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穆陵貢麵色冷峻,看著即將撞擊城門的騎兵,大喝一聲:“木擂、累石,放!”


    一聲令下,無數士兵揮刀砍斷繩索,懸掛在城牆上的木擂(滾木)頓時朝城下滾去。


    一塊塊的累石也被抬上城牆,雙人合力朝下扔去。


    這累石,就是“雷石”‘羊頭石’,雖然它有這麽多美麗的名字,但卻也掩飾不了它就是一塊破石頭的事實,即便如此,這破石頭也能砸死無數人。


    嘭嘭嘭~


    一陣陣石塊落地聲傳來,木擂也咕嚕嚕的滾下城去。


    無數疾馳而來的柔然騎兵撞擊在木擂上,馬蹄踩在石塊上,無數戰馬頓時前蹄失穩,悲鳴著朝前摔去,身上的騎兵也大叫著騰飛而起。


    下一刻,戰馬悲鳴著打了幾個跟頭,砰砰砰的倒翻在地。


    而半空的騎兵也開始往下落,看著疾馳而來的柔然人,那飛奔中的戰馬,一定會將他們撞飛或是踩踏,眼中露出極度恐懼的神色,嘴中無一不驚恐的大吼著:“不要,不要啊!”


    下一瞬間,戰馬衝來,“嘭嘭嘭”將半空而落的騎兵頂飛。


    “啊~”


    “啊~”


    飛出去的柔然人無不慘叫著,那胸口處,早已凹陷,而戰馬的頭顱也有了些血跡。


    “哢嚓!”


    戰馬又從腿上壓過,將其踩斷。


    “啊!我的腿......”


    慘叫方出,又是無數戰馬飛過,將其踩成肉泥。


    “噗通”


    “嘭嘭嘭”的聲音不斷傳來。


    前方的柔然人一片人仰馬翻,因踩踏自己人,使得馬失前蹄的人更有不少。


    “噗通!”一聲。


    一位柔然騎兵幸運的掉落在地,可下一刻,他眼中出現一個黑影,驚恐望去,那是一隻戰馬前蹄……


    “不要啊!”


    他驚懼的大吼一聲,可正在衝鋒的柔然人是不會停止的。


    “哢嚓!”


    戰馬前蹄踏過的他的大腿,將他的大腿踩斷,而那戰馬卻也因此馬失前蹄,朝前摔去。


    “噗呲”一聲,地上一柄斜插的馬槊將其穿透,戰馬悲鳴著,被身後的騎兵踩踏而過。


    即便前方有人倒地,柔然人仍不失英勇的衝鋒而來。


    城牆上,一塊塊累石落地,待前方的柔然衝至城下,每一塊石頭,必然砸中一人,因為,柔然人真的太多了,霎時間,一聲聲被石頭砸中的聲音不斷傳來。


    可更多的,是已衝過來的柔然人,他們毫不畏懼的衝向城門,緊緊貼在馬背,躲避著累石、木擂。


    城門近了!


    近了!


    更近了!


    耳邊木擂、累石飛舞,卻依舊擋不住無數衝來的柔然騎兵,他們已不再喊殺,因為,他們要衝擊城門了。


    下一刻。


    三個打頭的柔然狠狠撞向城門。


    轟隆,啪嗒,瀟瀟~


    城門被急速衝來的騎兵撞擊,發一聲轟鳴,這是戰馬撞擊城門的聲音,其中隱雜著馬頭被撞碎的聲音,以及戰馬死前的悲鳴,而那馬背上的人,卻是連話都沒說出來,就被生生震死。


    下一瞬,無數騎兵踩踏而來。


    啪嗒、噗呲、嘭嘭嘭。


    撞擊聲、腦殼碎裂、人與人相撞之聲不絕入耳,更是摻雜著武器入體聲。


    而城門上的一段,正在不斷顫抖,這是他們撞的,門後的石塊也被撞的一絲絲的移動著,可見其勢頭之鋒。


    柔然人,這是在拿人命填啊……


    把疾馳的戰馬當做撞木來用,雖然是他們的常規作戰方法,但現今,那戰馬上可是有著一位位的柔然人啊。


    他們不怕嗎?


    怕,當然怕!


    但他們沒法,因受大檀令,他們輕騎奔來,是不會有第二匹馬的,以備馬撞門是行不通了,唯有他們自己來,誰在前方,誰自認倒黴吧,即便你不認,後麵的人也會推著你前進,因為,他們需要你死。


    你不死,就是我死……


    無數人怒吼著衝向城門、城下,此時已有人在搭建馬屍而上。


    他們前方衝鋒的人,對大軍來說,就是搭建人屍梯的,一匹匹戰馬被柔然人驅使著撞向城牆。


    這一幕,你以為他們是在發起自殺式的衝鋒嗎?


