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發動機的聲音將山林中的鳥驚得飛起,結成群向遠處飛去。寒冬裏還未化淨的積雪殘存在山的背陰麵,白佑希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看不出什麽表情,手裏不停地打著方向盤穿梭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


    自從昨晚接到周建成的電話,白佑希似乎有些心神不寧。


    車子最終在一家破舊的療養院停下,低矮的磚牆爬滿了幹枯的藤蔓,零零落落的葉子皺巴巴的,在簌簌寒風裏搖搖晃晃,一陣風吹過來,敲擊著纖細交錯的枝幹,發出陣陣的聲響,就像無數個小鈴鐺在耳邊搖晃。


    白佑希下車環顧了四周,驚訝的發現這座老舊的療養院竟然規模不小,不過四周的樹木把它擋的嚴嚴實實,如果不仔細找找,還真難以讓人發現,白佑希裹緊了風衣,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推開那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厚重而沉悶的聲音傳入耳膜,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極粗的梧桐樹,有些枝椏已經變成枯木,,樹皮大片大片的脫落下來,奇怪的是如此偏僻院落竟然幹淨的不合常理,白佑希有些警惕的看著周圍,畢竟在這深山老林裏,這座建築的確有些突兀和陰森。


    “白先生,您來了。”一個溫醇低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白佑希有些猝不及防。。


    白佑希轉過身,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向著自己走來,破舊的呢子大衣邊緣被磨蹭得發亮,帶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手上拿著一個棕色的文件袋,眼帶笑意。


    “這是您要的東西。”那個中年男人一手把文件遞給了白佑希,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摸出一盒被擠的變形的萬寶路香煙。


    他抽出兩根,一根叼在自己的嘴裏,另一根遞給白佑希。


    白佑希擺了擺手,繼續抽出文件袋裏的文件,一張發黃的照片從幾頁紙中掉落,他俯身撿起,在照片中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顧明輝和自己的父親。


    那個中年男人點燃香煙,煙霧順著風一股腦的全撲在了他的臉上,結果眼睛被熏得睜不開,他換了個方向,兩隻手伸進口袋裏。


    “你是說,我父親生前一直搭夥合作的是顧明輝?”


    “沒錯,我通過很多渠道,拿到了你父親生前公司的注冊資料,顧明輝的確是合夥人。”


    白佑希目光冰冷,翻了翻手中的資料。最後將視線停留在那張照片上,照片中的兩個年輕人意氣風發,笑的神采奕奕。


    “這是二十年前,你父親和顧明輝在一個招標項目中大獲全勝的時候的照片,你看,這後麵要建起來的就是現在江州的地標性建築中銀大廈。”中年男人指了指照片中兩個人身後的那片空地,粗糙的手紋裏像是漬滿了煙灰。


    “這我當然知道,我可是看著他從那裏一躍而下的呢。”白佑希說的淒涼,聲音有些顫抖。


    當那座受全市矚目的地標性建築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落成的時候,父親竟然離奇的從頂樓墜落,血肉模糊。殘忍的是,這一切都深深地根植在一個七歲的小男孩的腦海裏,猶如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記者說,他父親死於自殺。


    鋪天蓋地的新聞都是自殺。


    他不信,媽媽也不信。


    他總是能在夢中看見父親伸開雙臂蹲在那裏,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他父親在對他笑


    “佑希,過來,到爸爸這裏來。”


    白佑希搖了搖頭,開了一夜的車讓他有些頭昏腦漲。


    “那麽,這裏呢?這裏是什麽地方?”周瑾同看了看這裏低矮的磚瓦房。


    “我現在所能查到的,隻有你父親在這裏待過,而且時間還不短。”


    “這裏?”白佑希狐疑的低頭看了看周金成。


    “對!而且,你看,這裏的每一個房間窗戶上都有鐵柵欄,我查過這裏的底細,說的好聽一些叫做療養院,不過是精神病院罷了。”周建成指了一圈破敗不堪的磚瓦房,鐵柵欄大部分已經生鏽斷掉,但依舊能看出原貌。


    精神病院?


    果然有問題。


    “老周,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請你務必幫我追蹤這所療養院的醫生,想要解開這個局,隻能從這兒下手。”男人的表情嚴肅,就連手裏紙也被捏的變形。


    “行是行,可是難度很大,看來你要耐心等一段時間了,尤其像這種私人的療養院,工作人員的身份本身就是個機密,更別提查住在這裏的人的身份了。”


    “那就拜托你了。”


    “白先生客氣,拿人錢財總要做些實事才行,不然不符合我周建成的做事風格。”


    周建成是白佑希在國外認識的一個華裔私家偵探。在這個見不得光的行當裏,是一個十足的佼佼者,其詭秘的行事風格和縝密的思維非常人能及。


    “有什麽情況隨時聯係,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白佑希離開了療養院,心緒卻亂了,有太多的謎團還沒有解開,看了看窗外,太陽已然升上山頭,料峭的寒風帶著被車輪帶起的風沙敲擊著窗子。


    白佑希之所以有這個想法,隻是因為在美國工作的時候偶爾翻到那張報道父親自殺的報紙,原本是是母親翻看了不知多少遍,如今自己再仔細閱讀一番,竟然可笑的發現其中的邏輯不通


    父親一直是個樂觀開朗的人,為什麽會毫無征兆的自殺?


    事業成功家庭圓滿幸福,白佑希找不到父親自殺的理由。


    陰謀,隻能是陰謀。


    公寓裏,顧憐凡昏昏沉沉的從睡夢中醒來,走到浴室一邊刷著牙,抬眼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滿頭烏絲直直的垂到腰間,一張玲瓏的小臉上毫無血色。一想到昨天晚上一幕幕,顧憐凡一陣煩躁湧上心頭。


    “顧憐凡,忘掉忘掉,那個人已經和你沒關係了。”手中的牙刷點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神堅定。


    叮咚!


    一聲門鈴響起,顧憐凡慌忙的衝掉嘴邊的泡沫。


    打開門,周瑾同手裏帶著兩份早餐,滿臉堆笑,不過馬上又僵住了。


    “你昨天晚上見鬼了?怎麽這幅樣子,一會兒千萬別出去嚇人啊。”周瑾同側身進門,看著滿臉憔悴的顧憐凡,滿臉嫌棄。


    “對啊,見你了。”顧憐凡關上門,搖了搖頭,看了看正在餐桌旁擺放早餐的男人。


    “怎麽,今天怎麽這麽好心,過來給我投食?”顧憐凡拉開椅子坐下。


    “我一直都這麽好心。”周瑾同沒有抬頭,自顧自的舀著碗裏的粥送到嘴裏。


    “一直?那你不直的時候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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