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嚼子正要撲上,卻有尖銳的哨音響起,三嚼子身子一頓,吼中極不甘心地低吼了兩聲,騰騰騰連退了幾步,又是伺機而動的姿態。


    火小邪從狗嘴中撿回一條性命,正覺得奇怪,隻聽破廟牆外有人喊道:“三嚼子!呆著別動!”


    火小邪和甲丁乙都向破牆處看去,隻見兩個人身手敏捷地翻了進來,快步跑到三嚼子身旁,神態古怪地看著甲丁乙和火小邪。


    這兩人火小邪都認得,一個是禦風神捕的周先生,一個是在王家大院放狗來咬他的鉤子兵鉤漸。


    好在來的是周先生!他比張四爺要沉穩得多,也能講點道理。


    破廟中的四人一片沉默,甲丁乙和火小邪也不敢貿然離開。


    周先生看著甲丁乙手中握著的黑鞭、一身黑紗,又打量了一下甲丁乙的容貌,謹慎地說道:“你可是甲丁乙?”


    甲丁乙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甲丁乙。”


    周先生轉頭看了看火小邪,哼道:“禍小鞋?”


    火小邪喘著粗氣,點頭稱是。


    周先生突然嘴巴一咧,笑出聲來:“哦?巧了巧了!不是冤家不聚頭,我真是奇怪了,你們兩個怎麽跑到這個荒郊野地躲著了?”


    甲丁乙嘿嘿冷笑不止。


    周先生看著甲丁乙說道:“甲丁乙,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內傷,身手大不如前啊?你揮鞭的動作,還不及一個普通的武師。”


    甲丁乙哼了一聲,並不答話。


    周先生說道:“不說話也不要緊,可惜你這般厲害的大盜,也有虎落平陽的時候。”


    甲丁乙冷言道:“禦風神捕,既然我落在你們手上,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


    周先生踱了兩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說道:“甲丁乙,你不要把禦風神捕想得這麽小氣,就算你傷了我們一隻豹子犬,奪了張四爺的鐵虎爪,但你贏得正大光明,我們又與你並無冤仇,你受了內傷,施展不得,我們何必要為難你?甲丁乙,你在廣東道上一直與賊作對,隻偷贓物,名聲頗大,其實對我們來說,倒可以交個朋友。”


    甲丁乙哼道:“嘿嘿,說話何必兜這麽大的圈子!你不就是想問我到底怎麽受的傷嗎?”


    周先生嗬嗬一笑,說道:“甲丁乙,那我就直說了。像你這般的高手,怎麽會受了這麽重的傷,身手全失呢?莫非你得罪了什麽賊王?比如火行賊王?”


    甲丁乙嘿嘿冷笑道:“嘿嘿嘿嘿,不妨告訴你,我並沒有受內傷,隻是被火王嚴烈這小人打入我脊柱骨裏三枚火曜針,封住了我的經脈,所以我才施展不得!待我把火曜針取出來,身手和往常無異!”


    周先生略有一驚,說道:“火王嚴烈這小人?火曜針?我明白了,甲丁乙,你與火王嚴烈有仇?”


    甲丁乙哼道:“血海深仇。”


    周先生歎了一聲,說道:“甲丁乙,看來我們同病相憐啊。既然你坦誠相告,我也不妨告訴你,我們為何也淪落到此處。來來來,要不我們坐下,吃點東西,慢慢道來?”


    甲丁乙說道:“不必客氣,你愛說就說,我對你們的事情,並不關心。”


    周先生輕聲一笑,並不答話,而是轉頭對火小邪說道:“禍小鞋,你與我們真是有緣啊!更沒想到你連甲丁乙都認識。你不用擔心,我們不再為難你,玲瓏鏡的下落我們已經知道。禍小鞋,坐吧,都是天涯淪落人,一笑泯恩仇。你是不是很想喝水?”


    火小邪狂奔一晚,剛才又是一番打鬥,一直滴水未進,當真是渴得喉嚨冒煙,聽周先生這麽一說,倒不自覺地咽了幾口。周先生是個明眼人,當即對鉤漸說道:“鉤漸,拿水囊來。”


    鉤漸趕忙奉上,周先生接過,丟在火小邪麵前。


    火小邪看了一眼甲丁乙,甲丁乙麵無表情,慢慢坐了下來,和周先生他們相對而坐。


    火小邪見甲丁乙坐下,猶豫了一番,還是把水囊撿起,拔開塞子猛喝了幾大口,這才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


    周先生、鉤漸、火小邪、甲丁乙都坐了下來,豹子犬三嚼子見主子和自己剛才攻擊的對象已經和好,也不敢再對火小邪和甲丁乙怒目相向,趴在一邊,老老實實地大嚼著鉤漸給它的肉幹。


    周先生取出幹糧清水,請甲丁乙、火小邪分食,甲丁乙也不客氣,拿起幹糧就大吃不已,看上去也是餓得久了。


    周先生神色黯然,默默把他們所經曆的事情講給了甲丁乙和火小邪聽,言語中無限酸楚、憤恨。


    原來張四爺、周先生他們摸進天坑,敗給火王嚴烈之後,鉤子兵死的死,傷的傷,逃出天坑修整了一日,再上大路,已發現早就成了通緝的對象,山西各地都在抓捕他們,料定是在王家坳宰殺了晉軍所致。張四爺、周先生他們不願再正麵衝突,躲躲藏藏地來平度一帶尋找豹子犬,好不容易找到,仍被晉軍發現行蹤,在平度一帶成合圍之勢。張四爺和周先生一商量,便把鉤子兵分散開來,由周先生、鉤漸帶著三嚼子,其他人帶著二嚼子,打算速速逃出山西避禍。張四爺大鬧平度,設法引開晉軍,再來與周先生相會,這個時候,應該是張四爺要尋過來了。