    是!


    也不是!


    說不是,是因為聰明的人,會在撞向城牆的那一刻跳到別人的馬背上,或是跳躍起來,待第二人撞死,再跳起來,循環往複。


    說是,是因為這矮小的城頭隻需要十幾具戰馬屍體就可以登上,這是他們最為快捷的方法。


    如此輕便快捷的方法,幹嘛不去用?


    人命?嗬嗬……


    這個世道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庫仁直的連番大喝,讓得他們不得不衝,此時,已然有人接城,後方人馬開始射出箭矢。


    城牆上,士卒們頂著箭矢將木擂、累石一塊塊砸下,他們要做的,就是讓柔然人倒在城牆遠處,不讓他們靠近城牆。


    不是他們不想以箭矢還擊,是此時箭矢的作用不如木檑、累石的作用大。


    可即便如此,柔然人一波接一波的攻擊,也讓得他們無暇他顧,取器械、丟器械,取器械、丟器械,根本就沒準備多少的木擂、累石飛速消耗。


    丘穆陵貢不斷的怒吼著,指揮著狼牙拍、夜叉擂在城頭飛舞,守在馬屍最多的地方,因為這裏,已經有柔然人可以摸到城牆了。


    一炷香,僅僅不到一炷香,就已摸到城牆,可見柔然人在庫仁直的命令下是有多瘋狂。


    那一個個猙獰的麵孔,讓守城士卒無不心驚膽顫,但也沒人逃跑,因為他們知道,雲中有更多的柔然人,一旦這裏被破,柔然將直入五原。


    到那時,雲中他們去不了,也唯有朔方,可讓了五原,朔方也將危在旦夕,此時不戰,往後就得獨自作戰,更是一個死。既然如此,幹嘛不在此一搏?


    ……


    戌城中,館驛內,得聞柔然來襲,唐和、唐契、李寶,舅甥三人麵色沉悶,他們很想出去幫忙,但他們身為柔然附臣,是不好出麵的,唯有將手下人交給了一位幢主,讓幢主帶著人馬前去,而他們三人則在此靜候。


    那被唐契帶來的三百人,此時正在朝著長城快速奔去。


    八堡中,聽聞戌城外長城上的漫天廝殺,各堡主一臉緊張的引兵來援。


    長城外,劉盛的大營也開始冒起衝天大火,直燒的黑夜紅透,那紅透天際的大火,雖然三水處的劉盛看不見,卻也能看到紅光漫天,略微一想,劉盛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二話不說,帶著眾位主官來至河岸,看著那隨波流動的火燭,死死的盯著它,一旦它劇烈波動,就證明大檀的兵馬下水了。


    東岸,柔然大營,大檀看著順水北去的火燭,因為距離較遠,還當是劉盛一方的巡守人,輕蔑一笑。


    下一刻,天色突然一紅。


    “嗯?”


    大檀疑惑的抬頭看去,下一刻,雙目一瞪,因為那裏,是中道。


    看著那紅光漫天的情景,大檀雙眼微微一眯,低聲道:“那裏,是獨孤盛的大營?如此看來,庫仁直快要得手了啊!”


    想著,大檀怒喝一聲:“來呀!”


    “可汗!”


    “可汗!”


    無數早已待命的令兵大聲應道。


    大檀麵色嚴肅的快速下達命令:“令阿伏幹率白道部眾渡白道中溪水,直插狄那,令鬱久閭匹黎傾率南岸大營渡河,於陟斤,率本部渡河,今日,勢必滅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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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大檀雙手緊握,空舞一下,他口中的賊,正是劉盛!


    “是!可汗!”


    “是!可汗!”


    “是!可汗!”


    眾人連番應命,蹭蹭蹭的快速奔向戰馬,待至馬前,也不敢耽擱,飛身上馬,快速奔去。


    隨著大檀的一聲令下,東岸大營瞬間沸騰,於陟斤也連忙指揮眾人搭建浮橋,一個個柔然人快速扛著木材奔向河道。


    岸上也多出無數士卒,他們高舉著火把照亮河道。


    扛著木材的人來至河邊。


    啪啪啪~


    雙手一丟,將一塊塊木板相繼入水。


    噗通噗通~


    又有無數柔然人耐著水寒跳下河道,飛快的將木材連接。


    如此劇烈的動靜使得水花飛濺,即便黑夜中看不到,那波紋也在不斷散去,慢慢靠近劉盛置放河道裏的火燭,刹一接觸,火燭開始逐漸波動起來,慢慢得,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激烈……


    看著上下劇烈晃動的火燭,劉盛雙目一瞪,大喝一聲:“飛石,床弩上弦!”


    “飛石,床弩上弦!”


    “飛石,床弩上弦!”


    “飛石,床弩上弦!”


