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就是你說的那家4a公司的業務員,我以為是他新養的情人,就沒在意。今天聽你這麽一說,估計就是小丫頭業績額沒滿,韓總拿鼎元的生意討她歡心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


    有了這麽個突破口,顧衿一肚子的鬼心眼兒全跑出來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尹白露,雙手合十:“好白露,幫幫我吧。”


    兩人共事這麽長時間,尹白露太了解顧衿了,一時腦中警鈴大作:“你想都別想!”


    “求求你了。”顧衿軟著聲音跟她哀求,“要不然就被扣獎金了,沒錢吃飯了,馬上過冬了連件新衣裳都買不起了……”


    “你少哭窮!”尹白露自知交友不慎,用尖尖的美甲去戳顧衿,“你嫁的可是旁政啊!要是連你都窮我們就該去二環地鐵裏要飯了!要不要我給旁總打個電話,問問他天天都做些什麽生意讓我們顧小姐連件新衣裳都買不起?”


    顧衿蹙眉:“你別什麽事兒都扯上他行嗎。我的工作,和他有什麽關係?”


    “你看,一說這個你就這樣,真不知道你這婚結得有什麽意思。”尹白露白了顧衿一眼,“顧衿,你心裏怎麽想的你自己最清楚,想幫傅安常我能理解你,但是你不能……”


    “你到底幫不幫我?”顧衿打斷她接下來的話,不高興了,“小氣鬼,不幫算了,我自己去。”


    尹白露拗不過她,氣得不行:“幫幫幫!這個時候不行,中午,中午打聽好他在哪兒,我跟你去。”


    顧衿喜笑顏開,飛快地在尹白露臉上留下了個口紅印:“你最好了!”她站在門口,露出一顆小腦袋,“中午不見不散。”


    到了中午午休的時候,尹白露不知道用了什麽神通打聽到鼎元韓總吃飯的地方,和顧衿約好在寫字樓的負一層見麵。


    鼎元這邊毀約,今天自然是要和新東家一起慶祝,顧衿暗喜自己得了個這麽好的機會。


    她和尹白露坐在車裏,仰頭看著高高的酒店大樓。


    “手機準備好了嗎?”


    “好了。”


    尹白露拉開車門:“在三十樓的鴻雁包廂,走。”


    “白露!”顧衿叫住她,把手機塞進她手裏,“你錄,我來。”


    “得了吧你。”尹白露不同意,“好歹你是個已婚婦女,跟他扯上算怎麽回事兒啊!我尹白露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就是真鬧起來了也都以為是為了生意,沒人會當真。”


    “不行。”顧衿堅決地搖頭。


    尹白露見顧衿不聽勸,放出個撒手鐧:“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還有旁政呢。回頭真讓哪個嘴欠的說出去,名聲要不要了?”


    一句話,讓顧衿忽然沉默下來。


    尹白露拉著顧衿上了電梯,一路走至三十樓鴻雁包廂的門口,安慰地拍拍她:“真的不用想太多。準備好了啊。”


    尹白露對著走廊的鏡子又風情萬種地整理了一下頭發,拉了拉衣領。顧衿深吸一口氣,把手機調成錄像模式。


    尹白露用手指比畫著:一、二、三。


    包廂的門被尹白露猛地從外麵推開,顧衿緊隨其後,包廂內的圓桌上圍了滿滿十幾個人,都被倆姑娘開門的陣勢嚇愣了。


    尹白露直接就奔著坐在中間的韓總去了,他旁邊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


    桌上的高腳杯裏放著紅酒,尹白露抄起來,嘩啦一聲潑在了韓總頭上。深紅色的酒液順著韓總稀薄的頭發往下淌,他還是一副不知發生了什麽的茫然表情,微張著嘴。那模樣,險些讓顧衿笑出聲來。


    見這麽兩個神經病女人進來鬧場,桌上的人正要起來製止,尹白露率先氣勢懾人地哭了起來,指著韓總歇斯底裏:“韓濱你個禽獸!當初你說好把這個策劃案給我做的,那天晚上在桌上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都忘了啊?現在我那麽盡心盡力地幫你做宣傳,拉讚助,轉臉你就不認人!你說!這個小狐狸精是誰!”


