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這種真人玩的台球跟在遊戲機上玩的花式撞球還是有很大不同的。首先是規則上的差異,另外就是打球時的感覺。


    楊毅在手柄遊戲機上常玩的兩種打法,一種是九球。不用多說了,從1到9挨號打,打進了目標球或者打中目標球撞進別的球,有效,繼續擊球。打空了換手。誰先打進9號誰贏。另一種計分的稍微複雜點兒,總之如果連著打進的多,又是挨號的球,得分就多,電腦統計誰得分多誰獲勝。


    而於一他們這會兒在台球廳的玩法其實是美式台球中的落袋八球製。首先打進黑色8號球的就算贏。玩家輪流擊球,第一個擊球的玩家所打進洞的球的種類決定了本局比賽中他所要擊的目標球。換句話說,不管是開球衝進的,還是之後對局中指球打進的,第一個落袋的球是花球,那接來下就要一直打花球,對方打全球。與9球不同的是,八球玩法中,雙方玩家必須要將屬於自己的一組球全部打進之後,才可以打黑8。本組彩球未打進前誤入黑8的視為犯規,禁一手。


    聽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除了沒有瞄準線可看之外,楊毅也分不清什麽是花色球什麽是全色球。


    季風說:隻有彩色沒有白色的就是全球,彩色帶白條的是花球。


    可是一眼望去,所有球都有白色和彩色,除了母球和黑8。


    張偉傑說:1到7號是全是的,9到15號是花的。


    但她還是不知道該打哪個好。在遊戲機上有按鈕可以顯示球號,案子上的球全是立體的,號碼常被壓到下麵。


    季風說:別跟她說了,她認不全那麽多數。


    找揍!楊毅杠起球竿。擺球的服務生頗有危機意識地緊緊盯著她,時刻準備好衝過來讓她做損壞球竿的賠償。


    “別鬧!”於一給她的槍頭擦了點殼粉說。“炸球。”


    “我炸啊?”楊毅興衝衝地用手輕碰那些藍色粉末。


    “使點勁兒啊!”季風一臉看好戲地看著楊毅那個像模像樣的手橋,“最少要炸出四個球碰著案邊才算炸動了。”


    四個?楊毅不太自信地看看於一。於一挑眉,猶豫著伸手,把她球竿調了個方向,粗的一頭在前。“使勁兒往出推就行。”


    “你就教她玩賴吧!”季風和張偉傑無奈地對視一眼。


    這樣果然能使上勁兒了。楊毅順利地開球成功,雖然一個也沒進,但是球炸得很散。


    於一收了兩個洞口的花球後拍拍手邊的球袋說:“借力。”出竿後母球縮了回來踢到紫條花球,咚咚繞進了對麵的中洞。


    季風笑著罵了一句,把球從洞裏掏出來擺回桌麵上。


    “幹什麽?”楊毅皺著眉毛看他取代於一站在母球前。


    “一邊兒去。”季風用手肘拐開她,懶得多解釋。


    “我們打進了。”


    “蒙的不算。”張偉傑彈她腦門一記。


    惹得她怒目相視:“再跟我動手動腳我削你!”


    “你能別像個刺兒球似的嗎……啊呀!死丫頭你真打啊!”


    終於輪到楊毅的竿,略顯激動地來到母球前,茫然地麵對滿桌花裏胡哨的球。於一站到案子對麵,彎腰瞄著楊毅的球竿,指著離中袋最近的9號球中心說:“直打。打這個點……竿再偏點兒……往右偏……大了……好。打母球中間。”


    嘩!十分幹脆地直接進洞。


    “行啊丫頭!”張偉傑大方地鼓勵,“竿架得穩哪!”


    楊毅難掩得意地咧嘴大笑。


    “出手也可穩了呢。”季風翻著眼睛講她的糗事,“就是不太準。一磚頭砸人家窗框上了,咣一聲,拉她走還不走,人都出來了她還貓腰撿磚頭要砸。穩穩當當讓人逮著了。”跟著一頓肆意的笑聲。


    他是故意讓她分心的!眼看於一給指好的球在袋口晃蕩晃蕩就是不進,楊毅氣急敗壞地回頭瞪季風:“還敢說!要不是你不敢砸還攔著我我能砸歪嗎?”


