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驟停,舞曲立歇。


    誰能料到,在眾人都放下戒心靜心欣賞歌舞之時,任春彤會突然衝進來,並且出手不留餘地。


    即便是幾位先天之境強者,反應也都慢了半拍。


    結果,就是有人措手不及中劍受創。


    鮮紅的血,染紅了身上的紅裙,更加鮮豔,卻觸目驚心。


    “……”


    秦嘯驟然衝了過去,推開諸多嚴陣以待的女子,向裏看去。


    溫婉輕輕抬頭,看著他,美眸含淚,輕道:“殺了她。”


    “阿秀……”秦嘯低頭看向她懷裏的人,大腦一片空白。


    “蠢貨,青凰聖焰啊!”喵喵在他神魂空間裏怒吼,“你再愣著她就真的死透了!”


    秦嘯立即回神,衝上前去,體內積攢的青凰聖焰洶湧灌入溫婉懷裏那重創瀕死的嬌軀。


    青凰聖焰,擁有龐大生機,能讓他涅槃重生,自然也能恢複創傷。


    但,阿秀被長劍透心而過,軀體生機瀕臨斷絕,隻餘一息尚存。哪怕秦嘯將所有青凰聖焰灌入她的身體,也隻能吊住她不斷氣。


    “她的目標,是我。”溫婉不知道他能不能把阿秀救回來,看向廳門口滿臉冷笑的任春彤,殺意從未有過的濃鬱。


    “我要她死!”


    “嗬嗬。”任春彤依然冷笑,神情不屑,“一個卑賤的奴婢,死了就死了,還想讓本小姐償命不成?”


    她恨!她嫉妒!一個出身卑賤的女人竟敢罵她,該死!


    她更恨,恨溫婉,恨她比自己美,恨她搶走了華紫宸的心,恨她開開心心地唱歌跳舞,自己卻隻能忍受著斷臂之痛,孤苦淒涼地呆在冷清的房間內無人問津。


    “可惜,死的是她不是你。”任春彤死死盯著溫婉,神情變得猙獰,嘶聲吼道:“我要殺的是你!”


    被人團團圍住,她絲毫不懼。她知道,她太爺爺一定會護著她的,區區劍宗根本不敢和淩霄劍派抗衡,不敢和她太爺爺抗衡,她不會有事。一個丫鬟而已,再重要又能如何?誰敢要她償命?就是殺了溫婉,誰又敢動她一根毫毛?


    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殺意飄蕩,徹骨生寒。


    “任先生。”


    薄雲天突然開口,掃向任西平,神情冷肅。


    “你,最好別動。”


    任西平麵色一變,擰眉喝道:“不過是一個丫鬟,你……”


    又是四道悍然殺機驟然加身,令他絲毫不敢動彈,也不敢多言。


    葉明與葉開相視,葉明輕輕搖頭,示意葉開不要介入此事,葉開輕輕點頭。


    秦嘯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這點公認。


    滅門戰之時,為了救回卿蘭,他不惜施展秘術,哪怕讓自己老死也在所不惜。男人敬重,女人羨慕。


    這一次,若是救不活阿秀,結果,會很可怕。


    薄雲天很清楚,這次,秦嘯不會顧忌什麽,任春彤唯有死路一條。這份狠辣和果決,是廳內所有人願意圍繞在他身邊的原因之一。


    誰也不願意被人欺淩,在他身邊,沒有人會被欺淩,誰敢欺淩他們,誰必死!


    “太爺爺……”任春彤見任西平沉默下來,語帶哀求,往前走了一步。


    “嗤”一聲,阿青的劍,瞬間削掉了她剛接回去的左臂,血箭再度飆射。


    阿青回頭看了眼依舊生死一線的阿秀,反手一劍,劍光閃耀,再斬去任春彤右臂。


    這些人裏,她和阿秀的關係最親密。可能也是因為其他人不是世族千金就是大家閨秀,隻有阿秀的丫鬟身份讓她心裏沒有多少顧慮和自卑,想知道什麽都能放開了問,阿秀也有問必答。


    任春彤止步,強忍著痛苦看向首座上的任西平,見他依然沉默不言,終於感覺到了恐懼。


    “太爺爺!”


    兩臂斷裂的傷口一陣劇痛,她衝著首座嘶聲哀吼,死寂的大廳內回聲激蕩。


    任西平依然沉默地看著她。


    如果一定要在秦嘯和任春彤之間做出選擇,他會選秦嘯,因為秦嘯背後隱藏的龐大利益,也因為異常殘酷的現實。


    此時此刻,所有人心裏都緊繃著一根弦。他根本就不敢動,甚至不敢開口求情。


    秦嘯如果要殺任春彤,他毫無辦法,哪怕他是先天之境強者。


    任春彤陷入絕望,她好後悔,她終於知道這次任西平救不了她。


    “師兄,救我……”


    她隻好看向華紫宸,目露哀求,神情淒楚。


    重雲等人也都看向他,手握住了劍柄。


    “師妹……”華紫宸身體不敢動彈分毫,麵皮抖動了幾下,語氣打顫,神情苦澀。


    “你……好自為之。”


    任春彤隻好又看向秦嘯,小嘴微張,卻不知道該怎麽求情。


    她從來不曾向誰求過情,以前不管她做錯什麽事,甚至是殘殺同門,任西平都會替她擺平,她根本不用求情。


    但是現在,失去了任西平這個靠山,她突然變成了孤苦無依,隻有手足無措。


    她強忍著雙臂劇痛,咬牙低喝道:“不就是死了一個丫鬟,我賠你十個就是!十個不夠,我賠你一百個還不行嗎?”


