐姐那樣的人。


    林慕昔當時若是沒有發生那種事,她會不會也跟她一樣這麽單純快樂?


    李思並不知道林朵昔小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他隻知道,她想當警察。而且她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上了警官大學之後,李思遇到了一個損友,張山。他們經常表麵嫌棄對方的,無所不用其極抹黑對方。雙方不管吃什麽都爭著吃,玩網遊也一起組隊玩通宵,一起泡麵一起看球賽。


    直到一次,張山神秘兮兮地看他自己的手機看得緊張,李思想湊過去看,張山一把推開他的臉。


    “看什麽呐,我喜歡的女生呢。不讓你看。”


    “哈哈,我也有喜歡的女生啊。可漂亮了,我猜你看到也會心動。”


    李思不會告訴他,他喜歡的女生在自己的班上。但是張山說了:“我就喜歡校花了。就喜歡她一個人,其他人都不會喜歡了。”


    真不湊巧,兩人喜歡的都是同一個女生。這件事,也隻有李思知道。連她被鎖在教室,他也不敢出聲隻會拍打著門然後去找老師開門,卻不敢獨自麵對她。


    李思眼睜睜看著張山對林慕昔如癡如醉,連他的夢裏喊的名字都是她。他有時候也會說:“我覺得她不會喜歡你的,你長的不帥又不高,又沒什麽能力,就是喜歡我也不會喜歡你啊。”


    “好笑!怎麽可能!你那麽膽小!我的確醜矮啊,但是我很膽大,我真的很喜歡她。聽說她現在的男神是個破保安,真是讓我抓狂啊。”


    抓什麽狂。她本來就不會屬於他們的,李思有自知之明,像她這麽可愛單純的校花女生,要嫁入豪門隻需要一個機遇,根本就不是他們可以擁有的對象。隻能遠觀不能褻瀆。


    但是,張山不這麽想。


    張山認為他看上的女孩,就是皇帝的公主,也要冒著砍頭的風險劫走。他不認命,因為他從來就不相信那種迷信的東西。他進警官大學就是想征服他想要的女生,既然會選擇進警官大學的女生,想必是很難征服吧,他就是喜歡別人得不到的東西。


    就算他用正當方式得不到,那麽就不擇手段得到。


    張山心裏有了大概的計劃了,隻差一個幫凶,而李思是最佳人選。因為他太膽小了,他就需要膽小的人。這樣他很好控製他。


    “李思啊,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好像還沒幫過我什麽吧?你也別裝了,我知道你喜歡的人跟我一樣。我想把她藏起來,你幫我吧?你不可能不幫我啊,你也想看到她吧。你不想幫我,那我幫你吧,我幫你告訴她,你喜歡她。”


    李思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張山知道他的弱點,而且捏得緊緊的。李思知道張山為什麽這樣做,應該隻是想要把她藏起來一天陪他過一天的生日,他也知道過了第二天他就會把她放走的。


    李思心底裏冒出很多拒絕的聲音,但是麵對那句‘我幫你告訴她,你喜歡她’擊潰了所有的抗拒,他還是乖乖妥協了。


    他終究還是一個膽小鬼。


    可以被挨打,可以被冤枉,可以威脅,但是就是不可以撕裂他的暗戀。他可以想象到她的困擾表情,她是那麽的可愛。他隻是想遠遠看著她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李思最終還是做了他不想做的事。


    在張山計劃中的那天早上,他們等到低血糖暈過去的林朵昔。他們知道她低血糖,她一般早上不運動的,但是張山故意買通了幾個女生,讓她們勸她早上去跑步。


    李思看到她暈過去的那一刹那就後悔了,但是已經停不下來了。她瘦弱的身體被張山抱起來放進垃圾桶的時候,他聽到自己的心被貨車碾過的破裂聲音,他居然容許了別人欺負他喜歡的女生。