    “那可是老師家!誰像你那麽虎啊,屁大點兒事就砸到人家去了!砸一下趕緊走得了,沒頭到了了還!我跟你去都後老悔了。”


    “找你去我更後悔!”


    “切~”張偉傑打球,季風抽空跟於一揭楊毅的疤,“我沒跟你說過吧,鍬兒?全班代數考試就這虎丫頭一人沒及格,老師找她談話,晚上她就去給人玻璃砸了。”


    “別造謠!”


    “我?我造遙?靠!你問張胖子!六中上到校長室下到收發室,誰不知道你砸江豔家玻璃的事兒!”


    台球的撞擊聲襯著不時的拌嘴聲和粗話,黑8終於被於一送進了底袋。統觀全局,楊毅雖然隻打進一球,但是用於一的話說是“喂得不錯”,把球都送進袋口,讓他能夠直接收竿。


    當然也有從袋口踢出來的,楊毅隻當那是意外拒絕提起。


    一竿打下來,還是沒有明白除母球和黑8之外那些彩球的區別。她隻知道於一讓她打哪個她打就是了,蒙進的不算,要指球,要定袋。打進了人生中第一枚真的台球,是黃色帶白條的9號。於一沒有按事先說的那樣“輸了全掏贏了對半”,而是把贏的五塊錢全給了她。


    楊毅喜滋滋地拿著贏到的錢買了兩支蛋卷冰淇淋,大方地分給於一。


    季風咬牙切齒地瞪她:“就不能給我買一個。”


    “輸球的吃什麽冰淇淋!”


    “別不要臉啊,你們今天就仗著點兒好。”


    “手下敗將猖狂個屁。”


    楊毅吃著冰淇淋,坐在手下敗將的自行車後座回家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光顧著打球了,她連於一的臉都沒細看一眼呢!


    她不是計劃要和於一親密一些的嗎?這幾竿球打下來,於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球竿和案子裏的球上,不行,追男生不應該是這樣的。那應該是什麽樣呢?楊毅腦子裏浮現於一抽煙時微眯的眼睛和打球時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傻呼呼地笑了起來。她應該把對台球的熱情分點給於一的,起碼要跟他說點台球以外的事。啊,閑話也說了,季四起頭說的關於砸老師家玻璃的事。


    這個泄氣鬼!楊毅沒好眼色地仰頭看看季風的後腦勺。


    算了,哪天都可以“親密”,台球真好玩,以前用手柄打撞球跟這完全沒有可比性。晚上吃過飯去季風家,她不小心說露了嘴,季常福隨手抄起小板凳就往兒子屁股上招呼。季風慘叫一聲躲到老媽身後。


    “行啊老弟!”季潔笑眯眯地抱著孩子,“下課不回家打台球,還把小丫帶去了。”


    “這丫頭一天不知道咋野好了。”叢麗榮也趁機數落女兒。


    結果季風並沒有受到多麽嚴重的懲罰。楊毅知道季大叔是因為她也摻和在內沒有多做追究,怕她也跟著挨揍。季風卻異想天開地以為老爸不在乎他去台球廳這件事,開始了慣性的放學後不正點兒回家的生活。


    有一天進了台球廳後看到老爸和礦裏的幾個叔叔在打球,他還天真地上前去打招呼,完全沒看到季常福鐵青的臉色。在周圍人的提議下,爺兒倆來了場友誼賽。


    事關小四兒生死存亡,楊毅一臉貪玩相地自告奮勇,不理季風的強烈反對,硬是加入了戰局同他並肩做戰,並且在關鍵的時候把他喂在袋口的球踢飛到不可思議的角落裏凍結。季風當下就捋了袖子想揍人。


    季大叔如願收了黑8,踹了老兒子一腳罵道:“臭小子放學趕緊回家!再看你打台球膀兒給你掰折。”


    走出台球廳,楊毅揮拳砸上季風胸口:“你不要命了跟你爸玩,你要把他贏了他不做底把你打死在裏麵的。”


    季風冷汗直冒:“我爸不能那麽沒風度!”


    楊毅不屑與這單純的小鬼多說,萬幸自己裝得夠像。


    於一麵色深沉地看著他們:“你倆一天跟家裏鬥智鬥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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