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人果然就是張四爺、周先生,以及依田中將、寧神教授。


    張四爺咳嗽一聲,說道:“寧神教授,跟你說過,如果大青山下有地宮,炸山還要七八天才可以打通一個路口,急不來,急不來的。”


    寧神教授說道:“張四爺,我們這次使用了日本最新的探礦技術,今天已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張四爺,請看這張圖。”


    張四爺和周先生對視一眼,走到大桌前的地圖邊。


    寧神教授指著碩大的一副大青山地圖說道:“這裏,還有這裏,這裏,我們在大青山主峰三個方向爆破,通過科學手段,已經發現主峰地下的確有龐大的洞穴體係!而且最有意思的是,我們發現了一條裂縫,直通地底洞穴,就在這裏!”


    寧神教授指著地圖上的一個地點,上麵插著一麵小紅旗。


    寧神教授喜不自勝,又翻出一張圖,竟是一張手繪的大青山地址剖麵圖,最下麵是一個圓形,有數條紅筆畫的線條,直通地下。


    張四爺說道:“寧神教授,你的意思是,從裂縫下去?”


    寧神教授說道:“沒錯,我就是想派遣更多的人,垂直挖下去,一直挖到裂縫處,然後用繩索降下去。張四爺,叫你來就是想請教一下,這樣是否可行?”


    張四爺說道:“如果這裏真有一條裂縫,是可行的。這和盜墓差不多,打一個盜洞下去。隻不過這下麵不是墓,而是一個鎮寶的地宮,沒有人知道結構,貿然進入,隻怕是凶多吉少!”張四爺轉頭對周先生,說道,“周先生,你看呢?”


    周先生沉聲道:“我還是堅持要找到正式的入口,再用爆破強攻進去。如果這樣強行進入中心,就如同一下子把自己丟在火爐中,連周旋的餘地都沒有。”


    寧神教授皺了皺眉,說道:“這樣麽……”


    旁邊站著的依田中將聽了半天沒有聽懂,有些不耐煩,焦躁地問道:“你們,決定的,怎麽樣了?伊潤大人,沒有時間,等,我們的。”


    寧神教授對依田中將咕嚕咕嚕說了一通日語,依田中將聽完,咚地一拍桌子,狠狠瞪著周先生和張四爺說道:“你們,請你們來,是要快快地找到辦法!已經三天了!不能這樣!”


    張四爺微怒地說道:“依田中將、寧神教授,我們來幫你們,是與五行的賊王有仇!報仇還有其他的辦法,我們不想去送死,你不願聽我們的,我們隨時可以走!”


    依田中將聽了個半懂,與張四爺瞪視。


    寧神教授趕忙安慰道:“張四爺,你別生氣。依田中將也沒有別的意思,他性子急,不是責怪你。”


    張四爺稍微鬆了一口氣,說道:“寧神教授,這個地宮裏藏著什麽,我一點都不感興趣,我隻對抓賊有興趣!我們有言在先,我幫你找到地宮,你們幫我抓賊,那個火賊王,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先生此時說道:“寧神教授,如果你們真的很著急,我建議現在兩條腿走路,一條腿繼續尋找地宮的正式入口,一條腿是按你所說,挖到裂縫處,再做打算。”


    寧神教授想了想,說道:“那好!咱們就這樣辦!明天我就加派人手,多雇一些勞工,同時向下挖。”


    火小邪在窗外聽的真切,暗想:“果然如同林婉、田問的推測,日本人會不擇手段下去的!嗬嗬,沒準我們能先混進去!和日本人比比地宮裏前進的速度!”


    火小邪得到這個消息,心中暗喜,不枉來此地一趟。可火小邪隱隱有些擔心,張四爺如果在這裏,多少會有些麻煩。


    火小邪不願久留,以防有失,起身便走。


    正當火小邪翻上牆頭之時,隱隱覺得背後一陣寒意湧來,火小邪暗念一聲不好,飛快地扭頭一看,可除了黑夜,什麽都沒有。


    火小邪心跳加速,暗道:“剛才那是什麽感覺?有人在盯著我?可是這感覺太邪門了吧!”


    正想著,火小邪全身一震,感到不妙,唰地一下一偏頭,一股寒風吹過臉頰,什麽都沒有,卻刮得皮膚生疼。


    火小邪暗罵一句:“媽的!妖氣!這是什麽風!”


    可火小邪越想越覺得不安,身上發涼,再不敢待在這裏,一翻身跳下牆頭,飛快地逃走。


    黑夜之中,一個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衣人,從牆角走出一步,緩緩地將一把純黑色的刀插入刀鞘,刀鋒微芒乍現,卻隻是毫秒一閃,便收入刀鞘內。


    那黑衣人伸出兩指,放在嘴邊,似乎念了句“喏”,就如同鬼魂一樣,猛然消失不見。


    火小邪拔腿狂奔,頭也不回,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一點都沒有再留在此地看看的念頭。火小邪已經不是剛出淨火穀,明知不敵還要硬上的毛頭小子,剛才蹲在牆頭的一番感觸,詭異至極,如果不是自己神經出了問題,就是碰到了比鄭則道還要厲害的高手,不亞於水王流川的程度,甚至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火小邪早就想通了,這種時候不是要臉或不要臉的時候,自己是盜賊,不是綠林好漢,打不過就跑乃是做盜賊的至理名言,自己絕不年少輕狂地逞能!田問、林婉見了安河鎮的鎖龍鑄,都照樣認輸溜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盜賊能屈能伸!