    “阿青。”秦嘯微微轉頭,眸光森冷。


    “腿。”


    阿青點頭,橫劍直斬,立時齊根切斷了任春彤雙腿。


    “啊啊啊啊——”


    任春彤頓時慘嚎不絕,無手無腳隻餘軀幹趴在了地上,慘不忍睹。


    但,沒有人會覺得她可憐。


    真正可憐的,是命懸一線的阿秀。


    誰惹任春彤了?沒有人。


    但是,她先是跑來罵人,罵的十分難聽,現在還跑來殺人,自食惡果罷了。


    秦嘯緩緩起身,鬆了口氣。


    “阿秀?”溫婉感覺到懷裏的軀體恢複了心跳,伏在她肩上失聲痛哭,卻是喜極而泣。


    “任先生。”


    秦嘯緩緩轉頭,看向首座的任西平,神情冰冷。


    “你任氏一族,有任春彤這個人嗎?”


    任西平呼吸一滯,雙眼微睜,盯著他看了許久,腦中也思索了許久,最後搖了搖頭。


    “沒有。”


    “……”


    廳內再度陷入死寂,就連一直慘嚎的任春彤也停止了哀嚎,還算嬌美的臉蛋瞬間布滿恐懼,歇斯底裏地吼道:“沒有……怎麽會沒有?我就是啊!太爺爺,你為什麽要拋棄我?為什麽?為什麽啊……”


    任西平看著她,神情漸漸變得冷漠。


    他若說有,就代表任氏一族和秦嘯開戰。那也就意味著,他自己也走不出這個大廳。按秦嘯的智慧,絕不會現在就和淩霄劍派對上,但可以選擇單獨對上他任氏一族。失去了他任西平的任氏一族,很可能會被淩霄劍派放棄。


    所以,他隻能選擇沒有,哪怕任春彤是他最寵愛的後輩。在他麵前,在任氏一族麵前,任春彤已成棄子。


    秦嘯轉頭看向歇斯底裏的任春彤,微微眯眼。


    “拖出去,喂狗。”


    重雲向身後幾人打了個眼色,天門立即分出三人,將絕望哀嚎的任春彤和她的四肢拾起,拖了出去。


    劍宗沒有養狗,但設有靈獸園,養了很多妖寵。


    秦嘯俯身輕輕拭去溫婉臉上的淚痕,看著已經睜開雙眼的阿秀,溫柔笑道:“我們出去放煙花吧。”


    “嗯。”溫婉輕輕點頭,低頭看著阿秀,又禁不住淚如泉湧,“阿秀……”


    “小……姐……”阿秀輕輕開口,依然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我不是……還……活著麽……”


    渾渾噩噩之中,她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陰曹地府,卻不想心髒被洞穿都還被秦嘯救了回來。當然,肯定還是活著好啊!她壓根就沒想死。


    隻是察覺到任春彤的目標是溫婉後,她便下意識以自己的身體擋下了那奪命一劍。


    “走吧。”


    秦嘯輕道,小心將她抱起,溫婉也隨之起身。


    眾人嬉笑哄鬧著湧出大廳,絲毫不見方才的陰鬱和壓抑。


    “呼,總算有驚無險,走走走,放煙花咯!”


    “百變煙花,我預祝你放一個豬頭出來,哈哈。”


    “老子預祝你放一隻蟑螂出來!”


    “扯淡,你以為誰都跟你們一樣無聊?”


    流芳閣室外空地不多,眾人能遁空的遁空,不能遁空的直接上房頂,一人手裏握著幾個圓紙筒,點燃了引線。


    “啾啾啾——”


    片刻後便有幾十個百變煙花嘶鳴著躥上夜空,砰然炸裂,瞬間夜空之中五彩紛呈。各色異獸生靈現於昏暗夜空,或是猙獰,或是美麗,引來無數觀望的目光。


    “那是什麽?煙花?”


    “居然有這樣的煙花?唉,早知道就買這種了,之前我們放的那些真是不堪入目。”


    “得了吧,能買到才奇怪,聽說這些可是玄機老人和閻前輩一起做的。”


    “真的假的?不管了,反正我們在邊上看著也是一樣的。”


    流芳閣內,卿蘭手裏拿了幾個來到宮茗身邊,遞了上去,笑道:“師父,你也放幾個吧。”


    正仰頭看著璀璨夜空的宮茗不禁一怔。


    “師妹。”薄雲天轉頭看來,手裏也拿著幾個百變煙花,哈哈笑道:“兩位前輩出品,放了也不掉身份。”說罷便又點了一個。


    他旁邊的葉明和葉開也樂得湊個熱鬧,放的不亦樂乎。


    宮茗眨了眨眼,接過卿蘭遞來的百變煙花,隨手點燃了一個,放上了天,炸開一隻炫麗的五彩飛鳳。


    她並不是因為怕掉身份,隻是,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玩過了。


    她看著變得璀璨的夜空,眉眼彎彎,嘴角微翹。


    不遠處的屋頂上,秦嘯和阿秀還有其他女子,也都在點著百變煙花,其樂融融。


    唯有任西平和華紫宸,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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