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殤和崔驤麵前出現了一個渾身鮮血的柔然人,本該慌亂的柔然人看到他們不僅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了喜色。


    那柔然人,正是渡河而來的侯人,他臉色蒼白的朝著秦無殤跑來,大喊著:“軍師,軍師,我大魏援兵已至長城關隘!”


    “嗯?”


    秦無殤眉頭一皺,細看那人,頓覺麵熟,想了想,還真是他們的侯人,連忙上前幾步,將已至身前的侯人扶起。


    看著渾身是傷的侯人,秦無殤對他說道:“苦了你了,快下去歇息吧,我這便令人傳報將軍!”


    “嗬,是,軍師!”


    侯人虛弱的說著,突然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竟是昏厥了過去。


    也是,兩天兩夜在柔然占據的雲中躲藏,怎麽可能休息的好?更何況身上那麽多傷,這一次又是渡河過來,傷口被水感染,這侯人日後能不能活得下來還是一件事。


    而秦無殤也知道大檀為何要夜襲大營了,這是魏國援兵來了。


    忙遣人將侯人扶了下去,又派了一個令兵去劉盛處傳達此信。


    時間不久,狄那城外的劉盛就得知了消息,想了想,他覺得,不管大檀是不是真的要夜襲,也應該嚴防死守,畢竟這今夜就是他防備的最後一夜。


    想罷,也便命人尋了些婦女前來,令她們做了一些東西,這東西小巧,倒是很好製作。


    待其製作好,劉盛便遣派一千女郎讓全旭帶往秦無殤那裏,並拿了些桐油、和婦女製作的小東西,對全旭囑咐了一番如何做,便揮退全旭,讓其帶隊離開。


    隨後,他也取了些桐油之物,就急匆匆的帶著六千兵馬趕往三水之處布防。


    ……


    一個時辰後,得聞北岸兵馬頻繁調動,大檀心有疑惑,來至營前探查。


    隻見對岸人影林立,那夾角處又多了一支紮營的人馬,看其規模,起碼五千人,這不禁讓大檀有些皺眉深思。


    想了想,大檀輕笑一聲,對身邊的別帥說道:“阿伏幹,你觀這二營可有異處?”


    阿伏幹抬頭,左右看了看,說道:“定是那獨孤盛故弄玄虛,若他有兵如此,何須僅率六千部眾前來盛樂?


    從以往來看,這左營有兵四千餘,那白道中溪水有兵二千餘,此六千者,應是獨孤僅存部眾,以我來看,這右營,乃是從左營虛調而去,愚弄我輩爾!”


    “不然!”


    大檀搖了搖頭,指著劉盛的左營,對阿伏幹分析道:“這左營未動之時,右營便已紮起,或許,這獨孤盛將中道之人全調來此處了!”


    “哦?”


    阿伏幹驚異一聲,說道:“若是如此,當遣援兵一萬從中道下五原,如此一來,即便我輩不渡三水,卻也可斷其後路!”


    大檀點了點頭:“嗯!當如此!”


    轉身喝道:“令庫仁直率一萬輕騎突襲中道,若其得手,我南岸大營即刻進攻狄那,你率輕騎一萬渡河白道中溪水,三方合圍,將其殲之!”


    “啪~”


    說罷,大檀兩手一拍,好似要將劉盛拍死一般。


    “是,可汗!”


    阿伏幹令命而去。


    不多時,阿伏幹的令兵先至白道城,對此地守將庫仁直傳報大檀之令,庫仁直也沒二話,當即點兵一萬,從白道北上。


    他們此行,將從白道北麵的草原沿著大青山西去,待至中道便回轉南下,一旦破掉中道,他們再沿著大青山東來,堵死在塞水西岸,和大檀率兵渡三水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支輕騎,劉盛和秦無殤曾推算過,卻一致認為,大檀應該會速戰速決,而戌城有八堡守衛,城外劉盛大營也布置了疑兵,大檀分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實上,大檀也真沒那個想法,可他們沒想到,在狄那水障增兵,會讓大檀認為戌城空虛,這也是秦無殤算有遺漏了,畢竟他不是完人。


    算無遺策的人,估計也就電視劇上有吧。


    這一支輕騎,將是劉盛他們意料之外的事,看來,無論戰前如何規劃,都趕不上變化快。


    柔然將要攻打他的,也已不再是三方,而是四方,而他,也多了一個不怎麽靠譜的隊友,八堡……


    ……


    秦長城北麵,一支三萬人的騎兵正在策馬奔來,這些,皆是披堅執銳的甲士。


    前方的甲士們都嘴唇蒼白欲裂,顯然水分不足,他們嘴巴微張著,這是避免被不多的唾液黏住上下嘴唇。


    待轉過彎,略顯疲憊的甲士們抬頭望了眼前方,臉上多出了一絲笑容。


    他們看到了!


