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霸幹了這一碗,方才坐下來,瞪著眼睛看著火小邪,嘿嘿嘿一笑,女聲女氣地說道:“這位火不邪兄弟,你就是忍軍少主吧?”


    火小邪略微一驚,這個看著五大三粗的趙霸,竟能一下子辨出自己的身份。


    火小邪並不懼怕,抱拳道:“曾經是!我真名叫火小邪!”


    趙霸哼哼道:“怎麽證明你現在不是?”


    火小邪說道:“無法證明!”


    趙霸哈哈大笑,抓起酒壺又給自己的酒碗倒滿。


    煙蟲端起酒碗,喝了半碗,抹了抹嘴,說道:“頂天驕,得了得了,像吃了槍藥似的。”


    趙霸拿起碗一飲而盡,還是瞪著火小邪說道:“我就說你這兄弟身上一股子小鬼子味道。”


    火小邪同樣舉起碗,猛喝了一大口,硬氣道:“我確實受了日本忍軍頭目伊潤廣義欺騙,認賊作父,當了忍軍少主,而且一騙就是七年,最近幾日我已弄明白,我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趙霸大哥,你們要是想殺我,我隨時恭候。”說完,火小邪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重重地將碗砸在桌麵上。


    趙霸嘿嘿笑道:“硬氣,硬氣!我喜歡!”


    煙蟲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好像根本不當回事,說道:“頂天驕,你看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霸嗯了一聲,伸手在臉上的大胡子裏抓了抓,特的一聲拔下一根胡子,捏在手指間搓動,說道:“我看是小鬼子的挑撥。”


    煙蟲嘿嘿笑道:“才一個億嘛,五大賊王給得起,小鬼子當然也給得起。”


    趙霸點頭道:“有可能是小鬼子,想引起咱們江湖人士對五行世家的不滿?”


    煙蟲笑道:“嘿嘿,可這個手段一點也不高明。我看歸根到底,就是想讓我這位兄弟在江湖中寸步難行,四麵楚歌。”煙蟲看了眼火小邪,又說道,“就算一億大洋是張白條,兌不了現,總有大把的亡命之徒是願意試試的。”


    趙霸瞪著牛眼看著火小邪,哼哼道:“你小子到底知道什麽?費得著這麽對付你?”


    火小邪微微皺眉,並不答話。


    煙蟲點起一根煙,抽了一口,避開這個話題,說道:“白紋紙是什麽東西,端盤子的挺害怕嘛。”


    趙霸說道:“上個月這種白紋紙第一次在逍遙窩出現,口氣和今天差不多,逍遙窩人人有份。”


    煙蟲笑道:“什麽路子?”


    趙霸說道:“追查忍軍少主的身份和行蹤,瞞而不報者殺,知情者去齊齋號領錢,最少給一百兩金子。”


    煙蟲:“嘿嘿,齊齋號,從來不承認和五行世家有關係,其實就是金家的孫子孫子孫子錢莊,不分好歹,專洗黑錢。後來呢?帶路的滾地屁說前段時間窩子裏出了事,嚴查外人,與白紋紙有關?”


    趙霸說道:“是!當天端盤的沒把路條念完,晚上就被人宰了。”


    煙蟲問道:“哦?怎麽死的?”


    趙霸說道:“遠距離打中腦袋,一槍斃命,是無聲手槍。”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窩子裏常來常往,槍法好的人不少啊。”


    趙霸唾了一口,狠狠說道:“眾目睽睽之下殺的,好大的膽子。”


    “沒查到是誰?”


    “犯案的槍倒是找到一把,其他查無所查。下手的人是絕頂的殺手,時機、退路、隱藏的手段拿捏得極好。”


    火小邪插嘴道:“金家的確是用槍的高手,可是我絕對不相信是金家做的。”


    趙霸很是懷疑地看著火小邪,問道:“你怎麽知道?”


    火小邪朗聲道:“金家乾金王的兒子張潘,是與我同生死共患難過的兄弟。我在日本修習忍術的時候,他一直想和我聯係,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


    趙霸愣了一愣,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火小邪,居然身份比他想象的更加複雜,還和金家有這種淵源。


    煙蟲連忙一伸手,打斷了火小邪的話,說道:“哎哎哎哎,火小邪,你和五行世家的關係,還是少說為妙,說多了頂天嬌要被嚇跑了。”


    趙霸久曆江湖,對五大世家多有耳聞,大多數是皮毛邊角的信息,還是第一次聽涉及到金家乾王兒子的事情,頗有些吃驚,問道:“看來你和五行世家的淵源,很深啊。”


    火小邪微微一抱拳,說道:“很多話不方便講,聽者無益。”


    趙霸嗓音一緩,又是尖聲尖氣,女生味十足地說道:“當老子的想殺你,當兒子也阻止不了啊。是不是這個理?”


    火小邪聽趙霸這麽說,心頭微微一痛,想當年他和水妖兒,也是水妖兒愛他,水王流川卻要殺他;林婉護著他,林木森也要殺他;田問寧肯受家法懲處,田羽娘仍想殺他;嚴烈護著他而死,鄭則道卻一心一意想殺他。金家又能如何?潘子能說上話嗎?如果讓金家知道自己是造成金家乾坤決裂的炎火馳之子,擁有五行難容的邪火火盜雙脈,金家又能放過他不死?


    火小邪回想自己一生,居然無時無刻不在生死邊緣掙紮,自己無論怎麽努力回避,也逃脫不了這種命運。天生天殺,根源何在?


