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桃聽到腳步聲,走向門相迎,卻聽到老婦人咚咚咚敲了三下門,氣急敗壞地罵道:“柳小姐!今晚你們就好好地休息吧!”說完又急匆匆地走了。


    柳桃追到門口,把房門拉開,向著老婦人叫道:“謝謝媽媽桑,祝你晚安!”


    老婦人頭也不回,隻是哼了哼,不願搭理柳桃,快步離去。


    柳桃衝老婦人做了個鬼臉,退回房內,嬌滴滴地在門上一靠,媚媚地說道:“沒事了,沒事了!”


    眾人輕聲鼓掌相慶,共渡了這次難關,大家均惺惺相惜,覺得感情增進了許多,一齊開心不已。


    在火小邪那個時代,凡是江湖成名人士,無論是煙蟲、花娘子這種賊人,還是賽飛龍、趙霸、柳桃這種綠林好漢,隻要誠信合作,彼此信任,並不會計較個人所謂的得失,也絕無埋怨,生死與共、禍福同擔,一人敗則全局輸,無怨無悔,此為頂尖江湖人士追尋的信條之一!亦如賊盜之間的合作,本事強者居前衝鋒掠陣,承擔風險;稍弱者物盡其能,盡心竭慮,勇當後盾;一言既出,退讓躲避,誰下刀山誰入火海,無須爭辯禮讓,免得耽誤了大局。


    火小邪這次一路與煙蟲等人走來,確實受益匪淺,好好地學了一課。


    眾人高興之後,當然不會忘了正事!賽飛龍從床鋪下取出一張圖紙,圖紙上秘密麻麻畫滿了圖案,賽飛龍指著圖紙說道:“這是我根據煙蟲兄弟發回的信號,繪製的路線圖。”


    火小邪低頭一看,居然畫得八九不離十,幾乎如賽飛龍跟隨著他們親眼所見一般。


    火小邪讚道:“賽大哥竟能畫得這麽詳細!”


    賽飛龍摸了摸胡須,笑道:“哪裏,是煙蟲兄弟小套叨信號發得好,簡明扼要,一通百通,大凡要塞布防之內,無外乎那麽幾種格局,煙蟲隻要發回關鍵周邊情況,加上鉤漸能估出信號遠近,所以我能大概猜個八九不離十。嘿嘿,老朽雖然不才,畫圖的本事,在中國還能排得上號。”


    賽飛龍此言不錯,在賊道和江湖道上,打探消息、了解地形、掌握布局,最終繪製地圖,都是必備的功課。通常是又會畫圖,身手又好的人去完成,但這種通才卻不好找,戒備森嚴之處,就有點捉襟見肘了。賊道裏有九鳴八嗚之說,講的是什麽呢?舉個簡單的例子,一個身手好的人,進了大院,蹲在屋頂上打量一番,然後學烏鴉叫,呱呱呱,呱呱,院外的人大約能猜出裏麵的布置,這是說,裏麵是三個院落,左右兩廂,主廳二層,兩院側門。再換個叫法,蛤蟆叫,咕咕,咕咕咕咕,那是說裏麵是一進一出的廂房,中庭行人,後院兩分的意思。如果再學的是蟋蟀叫,吱吱吱吱,吱吱吱,最後拖個長音,講的則是巡防,意思是固定哨一個,巡哨從西向東繞行,十分鍾一圈,彼此觀望。


    像火小邪他們見到的那個廢棄的古村落,在煙蟲的信號裏也就兩小段而已,但賽飛龍畫出來,街道、房屋、方位簡直是八九不離十。


    這種發簡單信號,描述較多信息的方式,江湖裏叫“小套叨”,賊行裏則叫“九鳴八嗚”,規矩五花八門,有專門描述村莊的,有專門描述街道的,專門描述深宅大院的,但法則近似。其實追根問底,還是一個規律,中國的村莊街道宅院,甚至大的自然環境,布局最多百十種罷了,說句“像前門大街”或“縣府大院”,大概就有個基本差不多形象。同樣的法則還有文書速記,滿篇畫得龍飛鳳舞,看不懂的人雲裏霧裏,懂的人卻能夠一字不漏的事後重新謄寫出來。


    火小邪雖然盜術的身法在這一行人已經無人能及,可這些所謂的江湖“旁門左道”,還是掌握得甚少,精通得更是不多,所以見賽飛龍畫得如此詳細,頗為驚訝。


    鉤漸、趙霸、煙蟲、花娘子、柳桃幾人倒不奇怪,他們年齡實際都比火小邪大出不少,最年輕的柳桃看著二十出頭的芳齡,實際也快四十歲了。這些人少說也在江湖裏打滾了三十年,彼此間又認識,所以不足為奇。


    賽飛龍攤開圖紙,一一指點谘詢,煙蟲跟著一一說解,不多時已把錯誤之處一一更正過來。


    煙蟲叼起一根煙,也不點燃,看著圖紙哈哈笑道:“好啊!第一步便成了!”


    就在煙蟲他們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時,遠在要塞深處的一處地下密室,又是另一番景象。


    依田極人和一直陪伴在他左右的魁梧軍官,帶著剛才抽了賽飛龍一記耳光、灰溜溜地離開的書記官,一行三人,步入這間密室。


    這間密室十分明亮,很是寬敞,屋內空無一物,隻在頂頭的一麵牆上,寫著一個巨大的朱紅色忍字。在忍字下方,擺著一張軟榻,榻旁焚著熏香。


    依田極人、魁梧軍官脫下鞋子,小步快行到軟榻前,盤腿靜坐,也不說話,似乎在等人。而那位書記官,顯然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但他又不敢四下張望,隻能跪坐在依田極人身後不遠,垂頭不敢多動。


    依田極人等了一會,就聽到一側有人用日語說話:“依田大將,你回來了?”