    “......上弦”


    黑夜中,傳令人不斷喝向四方。


    頓時,一個個床弩、投石機飛快的轉動絞盤,將絞盤轉的哢哢哢響。


    岸上一片“哢嚓哢嚓”的聲音。


    劉盛再次大喝:“火燭,沿岸置放,每五十步一隻,快!”


    “酋帥令,每五十步沿岸置放火燭,快快快!”


    “酋帥令,每五十步沿岸置放火燭,快快快!”


    “酋帥令,每五十步沿岸置放火燭,快快快!”


    令兵傳下,西岸頓時響起火石和火刀的碰撞聲,下一刻,無數火燭亮起,點在岸邊。


    劉盛怒吼:“各隊副,細看水流波動,何處劇烈,定要速報,若有遲誤,粉身碎骨!快,傳令!”


    劉盛的怒吼,讓眾令兵不敢耽擱,因為他們也知道現在的處境不妙,東岸的大檀或許已經在搭建浮橋了。


    一個個怒喝傳令:


    “酋帥令,各隊副,細看水流波動,何處劇烈,定要速報,若有遲誤,粉身碎骨!”


    “酋帥令,各隊副,細看水流波動,何處劇烈,定要速報,若有遲誤,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


    “......身碎骨!”


    “......碎骨!”


    “......骨!”


    空曠的河道上回蕩著令兵的怒喝,一位位女郎飛快的來至岸邊,狠狠盯著那水波,她們就是娘子軍的隊副……


    柔然南岸大營距離東岸大營很近,大檀的令很快便至,鬱久閭匹黎得令後也沒耽擱,飛快下達渡河之令。


    一位位柔然開始策馬踏入河道,直衝北岸兩處大營,那大營的燈火,就是他們的方向。


    噗通噗通的入水聲開始不斷響起,一匹匹戰馬駛入河道。


    北岸大營得劉盛吩咐,也早已用上‘曲水流觴’,正在巡查的人突見火燭劇烈晃動,紛紛大喝:“柔然渡河了,柔然渡河了!”


    喝著,也連忙敲起手中鑼!


    咣~咣~咣~


    一聲聲鑼響,驚起大營少數的士卒,是的,少數!


    這些士卒起來的瞬間並沒有第一時間跑向河道,而是先看了眼稻草人遍布的大營,再是朝後看了看退路,這才連忙跑出營帳。


    隨著跑動,大概可以看出,這些人,最多隻有四百人。


    但見他們一個個將飛石、床弩上弦,對著黑暗的河道狠狠射去。


    啪啪啪~


    嗖嗖嗖~


    飛石擊水、床弩破空。


    下一刻,遠處傳來一道道慘叫聲。


    聞此慘叫,這四百人更是賣力的快速上弦,直恨不得爹媽沒多生兩條手臂出來,他們如此,是因為他們得到命令,石絕箭盡方可離去。


    聞著大營輕微的桐油味,四百士卒不斷將飛石、床弩射出。


    黑暗中,不斷傳來落水聲。


    一位柔然人正在冰冷的河道中飛渡,突然,前方一陣破空聲傳來,抬頭一看,借著敵方大營的火把,他隱約看到從敵方大營中飛出些什麽東西,可下一刻就隱沒在黑夜中了,但那破空聲卻逐漸接近。


    他知道,不管是什麽東西,那都是敵人發出來的,肯定不是好東西,可他僅是一個平常人,不會武功,不會飛簷走壁,不會內功,什麽金鍾罩鐵布衫的也不會,聽聲辯位更是沒有了。


    他唯有一副鎧甲、一把馬槊、一柄馬刀以及坐下戰馬。


    可這個時候,這些東西並不能給他安全感,因為他看不到飛來的物體在什麽地方。


    即便耳朵聽到了,他也不能準確的判斷出來……


    戰馬又在河中費力的踏出一步,下一刻,呼嘯聲近身。


    “噗呲~”


    他看到了,那東西,是一支床弩,一支很長很長的……床弩,那床弩從他身上穿過,鎧甲並沒有把床弩阻擋下來。


    他腦袋開始空白,猶如第三人,手開始不聽使喚,這一刻,他看到了他胸口處有一個小洞,那是床弩造成的,可他並沒有感到疼痛。


    摸了摸胸口,意識開始昏沉,下一刻,又是一道呼嘯。


    啪~


    他又看到了,那是一塊巨石,那巨石將他砸飛了出去,他感受到了,他撞到了後麵的人。


    噗通~


    他掉落了河中,意識消失的那一刻,他心中疑惑:“為什麽,為什麽我感覺不到痛?”


    這時候,沒人會為他解答了,因為,很多人和他一樣,被床弩穿胸而過、被飛石砸飛、砸落,被巨石砸中的那一刻,定會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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