    周先生大罵火王嚴烈不義,禦風神捕所受災禍,均是火王嚴烈所為,不僅偷了張四爺的玲瓏鏡不還,還極盡羞辱,簡直是無法無天,狂妄之極。禦風神捕今生今世,都勢要與火王嚴烈不死不休地纏鬥下去,以報此血海深仇。


    周先生咒罵火王嚴烈,甲丁乙聽得受用,周先生說到激烈處,甲丁乙也冷哼嘲諷火王嚴烈不止。


    火小邪由於發過重誓,不能泄露火家招弟子的事情,但甲丁乙無所顧忌,把火家在王家大院招弟子的事情說了,周先生這才恍然大悟,認定禦風神捕一直被火王嚴烈當猴子戲耍。


    火小邪見甲丁乙說了火家招弟子的時候,隻好輕歎了兩聲,說出自己懷疑鄭則道殺了人,結果被火家逐出的事情。但自己在平度城頭被人用擾筋亂脈術所傷,認識了一個叫潘子的小賊,就隱去不說了。


    其實火小邪心中還有一個結,就是玲瓏鏡。火小邪知道玲瓏鏡是水家的水妖兒所偷,和火家並無關係,但周先生說火王嚴烈認了就是火家偷了玲瓏鏡,自己也不敢再多說什麽,畢竟自己以後的事情一概不知,也許水妖兒把玲瓏鏡送給了火家也不一定。


    火小邪吃過質疑鄭則道的虧,已經明白在自己沒有把握的時候,說出來反而壞事的道理。一旦火小邪說出,隻怕張四爺又要對自己窮追猛打。於是火小邪便把玲瓏鏡的去向一事忍住不說,打算先爛在心裏。


    火小邪本來想問周先生,到底這個玲瓏鏡有什麽古怪之處,值得他們如此拚命,正猶豫該不該問,甲丁乙卻已經問道:“周先生,這個玲瓏鏡是個多大的寶物?值得你們舍家棄業,以命相爭?”


    周先生猶豫了片刻,讓鉤漸先出去避讓一下,這才慢慢講出了玲瓏鏡中的秘密。


    原來周先生膝下有一獨女,名叫周嬌,生的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但在待嫁之年,認識了一個神秘人,不知為何,與這個神秘人有了一段孽緣,瞞著周先生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自從生了孩子,周嬌似乎對神秘人恩斷義絕,獨自帶著這兩個孩子生活了半年以後,這對雙胞胎卻突然失蹤了。


    周嬌痛哭數日,幾乎命絕,好在當時周先生的徒弟,就是張四,對周嬌愛慕得死心塌地,無以複加,不計前嫌,定要娶周嬌為妻,軟磨硬泡了三四個年頭,周嬌覺得張四確實可以托付終身,這才答應張四。


    張四和周嬌成親之後,兩人相敬如賓,本來一切無恙,但突然一日,張四發現了周嬌與一個神秘人還有來往,逼問之下,周嬌才說出這個神秘人乃是自己遺失了的雙胞胎的親生父親。


    張四並不在意周嬌的往事,隻是追問周嬌那個神秘人是誰,周嬌無論如何不肯告訴張四,張四盛怒之下,說了狠話。周嬌羞憤難當,當晚便懸梁自盡。


    張四後悔不已,抱著周嬌的屍體,哭嚎了足足十餘天,落下一個失心瘋的毛病。


    周先生本和張四斷絕了師徒關係,可張四以死相逼,周先生才答應下來,但從此與張四主仆相稱。


    這個玲瓏鏡,本是周嬌的一麵普通的銅鏡,不知為何,周嬌死後,在天時地利人合的情況下,玲瓏鏡中能夠現出周嬌的音容笑貌,甜美親切,笑靨如花,如同周嬌就在鏡子中一般。張四見了這種情景,認為周嬌的魂魄附在這麵玲瓏鏡裏,於是把玲瓏鏡當成自己性命一般嗬護,玲瓏鏡丟了,就如同奪走了張四的性命。


    張四舍命尋找玲瓏鏡,便是這個原因。


    周先生說著說著,老淚縱橫,嗚咽不止。周先生這番出來,受此磨難,仍要不回玲瓏鏡,加上這個秘密憋在心裏憋得久了,從來未曾對人說起過,這次見到甲丁乙、火小邪,猶豫再三還是說出,本想著簡單說過,可一說出口就止不住,結果說到最後,悲痛難忍,幾乎要昏厥在地。


    周先生是何等英雄人物,一生大風大浪經曆無數,都是處亂不驚,應對有度,可碰上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還是無法釋懷,如同心中的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周先生所講的故事,聽得甲丁乙、火小邪都不禁默默感傷,原來這玲瓏鏡,隻是張四思念周嬌的精神寄托之物,並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寶貝。


    火小邪這時候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所謂天下至尊至奇的寶貝,可能隻是某些人心中的一片思緒,一段回憶,一紙書信,一個銅鏡罷了。若沒有人心所向,天下之大,哪有什麽寶貝之說?否則以五大賊王之能,天下還有什麽東西偷不到,還有什麽東西怕人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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