    尹白露氣勢洶洶地指著韓濱旁邊坐著的人,眼裏的妒火能殺人:“為了她你就毀約?她哪裏比我好?”


    “你是……”被潑了一臉紅酒的韓濱一頭霧水,他壓根就不認識尹白露,但是尹白露說得這麽逼真,又讓他有一瞬間的空白。


    在座的人一聽尹白露這麽說,隻當是韓總外頭的哪筆風流債沒處理幹淨,如今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了。


    尹白露見韓濱這麽問她,哭聲更大,直接揪著韓濱的領子把他往外扯:“你說我是誰?幾天前你還跟我在一起呢現在你問我是誰?我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


    “都是你!”尹白露仿佛崩潰了,把矛頭指向韓濱旁邊的女孩子,“要不是你,他也不會把給我的合同給你!”


    同樣一杯紅酒尹白露也送給了那個年輕姑娘。那個女孩兒看著文文靜靜的,沒想到脾氣也很暴烈,被潑了酒第一反應不是哭不是躲,而是去跟尹白露撕扯。


    一邊撕扯女孩兒還一邊回頭淚眼婆娑地質問韓濱:“你不是說除了我你再沒有別的女人了嗎?那樁生意你到底給了幾個人!”


    尹白露從來就不是吃虧的主,見女孩衝過來順勢扇了她好幾個嘴巴。


    幾十平方米的包廂內充斥著男人的怒吼、兩個女人的尖叫,一時在座的拉架的拉架,走人的走人,包廂門口的服務員見狀紛紛去找保安和大堂經理,場麵混亂極了。


    顧衿往後退了幾步,用手機一幀不落地拍了下來。


    見情形差不多了,她衝進去想拉尹白露走。


    一直被兩個女人抓著出氣的韓濱認出了顧衿,一口氣說了好幾個“你”。


    “你什麽你!”顧衿把手機塞回包裏,趁亂踢了他一腳,“始亂終棄早晚有一天遭報應!”


    尹白露和那個女孩打得正酣,頭發也亂了鞋子也丟了,本來是出戲現在鬧得倒有點像真的了。女孩被打了幾記耳光心裏窩火,冷不防抓著一個杯子就往尹白露頭上砸,顧衿嚇得心都提起來了。


    尹白露看她那張臉比命都重要啊!這要是被劃花了,顧衿估計下一個毀容的就是自己。


    顧衿衝過去死死地抓住那女孩的手,使了吃奶的勁兒推了尹白露一把。


    高腳杯磕在牆邊炸開,濺起來迸在顧衿的額頭上,有血慢慢淌下來。


    “顧衿!”尹白露驚慌地叫了她一聲,忙用手去捂她的頭。本身傷口不大也不深,血流得也不多,但是被尹白露那麽驚慌地一叫,眾人瞬間安靜下來,全往顧衿身上看去。


    顧衿站起來,有點尷尬地攥住尹白露,小聲安撫她:“沒事兒。”


    顧衿抹了把額頭,疼得直咬牙:“韓總,咱談談行嗎?”她把手機裏剛才錄的視頻給韓濱看,手指上還沾著血,“這些要是讓您夫人看到了,恐怕……”


    韓濱仗著夫人娘家的第一桶金混到現在,懼內的名聲是無人不知的。


    韓濱氣得臉都白了,好像在做著什麽權衡,發福的肚子不斷地一起一伏。


    正當眾人麵麵相覷的時候,有腳步聲停在包廂門口,接著傳來一道年輕男人極為驚訝的聲音:“嫂子?”


