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拿著胭脂盒子,一隻手伸出了床底,將開著蓋子的胭脂盒小心地放在地上,向著青苗的腳下輕輕一滾。這一滾可要極為小心,如果滾得重了,撞到青苗的腳麵,很可能會把青苗弄醒,要是滾得輕了,靠不近青苗,可能沒有效果。


    火小邪會拿盤兒,這拿盤兒的功夫,手上的勁道講究的是不大不小,不多不少,用在此時正好有奇效。隻見那胭脂盒子,滴溜溜地在地上慢慢滾動,向著青苗的腳麵而去。火小邪心中狂叫:“走!走啊!”眼看著胭脂盒子越滾越慢,即將停下,火小邪恨不得衝出去吹上幾口氣讓盒子再滾一段,可現在隻能努著嘴巴,暗暗吹氣,當作祈禱。


    胭脂盒子不知是不是受了火小邪的念力,慢慢又滾了一圈,才停下來,略略晃了晃,輕輕啪的一聲,摔在青苗腳邊,隻差一掌的距離。


    火小邪雙手緊緊攥著,暗道:“聞不聞得到?聞不聞得到?”


    青苗微微動了一下身子,頭略略抬起,迷迷糊糊地輕哼了一聲。火小邪汗毛直豎,大氣都不敢出。


    青苗把頭一偏,又無動靜。火小邪豎起耳朵,細細聆聽,隻聽到青苗鼻子中氣息聲沉悶,身子隨著呼吸略有起伏,這乃是趴著睡著了的跡象。


    火小邪心中一喜,哼道:“菩薩佛祖爺爺保佑!”


    做賊的人,察言觀色極為重要,要能判斷出人的行為狀態是什麽,在賊道中稱為“識行八倫常”。也就是:是否是急上茅房大小解脫;是否是十分饑餓急於吃飯;是否是身患重病行動不便;是否是遭遇急事忙不擇路;是否是缺胳膊少腿身有殘疾;是否是疲倦困頓睡意濃濃;是否是睡得很沉不會驟醒;是否是性欲高漲不能自已。別小看這“八倫常”,判斷清楚所偷之人的狀態,乃是何時出手偷竊的不二要訣。


    除了“識行”,就是“識性”,也就是說要判斷此人的脾氣性格如何,配合著“八倫常”使用,能有奇效。有的賊人敢大大方方地從你身邊把包偷走,近在咫尺,你卻渾然不覺,就是“識行”、“識性”辨明的準確,加上膽大心細,手腳快,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有人會問了,怎麽做賊和封建社會的為官之道有點像呢?都是要辨行辨性,察言觀色,小處著眼,大處著手,把握趨勢,進退有度。其實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權、錢都乃身外之物,本不是自己的,你非要拿到手上,都是做“賊”的道理。其實天地萬事萬物,都彼此隱含“盜”律,所以古語中有雲: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三盜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時,百骸埋。動其機,萬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不神而所以神也。日月有數,大小有定。聖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盜機也,天下莫能見,莫能知。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輕命。


    火小邪辨明青苗已經睡沉,隻要不有外界聲響動靜滋擾,一時不會醒來,就慢慢從床下爬了出來。


    火小邪探頭一看床上,三姨太側躺著,背對著火小邪,身上蓋著一床輕被,顯得身材曲線玲瓏,一小段香肩露出被邊,雪白的皮膚如同凝脂,真是十足的香豔。火小邪根本顧不上欣賞這番春色,隻是見不到三姨太的正臉,不知她是否睡熟了。


    火小邪回頭看了眼青苗,青苗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不禁咬了咬牙,一隻手捏住三姨太上身的被子一角,將頭低下床沿,輕輕拉了一下,趕忙躲回床底。


    三姨太微微動了一下,並未蘇醒。


    火小邪躲在床下,聽到床板輕輕一響,一顆心狂跳不已,隻好抿著嘴,盡力細長細長地喘氣呼吸,這才不會發出喘氣的聲音。


    火小邪再次爬出床底,三姨太已經從側臥變成平躺,雙眼自然閉著,朱唇微啟,鼻息平穩,胸口規律地起伏,看著睡得很是踏實。


    火小邪看了眼青苗,雙手一起插入被中,從裏麵使力,從內向外一點一點揭開三姨太的被子。這樣揭開被子,不至於灌風。


    火小邪側頭向被子裏麵看去,頓時睜大了眼睛,三姨太細腰袒露,那根紅繩就綁在三姨太的腰間,露出了一小截在外麵。


    火小邪橫下一條心,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根紅繩,那紅繩質感堅韌,若是綁緊,斷然不是一下子解得開的,唯有靠刀剪割斷。可火小邪哪裏去找刀剪?