    那若隱若現的幾許山包,那裏,就是參合徑!


    他們,快到參合徑了。


    此時的他們,好似旱苗遇甘霖,行船遇正風,疲憊的身子竟有了些好轉,精神麵貌也有了提升。


    因為!


    到了參合徑,他們就可以休息一會了,但事與願違。


    噠噠噠~


    前方探路的一什侯人回返,那一副凝重表情讓他們心中感到一陣不妙。


    他們很想知道前方是什麽情況,但他們僅是大頭兵,即便想問,也不敢問,隻有嘴唇微張、輕皺眉頭,看著侯人從他們身邊奔去。


    後方的甲士們也聽聞到馬蹄聲,側頭一看,也如前人一般,心中一涼,看著快速飛過的侯人,暗暗祈禱:“可莫要再令我等前行了,好想睡一覺啊!”


    快至拓跋燾所在,那侯人什長就開始對著前方呼喊:


    “單於!單於!”


    一邊喊著,一邊高舉手臂。


    趕了兩天兩夜的拓跋燾也有點吃不消了,但他知道,身為單於,一定要以身作則,強打起精神來,喊停兵馬:


    “前軍繼續前行,後方兵馬且住!”


    隨著話落,大軍緩停,那侯人也已來至前方,下馬施禮:“報單於,柔然於雲中頻繁遣調兵馬,好似欲要圍攻狄那,另有一萬餘騎正在趕來參合徑,想必是來阻攔我等!”


    拓跋燾冷聲問道:“可知敵細?”


    問著,麵色冷峻的看著侯人,直看的那侯人心中打哆嗦。


    對侯人而言,這麵前的拓跋燾雖然年紀小,但人家常泰六年才12歲的時候就領兵了,常泰七年更是率軍出塞,也是同年被立為太子,那一身的彪悍、威嚴,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更何況,現今又是單於?而且是一位稱職的國君,那長久以來養出的威嚴已是不怒自威,令他發顫,更何況是親自問話?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詳情啊。


    哆嗦著回道:“回,回單於,柔然占據雲中,深入不得,僅探得一二!”


    “嗯?”


    拓跋燾眉頭一皺,怒道:“未曾探清?吾要爾等何用?來呀,拖下去,斬了!”


    大手一揮,令左右羽林郎將恐慌的侯人拖下去。


    左右羽林郎對視一眼,立即如同小兵一般,上前架起侯人就往外拖,也不顧侯人的大喊大叫。


    “呼,呼.....”


    拓跋燾微微喘著粗氣,這侯人的話,顯然把他氣著了,雖然他們沒什麽軍令,但對侯人探取情報也有一定要求的。


    這侯人探敵不明,在拓跋燾眼裏就是失職,而在劉盛那裏,也是一個探賊不詳的罪!


    年輕氣盛的他,這才剛上台就被柔然打了雲中,正處於極度窩火中,但凡有一丁點罪,他都快容不下了,更何況是探敵不明?


    待喘了幾口氣,心情稍微平複下來,拓跋燾突然想到:“這侯人尚知一二,我且叫來問問!”


    想罷,對外喝道:“暫且壓回來,我再詢問一番!”


    話音剛落,人群讓開,傳來兩聲驚疑。


    “啊?”


    卻是兩個羽林郎提著腦袋回來了,聽聞拓跋燾的呼喝,兩人不禁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腦袋,有些蒙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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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想:“腦袋都被砍了,還如何壓回來?”


    想著,又對視一眼,麵露苦澀,回過頭來,上前幾步,對拓跋燾施禮說道:“單於,此人,已,已被砍了腦袋!”


    “嗯?”


    拓跋燾眼睛一瞪,順著二人往下一看,那右邊的羽林郎,手中提著個東西,那東西還在左半圈右半圈的打轉,可不正是那侯人的人頭嗎?


    “哎!”


    拓跋燾重歎一口氣,一甩胳膊,極為懊惱的說道:“早知如此,便先問其事了,哎,不該殺之,不該殺之啊,哎!罷了罷了!”


    說著,拓跋燾有些後悔的揮了揮手。


    下麵兩位羽林郎見狀,相窺一眼,起身退去,心中無不想著:“單於又悔殺人也!”


    “哼!”