    火小邪這樣想還真是對了,如果當時他逃跑的心思不堅定,自以為是地再多留片刻,或者走走停停地回頭觀望,看看是什麽人在,隻怕當晚,一條性命就要在丟在建昌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盜賊逃跑的學問,比偷竊之前的準備有過之而不及,逃跑能夠成功,關乎最終的成敗,新的機會,乃至身家性命。盜賊逃跑,歸納而言之,叫做“八平、醒馬、渡枝、邇山”,說來繞口,實際是四種逃跑的派別。其中“八平”乃是古代的一個人名,專門負責接應逃跑,也是意指四麵八方都如履平地。所以在舊時盜賊中,有一個名號叫做“八平士”,不管偷,隻管帶著人逃掉。各位看官可能奇怪了,逃跑就是逃跑,跑得快就行了,還有這麽多門派?


    各位看官不知,有史以來,多少成名的大盜就是栽在逃跑這一件事情上,盜賊如此,持械搶掠的強盜更甚,絕大部分剛剛搶了財物在手,逃出才三五步,就被失主呼救,左鄰右舍拿著刀棍合圍,刹那被擒。於是乎,賊道稱逃跑為“逃匿術”,簡稱“匿術”,大凡見不得光的行當,都會美化自己的行為,逃不是逃,是匿。


    防盜術在對付盜賊逃跑上的問題,花的心思亦多。有道是“來時容易出時難”,這句俗話本也是因為盜賊而生的。意思是說,往往盜賊在沒有偷到東西之前,小心謹慎,使出渾身解數,賊在暗處,財在明處,而盜賊一旦得手後,一股勁瀉了,急於逃走,變成賊在明處,捕在暗處,防盜者在此時設伏,算計出盜賊逃跑的線路,是最容易抓到賊的。


    古人有防盜術,設陷阱於百裏外,盜賊逃至此地,困而不得出,束手就擒。可見逃跑的道路上有多少凶險等著,一點都大意不得啊。


    火小邪的逃跑,用的是“醒馬”,多用於房屋林立的市鎮中,簡單點說就是不停地攀越,不走平路,乃是相當考驗身手和體力的一種逃跑技巧。連續不停地攀越,可登高可伏低,前進方向各異,較容易甩開跟蹤。水滸傳裏的大盜時遷,凡是得手之後,絕對不會縱馬飛逃,全是用“醒馬”技藝,攀高走梁,直至完全安全的地方,才不慌不忙的收拾一番,平靜平靜心情,裝成沒事人一樣混上大街,溜之大吉,毫無蛛絲馬跡。若有抓賊的捕頭來問居民:“見到有人翻牆過去沒?”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說有的一指牆頭“從這裏跳過去了”,可是向左向右向前逃了,就不得而知了。於是捕頭們隻好分兵,分的越散,越是無力找到完整逃跑的線索。


    有無學無術的小毛賊,以為“八平、醒馬、渡枝、邇山”逃跑的技法是金科玉言,豈知自己根本沒有這個盜行,一堵高牆還沒有翻過,就摔下來跌個半死,算是可笑。


    至於“渡枝、邇山”,現在不必多講,以後大家便知,這兩者分別是水匿術、山匿術。


    火小邪沒去淨火穀之前,遠在奉天的時候,就是登高翻牆的少年好手,淨火穀中苦練三年,更是不簡單。這回奮力逃走,真如一條靈狐,嗖嗖嗖嗖,一條人影上下起伏,一會就沒入遠處,見不到蹤跡了。


    火小邪逃了幾乎半座城那麽遠,這才緩了口氣,伏在低窪處觀望一番。那種詭異的氣息已經沒有,看來是無人追上。火小邪還不知道,剛才他這番速度,連最善身法的火家人也不見得能一步一隨。


    火小邪喘了幾口粗氣,心裏估摸著和潘子他們分散已有近兩個時辰,漸漸平伏了自己的內氣,再次變的如同一個跑腿的夥計。火小邪從褲兜裏摸出一頂折耳帽,歪戴在頭上,擋住了自己的容貌,更加不引人注意。


    火小邪繞了兩條巷子,混上大街,辨清了方向,不緊不慢地向著與潘子會合之地走去。


    眼看著就要走到會合之地,就見到街邊一個燈紅酒綠的宅子裏,七八個窯姐簇擁著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走出,那年輕人喝的滿臉通紅,摟著兩個小妞,嘴裏嘟囔著:“今天小爺我還有事,改天再來戲耍!”


    有妖豔俗氣的窯姐膩道:“張大爺,你可要記得人家,說好今晚我們姐妹陪你的,你說話都不算數。”


    年輕人哈哈道:“放心放心!下次一定來!”


    火小邪一聽這人的聲音,就滿肚子火氣,這年輕人還能是誰,就是自己的好兄弟潘子。


    火小邪不動聲色,從潘子這幫人麵前走過,偷偷地狠狠瞪了潘子一眼。


    潘子還在撅著嘴要啃窯姐一個,頓時一個激靈,打了個寒戰,抬頭一看,就看到火小邪背影。


    潘子暗念了聲糟,趕忙掙開窯姐們的懷抱,說了幾句廢話,算是把姑娘們擺脫掉,追著火小邪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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