    火小邪看了眼青苗,暗歎了一口氣。火小邪倒是知道女人的臥房,梳妝台內的抽屜裏必有剪刀,可是青苗趴在梳妝台旁,又是練武之人,隻怕去青苗身邊,稍微弄出點大的聲響來,就會把青苗吵醒。


    火小邪隻好再撩開一些三姨太的被子,順著三姨太的胳膊看去,隻見三姨太的右手掌下,正扣著一個別飛刀的皮帶,一共有五把飛刀,四把被三姨太的手指按住,而最外麵還有一把,亮在三姨太的手邊。


    火小邪暗想:“你這個惡婦,用飛刀傷了我,看我用你的飛刀,割掉你的紅繩!”火小邪打定這個主意,一隻手上前把皮帶底緣捏住,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則捏緊最外側飛刀的把手,正如偷錢包一樣的手法。火小邪心中暗道:“一、二、三。”數到三時,手腕不動,兩根手指發力,雙手力道成一條直線,指關節飛快一彎,飛刀被拔出了皮囊一截。


    大家可能覺得奇怪,為何火小邪隻是手指彎曲發力,而不用手臂發力,直接把飛刀拔出呢?這又和盜術有關,像飛刀這種金屬鐵器,別在皮帶中,要拔出的時候,第一下的摩擦力最大,隻要克服了頭一次的摩擦力,後麵就好辦了,隻用兩指一彎來發力,這樣的動作細微到肩臂肘都不會移動,乃是上策。若是肩臂肘活動了,會帶動被子不說,還可能有空氣流動,皮膚敏感之人會驟然醒來,像三姨太這種使飛刀的好手,更是不能大意。


    火小邪緩緩拿出飛刀,那飛刀鋒利無比,在被中的微光之下,刀尖上仍然幽光直冒。


    火小邪暗讚:“好刀啊,紮在人身上,恐怕能從前胸透到後背去。”火小邪剛讚完,青苗那邊卻輕輕地連嗯了幾聲,身子動了動,似乎要醒過來。


    火小邪嘴巴都恨不得咧到耳朵邊上去了,這丫頭的動靜,若是在床上躺著的時候發出的還不會害怕,但要是趴在桌上睡覺的時候,這樣嘴裏嗯嗯哼哼的,那是睡得血脈不通暢,必然會醒過來!隻怕這一醒過來,又是麻煩事。


    火小邪本想鑽回床底,但眼看紅繩就在眼前,哪願放棄!火小邪見三姨太的床頗大,她嬌小的身子靠外躺著,裏麵至少還能輕輕鬆鬆躺下一個半的火小邪,不禁惡向膽邊生,死豬不怕開水燙,王八吃秤砣,整個人從床下鑽出來,一躍就滾到三姨太的床上,然後在床上站起身子,從三姨太的腳邊踮腳走過,躺在了三姨太的床內側身邊。


    青苗又嗯了幾聲,抬起頭來。她也知道自己剛才睡著了,趕忙抖擻了一下精神,剛才趴著睡著,血脈不暢,腳上微麻,不禁站起身來。睡了一會兒和一會兒不睡,區別很大,特別是練武的人,小睡片刻精神就能恢複大半。


    青苗站起身,看了眼床上的三姨太,還睡得十分踏實,青苗倒也寬了心,動了動腳踝,低下了頭。青苗咦了一聲,見到腳邊擺著一個沒蓋子的胭脂盒子,彎腰要撿,手剛把胭脂盒子拿住,皺了皺眉,飛快地向床底看了眼,沒見到床底有什麽不對,才直起身子。好在此時火小邪已經躺在了三姨太的身邊,要是還躲在床底,可就完蛋了!


    青苗把胭脂盒拿在手上聞了聞,低聲說道:“好俗氣的香味!還這麽濃烈?這是誰的東西?怎麽在這裏?”


    青苗用手指摳了摳盒子裏的胭脂,又低聲道:“還是沒用過的呢!不會是青柳的吧?不會啊,青柳也不會用這麽俗氣的胭脂呢!”


    火小邪身上蓋著另一床薄被,隻露出半張臉,目光越過三姨太的頭頂,透過床上的紗帳,可以看到青苗正拿著什麽打量。火小邪一猜就知道一定是青苗發現了地上的胭脂盒子,心中暗叫:“看個屁!是爺爺買來送給你的!你收著就好!看什麽看啊!天殺的啊!”


    青苗又看了幾眼,突然臉上一展,笑道:“肯定是王兮兮姐姐買了送給戲春院裏的女人,隻有她們喜歡這種香味濃烈的胭脂,一定是急急忙忙走的時候掉在這裏的。今天發生的事,她難免會有點慌亂呢!”


    青苗把胭脂盒子放在梳妝台一邊,找了個小蓋子蓋上,伸展了一下腿腳,看著已無困意。


    火小邪暗道:“完了,這丫頭一時半會是不會睡了。”


    火小邪側臉看了看三姨太,三姨太似乎正在做著什麽好夢,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浮現出一股子笑意。火小邪暗罵:“肯定又發什麽春夢,夢到那神秘男人來偷情了,惡心不惡心!”


    火小邪心裏這樣罵著,身子卻不斷移動,漸漸鑽到三姨太的被窩裏麵去了,三姨太成熟完美的嬌軀便在火小邪臉旁,被窩裏濃濃的女人香味,直鑽火小邪的鼻子,弄得火小邪心中不知為何,癢癢得十分難受。


    火小邪暗罵了自己一句:“臭小子,你還想摸一摸不成?真沒出息,不就是個女人嗎?”火小邪這麽一罵,胸中那股子春勁消散無疑,滿腦子隻剩下紅繩。亂盜之關花娘子的春毒,火小邪都能克製住,眼前這點春光,在火小邪的眼中,已是小兒科了!


    火小邪蜷著身子,躺在三姨太的身側,腦袋便在三姨太的腰際。有細微的光芒從被子邊緣透入,這光亮對火小邪已經足夠,那根紅繩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火小邪打定了主意,橫下了一條心,且不管後麵怎麽樣,隻要青苗不過來揭開三姨太的被子,自己不把紅繩偷到手,打死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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