    氣哼一聲,懊惱的拓跋燾抬起頭來,看著剩下的侯人,問道:“爾等可知其詳?”


    剩下的九位侯人各自用餘光掃視同伴一眼,最後紛紛落在了伍長身上。


    那伍長見狀,隻好哆嗦著站了出來,對拓跋燾回道:“回,回單於,柔然重兵處在白渠水,觀其營寨,約三萬之營,尚有二萬餘騎在外,另白道城內有一萬餘騎,看其布兵,是要從狄那攻打五原!


    另,卑職曾觀狄那三處皆有我軍之營寨,想來,應是朔州伯駐守在此以抗柔然,這才讓得柔然人兩方圍之,一方在外!”


    “嗯?”


    拓跋燾輕哼一聲,眉頭一皺,輕聲言道:“獨孤盛?柔然六萬騎兵壓境,尚能保我五原不失,此子頗見勇武,可柔然將其兩方圍之,一方在外,是要意欲何為啊?諸公可知?”


    說罷,看向身邊的諸位將軍!


    眾人聞言,一個個低眉深思。


    半晌,一位位將軍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可無一是準確的,畢竟他們的情報不足,但也為拓跋燾指明了一個大概方向。


    那就是,柔然今日要打劉盛,若不然一定不會隻派一萬騎兵前來相阻。


    探討中的拓跋燾也未耽擱時間,大手一揮,讓大軍啟程,邊走邊討論。


    隨著侯人不斷回返,他們得到的信息越來越多,整個戰況也漸漸的明了。


    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眾人集思廣益之下,猜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


    既然猜得少許,按理說,拓跋燾應當盡快趕往參合徑,然後直入雲中攻打大檀,可他不僅沒有,反而讓大軍直接在這距離參合徑僅有十裏地的地方休息。


    這一遭,讓柔然侯人看得一頭霧水,但也沒忘了前去傳達給距離參合徑僅有三裏地的部隊,這前來阻攔大魏鐵騎的頭領,是庫仁直的哥哥便度。


    便度得聞消息後,沒敢放鬆,但也不敢冒進,抵達參合徑後就築寨紮營,準備嚴防死守。


    便度身為別部頭領,還是很聰明的,他可不想讓自己部落的人損失太大,既然大檀讓我阻攔,我就阻攔一下好了,進攻的事是萬萬不能的。


    畢竟人家有三萬騎兵,我隻有一萬,敵眾我寡,雖然敵人疲憊,但也能令我部損失過大,犯不著。


    就這樣,便度的別部一萬部曲,和拓跋燾率領的三萬騎兵竟然都在參合徑停了下來,好似要一同觀看大檀和劉盛的戰鬥。


    而得聞拓跋燾的鐵騎渡過長城的劉盛,心中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他從史料裏得知,這拓跋燾應該就在今夜到達雲中,畢竟記載的是三天兩夜!


    但攻打大檀的具體日期,可就沒有記載了。


    劉盛就大膽的推測,如果拓跋燾不傻的話,應該會休息一夜再和大檀決鬥,不然士兵都疲憊不堪,怎麽打仗?


    拓跋燾傻嗎?


    很明顯,人家不傻,缺點也不多,隻是草率易怒,還臉紅脖子粗,殺了人還經常後悔。


    呃?......


    好像還挺多的,畢竟胡人這個身份也算一個,把國人之外的人不當人看也是一個。


    但總歸,人家不傻,是個合格的國君!


    時間緩逝!


    參合徑兩兵不動,劉盛和大檀的兵馬卻是連番調動。


    劉盛的人馬正在加緊布防,一個個稻草人紮了起來,各個營帳被桐油澆上,尤其是外圍,更是有著把營帳圍了一圈的稻草。


    這是他們按照劉盛的吩咐置辦的,名曰,畜生怕火。


    要是柔然來了,一把火燃起,讓柔然人的戰馬受驚,四處踐踏之下,總歸會有互相踐踏的。


    而每個分流的地方,還有著百人拿著小物件等待天黑。


    大青山北方,一支萬餘輕騎正在策馬狂奔,他們已快至中道,這是庫仁直的部隊。


    大檀的南岸大營士卒林立,隻待中道一破,他們將躍馬揚刀殺向狄那,白道城內也是如此,大檀也早早的在三水處觀望對岸。


    而對岸的劉盛,也正在看著他,雖有大河阻攔,兩人看不清對岸麵容,但二人憑著直覺,就認定了對方。


    對視良久,二人轉身離去,他們兩個都知道,和對方的大戰,即將爆發,隻待,中道戰役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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