    都是因為他的軟弱。


    直到麵對謝梓逸那高壓的氣勢,他終於急哭了。


    他向他求救,壓抑自己的情感,做著他自己厭惡的事情,再麵對比張山還要強勢的謝梓逸,他快要瘋了。委屈和痛苦在強壓迫下同時翻倍湧現出來,他就哭了。這是平生他第一次傷心的哭。


    “好了。我知道了。”


    謝梓逸對於向他服從的人沒有敵意,接下來他就找張山‘好好聊一聊人生’了。李思不知道謝梓逸教官找張山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估計不會比他麵對張山要好受了。


    李思聽從謝梓逸的安排,安靜地躲在教室裏。


    “你不要對任何人提及你跟張山的事情,任何人。這樣你就沒事了。他的事你別管。”謝梓逸的話在他的耳邊回蕩。


    李思還是跟餘芳芳教官說出來了,因為他壓根沒想到張山會死,他再怎麽可惡,可也罪不至死。


    餘芳芳在一旁仔細地聽完了,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說:“你去跟韓刑警坦白吧!”


    這時候,李思又害怕了,他說:“謝教官會打死我的!我死也不能出賣他。他對我不壞。”李思以為是謝梓逸殺死了張山。


    餘芳芳也聽出來他誤會了,她也沒急著解釋,因為李思的膽小會成為他成長的一大障礙,他需要克服。張山被槍殺的時候,謝梓逸當時還背著她下樓梯,他有不在場證明,不可能是他殺的。


    “有的男人永遠都學不會去愛一個女人的。”比如張山,他已經來不及學了。趁人之危而綁架對方,即便不為錢不為色,也是不應該的,如果這也是他眼裏的愛,那已經扭曲了。


    看著餘芳芳,李思說不出話來了。她是在說他嗎?他學不會怎麽去愛林朵昔嗎?她本來就不可能屬於他的,他配不上林朵昔。


    餘芳芳讓他回去了。因為一個人的性格是那樣的根深蒂固,要他一下子改變,她也做不到。如果是她哥哥在,用催眠術或許還勉強可以。


    她哥哥會的都是他的男神教他的。


    “機械、格鬥、網絡、商業、思維等等,都是他教會我的。”


    如果他的男神在,或許她還可以請教他啊。可是上哪找那樣的人——不可能吧,估計在國外的某個國家過著逍遙快活的生活。


    她忽然看到手機響起來了,鈴聲響起來了——“燒得火紅,蛇行纏繞心中,終於冷凍終於有始無終。”


    “喂。”


    “餘芳芳?那個案子怎樣了,我昨晚捉到個可疑的家夥。你去校醫室一趟,我在保安室。”電話那頭傳來熟悉而冰涼的聲音。


    隻是聽到就感覺體內的血液都要冷凍起來一樣,渾身戰栗,仿佛麵對的不是正常人,而是來自陌生領域的怪物。


    “好的。”她說完馬上掛了電話,才找回到自己的心跳聲,重重地喘著氣。她以為她聽錯了,那是葉世風的聲音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平時的葉世風不是吊兒郎當地說她是不是想他了之類的話調戲她嗎?怎麽一下子冷冰冰的仿佛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她有點不習慣這樣的他。


    先去一趟校醫室了,路上,她給了韓謹宸一個電話,關於她剛才從李思口中得知的故事簡化,將有用的訊息提供給他。韓謹宸在那頭仍然還是冷漠地回應說:“謝謝。”


    餘芳芳忽然很想掛電話,今天怎麽除了李思之外,遇到的都盡是冷冰冰的人。難道天氣太熱了,需要冷冰冰的人降降溫嗎?


    走到了校醫室,她已經有點累了,腹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是小腿還有點疼,尤其是今天還放開拐杖找李思演示了一下防狼術給林朵昔看,簡直找罪受啊。


    隻見校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什麽?那個被兩男生抬進來的男生嗎?不知道。他連謝謝都不說一聲就悄悄離開了。沒見過那麽沒禮貌的孩子,醫藥費還沒給我呢。”


    餘芳芳喝完了水,稍微坐了一會兒,就跟校醫聊了幾句。才知道那個孩子,居然在右心房的位置有紋身,有個字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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