    顧衿扭頭看著門口的陳湛北,無聲罵了句髒話。


    她壓根就沒想到能在這裏碰上熟人。


    陳湛北,北洲國際酒店的太子爺,旁政的好兄弟。


    屋裏的人聽見陳湛北這一聲“嫂子”,神態各異,連韓濱都變了臉色。


    陳湛北今天難得來酒店視察工作,沒承想在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說三十層有人鬧事,在包廂裏打起來了。


    最新奇的是,聽底下人說還是倆女的,好像是去捉奸的。


    陳湛北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愛瞎打聽,一拍大腿帶著保安就上來看熱鬧了,但是他怎麽都沒想到,這鬧事兒的人是……顧衿。


    他就見過顧衿兩次,一次是在旁政的脫單派對上,一次是在旁政的婚禮上。


    按理說客人在他的酒店遭到了毆打,為了維護客人利益和酒店名聲,原則上來講怎麽著都該報警抓人的,但是這人是顧衿,旁政的老婆,陳湛北就得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一進門兒他就喊了顧衿聲“嫂子”,就是為了給眾人聽,這人跟我沾親帶故,你們別太過分。


    b市能把生意做到這麽大的人不多,陳家的酒店行業在國內是首屈一指的,陳湛北小太子爺的名聲很響,但是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陳湛北家就他一個兒子,壓根就沒哥哥,能讓他這麽畢恭畢敬叫嫂子的,仔細想想就能明白……因此,大家看顧衿的眼神都帶了點兒打量和怪異。


    尹白露看著房門緊閉的包廂,有點坐立不安,陳湛北坐在她對麵,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


    “哎,哎,我叫你呢。”


    尹白露長得漂亮,是近乎妖嬈的那種漂亮,陳湛北這人就對美女有興趣:“你叫什麽啊?跟顧衿什麽關係?”


    “你跟顧衿什麽關係?”尹白露反問他。


    陳湛北一愣:“我跟旁政是朋友。”


    尹白露淡淡地說:“我跟顧衿也是朋友。”她剛打完架,臉上還帶著點兒紅,頭發也亂亂的。


    陳湛北看她心不在焉,出聲寬解她:“放心吧,她出不了事兒。”


    “你倆今天到底為什麽?那韓濱真是你……”


    “我呸!”尹白露啐他,“我看起來是那麽不長眼的人嗎?”


    陳湛北心裏鬆了口氣:“就說嘛,現在美女的眼光還沒時髦到那種程度。”


    尹白露把事情始末給陳湛北說了個大概,陳湛北聽完也跟著樂:“這損招兒你別說,還真就顧衿能想出來。”


    他掏出手機,眼神熱絡:“哎,我看你眼熟,難為咱倆今天認識一回,加個微信,留個電話唄?”


    尹白露沒心思跟他胡扯,不耐煩地站起身,趕巧顧衿這時候出來了。陳湛北訕訕地收回手機,跟著尹白露迎上去。


    “怎麽樣?”


    顧衿如釋重負:“明天重新做路演,他答應給我們百分之五的誤工賠償。”


    尹白露得意起來:“總算對得起我被那個賤人拽掉的一把頭發了。”


    顧衿餘光看到陳湛北,自覺尷尬,撓了撓頭:“那個……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嘿,這算什麽。”陳湛北嘴甜,他最近還有事兒求著旁政,得供著顧衿,“後麵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你們去哪兒,用不用我送你們?”


    “不用不用。”顧衿覺著今天太險了,心有餘悸,拉著尹白露趕緊走,“車就停在外麵。”


    兩個姑娘上了車,一齊拉下遮光板照鏡子。


    尹白露拿起粉盒補妝梳頭,顧衿拿著紙巾擦額頭上那道傷口,傷口結了痂,深色的痕跡和顧衿白皙的膚色形成了強烈對比,看著挺嚇人。


    “送你去醫院?”


    “不用。”顧衿合上鏡子,忽然變得病懨懨的,“回去上點白藥就好了。你把合同帶公司去吧,告訴傅安常一聲就行了,我下午想回家睡覺。”


    尹白露睨她一眼:“是真想睡覺還是怕他們看見你這道口子啊?”