    依田極人趕忙一個點頭,恭敬道:“我回了!伊潤大人!”


    無聲無息的,從一側的陰暗處緩緩走出一個穿一身雪白和服的中年男子,步履穩重,氣勢之強,卷得屋內似有冷風亂竄。這位男子,正是與火小邪決裂的伊潤廣義!


    伊潤廣義不緊不慢地盤腿坐在軟榻上,將閉著的眼睛睜開,問道:“安全嗎?”


    依田極人朗聲答道:“非常安全!”


    伊潤廣義哼了聲,說道:“丸田少將,去做你該做的事。”


    那位魁梧的軍官畢恭畢敬伏拜在地,念了聲喏,長身而起,一轉身,向書記官走來。


    書記官不明所以,隻感到不妙,可他剛剛露出懼色,已經被那位叫丸田的魁梧軍官一腳踹倒在地。還沒等書記官求饒叫喚,丸田一把捏住了書記官的嘴巴,止住他發出聲音,另一隻手一抖,竟從袖口內彈出一把手指長的銀針,飛快地在書記官脖頸處刺了一下。


    隨後,丸田收針回袖,捏著書記官的脖頸一擠,擠出了幾股血液,便就罷手,鬆開了書記官,轉身回到依田極人身旁,盤膝坐下,冷冰冰地看著書記官。


    書記官本以為自己要死,卻隻是淺淺地刺了自己一下,不知何意。書記官哪裏敢說個不字,慌亂無比地翻身坐起,跪在地上,以頭鏘地,全身哆嗦,不敢抬頭,嘴裏含糊著支吾著什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伊潤廣義、依田極人、丸田三人不動聲色,隻是看著這位書記官。


    書記官跪了一會,突然心跳加速,快到無法抑製,他再也按捺不住,哎呀一聲,撲到在地,雙手捧住自己的胸口,不住地伸腿蹬腳,臉憋得通紅,再這麽折騰幾下,喉頭一響,直翻白眼,竟這麽扭曲著五官,死了。


    伊潤廣義等三人看著書記官死在眼前,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如同看到一隻蒼蠅死去罷了,無足輕重。


    伊潤廣義說道:“他早已中毒,本來四天後才發作,結果讓丸田給催發出來,心髒驟停而死。依田大將,你看得出是誰給他下的毒嗎?”


    依田極人微微點頭,歉意道:“不知道!”


    伊潤廣義又問:“那麽,安全嗎?”


    依田極人重重地答道:“非常安全!”


    說回到火小邪這邊,煙蟲等人對著地圖,再做分析,整理出了一條相對較為安全的道路,依路線行走,可避免很多麻煩,相對安全得多。


    煙蟲、火小邪、花娘子三人又將此趟出去的所見所聞,說與眾人來聽,講到勞工慘死的洞穴時,鉤漸已經是咬牙切齒,後槽牙嘎嘣直響,厲聲罵道:“操他們祖宗的!不拿中國人當人!”


    其他眾人,也是義憤填膺,詛咒日本小鬼子不得好死。


    煙蟲止住眾人的發泄,低聲道:“現在山上的情況不得而知,如果等一晚上,沒有人上山,隻憑我們,恐怕今晚也探查不清楚,拋屍洞裏通向上方的管道,倒是一條捷徑!隻是……”


    鉤漸低喝著打斷了煙蟲的話:“既然有捷徑,那我們就從那裏進去,進到山裏麵看看,小鬼子養的是什麽鬼!”


    賽飛龍阻止道:“鉤漸,你先聽煙蟲說完。”


    煙蟲笑了一笑,說道:“那條管道明顯是一個破綻,按賊道所說,是一個‘假門空’,專門讓你覺得這裏守備薄弱,又能直通要害之處,引君入甕。鉤漸,你們禦風神捕防盜,是不是也用過這種手段?”


    鉤漸一聽,倒是愣了愣,煙蟲所言不虛。禦風神捕是防盜和抓賊的專家,皇家禦用,這一點道理還是明白的。鉤漸的性子本不是這麽急躁,他在張四爺手下做事的時候,深得張四爺重用,考慮問題很是周到,但是自從禦風神捕被忍者所滅,鉤漸流離失所,孤苦伶仃,深居淺出,事事不順,總是心中煩悶得很,一來二去,便有些做事愣頭愣腦,不計後果了。


    鉤漸暗念了聲慚愧,再不言語。


    頂天驕趙霸哼哼兩聲,用手比畫了一下大小,說道:“煙蟲你說的那個管道,我能鑽進去嗎?”


    煙蟲笑道:“能啊,妹妹,剛剛好。”


    趙霸這才放心,嗬嗬傻笑兩聲。


    火小邪一直在靜靜思考,聽煙蟲、趙霸說完,突然靈機一動,輕輕拍了拍大腿,樂道:“煙蟲大哥!我倒有一個餿主意,不知道好不好用?”


    煙蟲哦了一聲,說道:“火小邪你說來聽聽?”


    火小邪看了看趙霸,說道:“就是要委屈趙霸大哥!”


    趙霸叫道:“不怕委屈,不怕委屈,你說,你說!”


    火小邪眨了眨眼睛,說道:“堵上!”


    “堵上?”煙蟲一笑,其他人也向火小邪看來。


    火小邪繼續說道:“對,堵上,隻要趙大哥鑽進去,在接近最上方的隱蔽處,將屍體接住,不用七八人,裏麵的拋屍的人必能發現!”


    煙蟲說道:“然後山裏麵的人會下來查看?你便能一路尾隨,查明山上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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