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多少有些吃驚,問道:“什麽?煙蟲大哥,你是說,所有的盜術都是五行世家傳出來的?”


    煙蟲說道:“五行是五行,世家是世家,比如火行賊王,代表著火行盜術的至高地位。偷盜這件事情,自古就有,人性中天生就會,並沒有啥雞巴的像孔聖人那種開宗立派之說。嘿嘿,但自從五行世家出現以後,這些人有皇權支持,漸漸把同行其他盜賊壓製住,到了明朝末期,五行賊王算是統領了各行盜術,咱們這裏的賊,從師父一輩往上追蹤溯源,多多少少都與五行世家有關係,除非能絕頂聰明,可以另辟蹊徑,否則我們能做到什麽,能有多大的本事,都在五行世家的計算之內,跳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火小邪說道:“那火行盜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煙蟲說道:“金、木、水、火、土五行,火行盜術以身法、手法為本,咱們長手長腳的人,哪怕從沒有學過火行盜術,隻要心中一橫,貓著腰偷個西瓜還是會的,這就算是火行盜術了!所以火行盜術乃是最多人會、流傳最廣的一門盜術,跟背、拿盤兒、捉刀、捏旺、大小跌、高下懸等等都是火行盜術,天下的賊,九成九的人會的本事都是火行盜術!他媽的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好多賊都不知道天下還有其他四行盜術!以為火行就是最大呢!”


    火小邪說道:“那我明白了!怪不得火家要全天下招弟子!金行、木行、水行、土行這四門盜術,想必是極難了!”


    煙蟲說道:“金、木、水、土四行盜術,皮毛地說說,不過是工具器械、用毒使藥、潛伏易容、挖坑掘地,但想達到在世家中掛上名的手段,可就難了!不像火行盜術那樣,一般人偷得多了,或者學了些武功,就能達到入門的水平。火小邪,我雖然這麽說,你可別小看了火家,火家入門容易,越往上走越難!”


    火小邪默默點頭,說道:“煙蟲大哥,你師父會不會就是火家人?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煙蟲抽了口煙,說道:“我也不瞞你,我師父的確是火家人,但是屬於被火家逐出來的,叫作敗火徒,所有被逐出的火家弟子,都叫敗火徒。嘿嘿,我師父這輩子,就是想讓我能重新成為火家的弟子,可惜我不爭氣,也不願意再認師父,這次來這裏,第一給我師父還個願,第二就是來玩玩的。這個納盜之關,我火性不純,心思漂浮,肯定過不了,就算能過我也不會過。火小邪,我若能助你過關,怎麽都算給我那混球死腦筋的師父一個交代了!嘿嘿!”


    火小邪輕輕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煙蟲見火小邪不再說話,輕輕笑了聲,默默抽煙。


    火小邪說道:“煙蟲大哥,看來甲丁乙、鄭則道、苦燈和尚他們一定也知道過關的辦法了。”


    煙蟲噴出一口煙,說道:“那是自然!”


    火小邪站起身來,對煙蟲說道:“煙蟲大哥,我現在去試一試。”


    煙蟲點頭道:“去吧!”


    火小邪深深吸了幾口氣,向洞中走去。


    鄭則道此時已經擺好了物品,正從洞中出來,見火小邪就要進洞,站住了身子,一臉笑意地看著火小邪。


    火小邪走到洞口,注意到鄭則道正打量著他,麵無表情地和鄭則道對視了一眼。


    鄭則道喊道:“火賢弟!祝你馬到成功!”


    火小邪怎麽都覺得鄭則道在冷嘲熱諷,這時候倒一點都不生氣,輕聲哼道:“托你的福!”


    火小邪再不搭理鄭則道,徑直走了進去,來到石室前。


    石室盡頭的那尊小金佛,就在二十餘步開外,若是在平日裏,一個助跑,八九個大步就能跳過去,可是現在,這一點點的距離,卻如同在千裏之外,看似平靜的石室內,暗流湧動,危機四伏,不亞於刀山火海。


    火小邪彎腰把煙蟲的皮鞋拾起,畢恭畢敬地放在一邊,自己也脫了鞋,把襪子褪掉,光腳肅立。


    火小邪腦海中滿是前年在奉天大北口冰麵上的情景……


    火小邪和老關槍、浪得奔、癟猴四人在冰麵上玩耍,老關槍指著一處薄冰,叫嚷著:“你們誰敢從這處冰麵上走過去?”


    少年的玩耍總是充滿了各種奇怪的挑戰,摔泥餅子、比誰尿得遠、打水漂、踩稀泥等等這些大人們都不屑參與的遊戲,像火小邪這些奉天小賊,膽子比尋常的少年更大些,有些比試甚至危險得很。老關槍出這個踩薄冰的點子並不稀奇,癟猴頓時喊道:“我就敢!”


    火小邪嬉笑著:“我也敢!”


    浪得奔體重最重,但也不甘示弱:“這算個屁!當我不敢嗎?”


    他們四個小賊嘻嘻哈哈,一個一個從薄冰上慢慢走過,都平安無事。這四個小賊覺得十分刺激,呼喊著又去找其他冰麵冒險。幾個人找了幾處很薄的冰麵,一一走過,還是無事,這下膽子更大,挑選了一塊薄得依稀透明的冰麵,又要嚐試。


    癟猴此時喊道:“你們看,那邊有個人好像也在走冰麵呢!”