    顧衿坦然自若地把頭發往額前撥了撥,開門下車:“都是。”


    顧衿的家和公司是兩個方向,尹白露送她得繞一大圈。


    “我打車回去,你快走吧。”顧衿迅速跑到路邊叫車,尹白露怎麽叫她都不回頭。


    上了車,顧衿靠在後排座椅上,忽然長長地舒了口氣。


    今天這一架打得真痛快。


    她記得剛到公司的時候,她和尹白露隻是實習生,每個月領著微薄的薪水,除了房租就不剩下什麽了,每到月末,兩個人就把剩下的錢湊到一起出去打牙祭。


    顧衿在公司受了哪個部門的氣,尹白露一準兒找碴幫她討回來。尹白露在公關部受那些美女的排擠,顧衿就利用手中那點兒小人脈給尹白露提供機會,讓她漲業績。這一晃,都兩年過去了。


    時間可真快啊。


    顧衿下了車,掏出手機給尹白露發信息,一邊走,一邊抿唇偷偷笑:“白露,謝謝你哦。”


    還沒等發送,顧衿一下愣住了。


    在公寓樓下,旁政正靠著車門抽煙,寒氣和煙霧白花花一片,讓顧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看到顧衿過來,旁政掐了煙,朝她走過去。


    顧衿為了遮掩擋在額頭上的頭發被風一吹,有幾縷拂到旁政的夾克上,顧衿心虛,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她額頭上那一道傷口,讓她看起來特別滑稽。


    旁政看著她的眼睛,說不出是讚賞還是嘲諷:“你可真勇敢。”


    “你可真勇敢”,這句話顧衿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他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隻不過,那個時候他是帶著誇獎的,不是現在這樣,有著淺淺的諷刺,還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在裏麵。


    雙氧水擦在額頭上,又疼又辣,顧衿對著鏡子又是一陣咬牙切齒,陳湛北這個大嘴巴!


    旁政從衣帽間換了衣服出來,顧衿瞥他一眼,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以往別說下午,旁政回家的時間能趕在晚上十點之前的情況都很少,更別提在家樓下碰見這樣小概率的事情了。


    洗手間的水龍頭嘩啦啦響著,他仔細地衝著手,平靜地說:“回來拿東西。”


    “哦。那你怎麽知道我回來?”顧衿後知後覺地問他。


    旁政用毛巾擦幹了手,把裏麵穿的襯衫袖子卷起來,十分漫不經心:“尹白露說的。”


    顧衿奇怪:“你怎麽有白露的……”


    “給我。”


    她抬起頭,眼神茫然:“什麽?”


    下午陽光正足,透過客廳的窗大片大片地打進來,顧衿背對著光,仰起臉的時候被太陽刺得微微眯起眼。旁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她手裏拿走了棉簽,一隻手順勢托著顧衿的下頷,不讓她低頭。


    他手涼,手指很長,略顯粗糲的指肚摩挲著顧衿頸下溫熱細膩的肌膚時,顧衿心裏忽然不能自抑地顫了顫。


    有一瞬間,顧衿以為,就算是被他這麽掐死,她都願意。


    顧衿皮膚很白,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很清澈幹淨的膚色。旁政垂下眼,手離她又近了點兒。


    “呀——”顧衿惱怒地睜開眼,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你輕點兒行嗎!”


    旁政離她很近很近,近到顧衿能數清他濃黑的眉毛。“不疼不長記性。”他雖這麽說著,手上的力道卻放鬆了些。


    一時他專心給她擦著傷口,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他的呼吸噴到顧衿臉上,漸漸地,顧衿可恥地發現自己心跳得越來越快。


    屋裏很靜,靜到讓顧衿有一瞬間的鼻酸。


    起初和尹白露從酒店出來的時候,顧衿沒覺得有什麽,甚至還有種打贏了場戰爭的驕傲感,可是現在被旁政這樣捧著的時候,心底那些女人特有的情緒就湧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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