    火小邪表情平靜,心裏悵然若失,如今他身處漩渦當中,處處受製,不僅五行世家難容炎火馳血脈,眼看著天下豪傑也要殺他而後快,而自己還有救雅子、殺伊潤這兩件重大的事情沒有完成,可每動一步,似乎都會牽扯到更多無辜的人。


    “趙霸!哦,還有煙蟲李彥卓,嗬嗬嗬,我猜你們就在這裏。”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從一側傳來,打斷了火小邪的思緒。


    三人扭頭一看,一個老者走了進來。此人穿著打扮和地主老財無二,個子矮小,留著三縷稀稀疏疏的灰白胡須,若不是在這裏見到,走到大街上,頂多被人認為是個鄉下說窮不窮說富不富的土財主罷了。


    倒不是這人長得怪,而是他這個幹癟老頭,什麽時候進來的?居然沒有一點察覺。


    趙霸一見此人,趕忙起身行禮,叫道:“大哥,你來了!”


    煙蟲也一抱拳,笑道:“大把頭,多日未見,您老身體可好!”


    火小邪也略略抱拳行禮,看趙霸、煙蟲的樣子,此人必定是這個逍遙窩的頭領。


    幹癟老頭抱拳還禮,笑眯眯地看著火小邪,說道:“這位是?”


    煙蟲介紹道:“哦,大把頭,他是……”


    趙霸橫豎不管地插上一句:“煙蟲帶來的麻煩人。”


    煙蟲無所謂地一笑,說道:“昔日的忍軍少主火小邪,現在和忍軍決裂了。”


    幹癟老頭瞟了瞟火小邪,摸了摸胡須,還是和和氣氣地笑道:“哦哦哦,大人物啊,歡迎來逍遙窩。來來來,坐坐坐!”


    四人落座,幹癟老頭招呼趙霸倒酒,說了一大套客氣話,煙蟲和老頭同樣很熟,嘻嘻哈哈一通,說話也沒個正經。隻不過所說事情,有的顯然是刻意說給火小邪聽的。


    話語間,火小邪才知道,這個幹癟老頭名叫賽飛龍,從小練的是輕身功夫,光緒年間給雍王府當差,幹的是什麽呢?就是專門收買、控製黑道,搞特務活動的,屬於黑白兩道通吃的厲害人物。


    這種人往往很少拋頭露麵,不是外八行裏有頭有臉的人物輕易不認識他,但如果提到賽飛龍的“官銜”——野校督,外八行裏幾乎無人不知。賽飛龍的官銜名稱在史料裏無從可考,正統的文書中更沒有痕跡,隻在人群中口口相傳。


    所以火小邪對賽飛龍是什麽人毫無感受,也沒有聽說過,便是如此。


    一大通插科打諢的事情說完,話題總算說回到“正事”,即白紋紙和火小邪的事情上來。


    賽飛龍雖說自己從奉天城內剛剛趕到逍遙窩不久,但對逍遙窩發生的事情比趙霸、煙蟲更加清楚,所以三人沒說幾句,賽飛龍就把目光聚集在火小邪身上。


    賽飛龍捏著胡須,和顏悅色地問道:“火小邪兄弟,最近這段時間,你有何經曆?不妨說來聽聽?若不介意,把你的身世也講講如何?”


    火小邪正色道:“大把頭,我的事情涉及到五行世家,當說不當說。”


    賽飛龍笑道:“不妨不妨,,五行世家雖說我不甚了解,但皮毛上的事情還是挺清楚的。我一看小兄弟的麵相,就知道你本事過人,身懷各種驚天秘密,你挑你想說的說說便是。煙蟲,你說呢?”


    煙蟲說道:“行啊,有大把頭賽大哥在,心裏踏實!”說罷看了看火小邪,示意火小邪隨意。


    火小邪掐頭去尾、避重就輕地把自己的過往身世;日本忍軍圍剿火家祭壇;火王嚴烈戰死,火家慘敗;鄭則道劫走一件火家信物;自己回憶起父親不是伊潤廣義而是炎火馳;趕回奉天尋找妻子不見,等等這些事情與煙蟲、趙霸講了。


    煙蟲抽著煙,眯著眼睛說道:“鄭則道若還活著,火王是當定了。”


    火小邪不信,問道:“鄭則道隻有一件火家信物,還有一件在我這裏,兩件不全,他怎麽能當火王?”


    煙蟲笑道:“火小邪,鄭則道是敗者,但有時候敗者也是勝者。多方平衡之下,鄭則道當火王雖名不正言不順,但時局所致,必有特事特辦的說法。嘿嘿嘿,這就是政治了!”


    賽飛龍撚著胡須,笑眯眯地點頭,表示認同煙蟲的觀點。


    一旁趙霸心思不在誰當火王上,隻是不住地唏噓道:“五行火家,竟被小鬼子圍剿慘敗,如果不是你親口說,我真是不信。到底是火家太弱,還是小鬼子的忍軍太強?”


    火小邪說道:“火家內部不和,所以此次圍剿,火家人手少,而忍軍是傾巢出動,加上有數萬日軍鐵桶一樣包圍著火家祭壇,才落得大敗。”


    煙蟲哼道:“小日本真舍得花本錢啊,動用數萬日軍!他們是勢在必得啊。”


    賽飛龍盯著火小邪,並不討論火家和忍者的事情,而是收了笑容,頗為嚴肅地問道:“火小邪,你說你是炎火馳的孩子,可有什麽證據嗎?”


    火小邪說道:“我在此次圍剿火家之前,幼年時的記憶全部記不得,直到火王嚴烈臨終講起炎火馳,我方才回憶起來。記憶不會有錯。”


    賽飛龍輕笑一聲,說道:“口說無憑。我以前做野校督的時候,見過有人會催眠和藥物之術,讓人產生假的記憶,所以你說你的記憶沒錯,我還是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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