    大家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嘴上叼著一根香煙、穿著皮夾克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動作緩慢地在冰上行走。火小邪他們看了幾眼,哈哈一樂,互相說了幾句俏皮話,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玩耍,豈知這個男人就是兩年後同闖火門三關的東北大盜煙蟲李彥卓。


    火小邪回想到這裏時,才感歎原來很早以前就見過煙蟲了。


    火小邪肅立片刻,邁出了第一步。


    腳尖的皮膚接觸到了石室的地麵,冰涼感傳來,好像這裏的地麵真的就像大北口的薄冰一樣。


    火小邪在大北口,所有冰麵都曾一一走過,包括老關槍、浪得奔、癟猴都不敢走的冰麵,火小邪似乎並不僅僅是運氣好,而是在走冰麵的時候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不由自主地這麽去做。最後一次火小邪走過一塊冰麵後,癟猴以為自己身子最輕,嚐試走一走,卻踩塌了冰麵,直墜水中,火小邪他們費了好大勁,全身濕透才把癟猴救起,癟猴差點就丟了性命。這四個小賊才不敢再玩這種危險的遊戲,慢慢大家都忘了火小邪還有這種本事,若不是煙蟲提醒,甚至火小邪都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幹過這種事情。


    火小邪腳尖接觸地麵,眼前不再是納火寺的石室,而是回到了兩年前奉天城大北口的河麵上。老關槍、浪得奔、癟猴的嬉笑聲隱隱回蕩在耳邊,但如同在大北口的時候,火小邪根本聽不進去,心中一點雜念都沒有,純淨得如同一朵淺藍色的火苗。


    放下腳尖,沒有蟲鳴,火小邪並沒有用腳尖支撐身體的重量,而是飛快地將整個腳掌放下,身子自然而然地前移,地麵微微一震,還是沒有蟲鳴。


    火小邪的腦海中已經忘了秋日蟲鳴術,忘了那恐怖的蟲鳴威力,他就是要走過這片“大北口的冰麵”,就像當年一樣。


    火小邪一隻腳踩下,一切如常。火小邪抬起後腳,向前邁去。


    “噶噶噶噶噶”,好像有細微的聲音傳來,火小邪聽在耳中,仍然像冰麵微裂的聲音。火小邪並不害怕,而是加快了邁步的速度,後腳邁上前,腳尖著地,前腳掌支持住,腳掌放下,重心前移,第二步成功!


    “噶噶”聲頓時消失。


    火小邪無欲無求,沒有覺得驚奇,更沒有絲毫喜悅,還是按照前兩步的方式,邁出了第三步。


    第三步仍然成功了,石室中寂靜無聲。


    煙蟲在洞口看到火小邪已經走出了三步,整個臉上都舒展開來,眯著眼睛,看著火小邪的後背,一絲絲地細細抽煙。


    “火賢弟好本事!”鄭則道的聲音從煙蟲身後傳來。


    煙蟲眉頭一皺,他剛才專心看著火小邪,還真不知道鄭則道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後的。


    火小邪正要邁出第四步,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惡心,本來心中那朵純淨燃燒的火苗嗶啵微響,晃動了一下,冒出一股黃光。火小邪身子微微一顫,第四步還沒有落下,就聽到石室中出現一聲不同於剛才的輕響,蟲鳴聲猛然發動,直刺腦中。


    火小邪隻覺得腳下一空,好像冰麵已被踩塌,整個人都墜入了冰水中。


    奇怪的是,盡管蟲鳴聲響起,聲勢不減,火小邪卻覺得這次自己的難受程度大大降低,不再是頭幾次那樣,隻要聽到一聲,就如同要撕裂腦袋。


    火小邪不急反靜,越是危急時反而越冷靜,這好像是他天生的本事,在過亂盜之關、競盜之關的時候,屢次解救自己於危難之中。


    火小邪還是按照前行的步伐頻率向後退去,不緊不慢地連退三步,出了石室,這才光著腳快步奔出。


    火小邪奔出洞外,蟲鳴聲也止住了。火小邪盡管難受,卻還能支撐,不至於癱倒。火小邪撐住自己的膝蓋大口喘氣,喘了數口之後,便舒服多了。


    火小邪抬起頭來,正看到鄭則道一臉錯愕,站在煙蟲身後,緊緊地盯著自己。


    煙蟲緊皺著眉頭,濃濃地噴出一口煙,哼道:“鄭則道,你看夠了沒有?”


    火小邪見鄭則道打量著自己,全身都不自在,避開鄭則道的眼神,一轉身坐到煙蟲的身邊,就當鄭則道不存在。


    鄭則道一翻手,拔出自己的紙扇,嘩地一下打開,猛扇兩下,又啪地一下把扇子合上,走上前一步,客客氣氣地問道:“火賢弟,你好像不怕蟲鳴了?”


    火小邪愛理不理地說道:“怕啊!我怎麽不怕了?”


    鄭則道說道:“剛才蟲鳴聲響起時,火賢弟好像渾然不覺,慢慢退出的……”


    煙蟲哼了聲,吐出一口煙,說道:“鄭則道,咱們已經散夥了,你關心這麽多,不嫌累啊?你不嫌累,我還他媽的憋悶呢!拜托,鄭婆婆,讓我們靜一靜!”


    鄭則道微微一笑,說道:“煙蟲兄弟,我和火賢弟的交情不錯,一直以來都合作無間,經常商量著辦事,我這是關心火賢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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