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錢掌櫃可以沿地道逃之夭夭,卻難以咽下這口惡氣。錢掌櫃對自己挖的地道,那是精熟無比,一直摸到後廚的地洞之下,打算挖開地麵再從後廚上去,殺鄭大川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就算解決不掉所有人,能把賈春子救出也行。錢掌櫃這般打定了主意,休整了片刻,從地道中翻出自己早已藏好的稱手工具,又花了一個時辰挖洞,才從轆轤機關地麵中鑽出。


    火小邪和水妖兒正埋頭挖洞,兩個人沉默不語,鋤頭鋤在泥巴裏,聲音不大,而錢掌櫃來得也是無聲無息,雙方相隔甚遠,一時間都沒有察覺到地底還有其他的“貴客”。


    火炙金熔


    錢掌櫃從地麵中鑽出,又恢複了潛地龍一脈摸金盜墓的本性,一雙眼睛中賊光四射。錢掌櫃從地下帶上來的油燈十分小巧,隻有巴掌大小,用玻璃罩子蓋住豆丁大小的火苗,光亮不足一根蠟燭,但對錢掌櫃這樣的盜墓賊已經足夠。當時那個年代,手電筒之類的照明器具還是十分稀罕的玩意,必須以火光照明。潛地龍一脈擅長盜墓,經常在地底穿行,知道墓穴之中氧氣稀少,供人呼吸都難,哪有多餘的空氣點起更大的燈具照明,所以經常備著這些氧氣消耗極少的燈具,稱之為“豆芽燈”。


    錢掌櫃綽號潛地鼠,可不是浪得虛名,除了鑽地打洞的本事,行事也是萬分小心。錢掌櫃上了地麵,靜靜蟄伏了片刻,才站直了身子,無聲無息地向梯子走去。他本想就此從梯子爬上,鑽出後廚,可鼠性中行事小心的習慣使然,鼻子深深嗅了嗅,下意識地退了回來,繞著屋子一轉,就很快注意到了不妥之處。


    屋子裏原本掛在牆上的油燈沒了。


    錢掌櫃心中一緊,手一晃,把豆芽燈弄熄了,屋中頓時漆黑一片。錢掌櫃眼力極好,稍稍適應了一下,便看到地道深處有絲絲光亮透出來,暗叫一聲:“裏麵有人!莫非是那小媳婦他們?”錢掌櫃一把將腰間的寬沿扁刀抽出,持在手中,定了定心神,略略打量了一眼地道內,就毫無聲息地鑽了進去,立即和黑暗融為一體不見蹤影。


    火小邪賣力挖掘,並沒有察覺到什麽異常,可水妖兒微微皺眉,有點心神不寧,總是回頭望向黑暗處。火小邪胳膊酸痛,略略停了一下,鬆了鬆筋骨,看到水妖兒的樣子,問道:“水妖兒,怎麽了?”


    水妖兒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發慌,總覺得有人在盯著我們。”


    火小邪說道:“你可別嚇唬人,這裏已經夠嚇人的了。”


    水妖兒說道:“我們下到這個洞裏,也兩個多時辰了,一直沒有人來打擾,你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火小邪擦了擦汗,說道:“可能沒有人想到我們兩個在下麵吧?”


    水妖兒說道:“如果有人下來,我一定會察覺到。可從剛才開始,我的感覺就一直很糟糕,總是覺得有人在黑暗中盯著我們,但什麽都發現不了。”


    火小邪驚道:“什麽人這麽厲害?”


    水妖兒說道:“也許隻是我的錯覺罷了,畢竟五行之中,土克水,水家人不善於在地下坑洞中活動,若是碰見有土家本事的人,還真是不好對付。”


    火小邪問道:“這裏不會有土家的人吧?”


    水妖兒看了看黑暗之中,說話聲音漸大,說道:“起初我看到這個巨坑殺象,以為這個落馬客棧的錢掌櫃等人是土家的門生,後來仔細一想,土家人犯不著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對付我們,看這裏的坑道布局,隻像是研究盜墓的摸金賊所為。嗬嗬,盜墓倒是土家賊術裏麵的一個分支,要論盜墓,土家可是所有盜墓賊的聖祖先師了!”


    火小邪耳朵一豎,眼睛猛睜,他也覺察到黑暗之中有人存在。火小邪麵色一緊,正想說話,水妖兒已經一下子站起身來,指著黑暗中叫道:“藏著偷聽的那賊!出來吧!”


    黑暗中有人嘿嘿嘿陰沉沉笑了三聲,說道:“怪不得張四爺要玩命抓你們,敢情你們是水家的人。”


    一條黑影閃出,並不上前,隻是靠在地道彎折的角落處的明暗交叉之處,這正是潛地鼠錢掌櫃。水妖兒把油燈一提,把錢掌櫃照得一清二楚。


    原來這潛地鼠錢掌櫃,從地道入口循著微弱的光線而來,走過十字路口後就隱隱聽到了挖掘之聲。錢掌櫃一路尋來,並不聲張,直到接近火小邪他們挖掘的地方,才躲在地道彎折處的黑暗中,縮成一團,把呼吸都調整到極其微弱,偷偷觀察他們的動靜,並不著急動手。


    想要做一個高等級的賊人,極好的耐心是必備要素之一,隻要能對自己有利,哪怕躲在險惡之處十天半月,也能心平氣和地不為所動。前麵所說的東北四大盜之一的黑三鞭,別看他動起手來風風火火的,其實他的耐心也是一等一的持久,他和火小邪趴在佛堂之上,在張四爺他們沒來之前,眼看著女身玉就擺在下麵,仍然靜若泰山,一動不動地趴了大半夜時間。就連黑三鞭前期做準備的工夫都是耐心十足,從潛入奉天城近一個月時間,到找三指劉問張四爺家中的消息,再細細推演全盤計劃,一絲一毫都沒有馬虎。錢掌櫃在十年前也是名震東北的潛地龍一脈中的頂尖人物,論耐心隻比黑三鞭更高。


    做賊的人有耐心,並不是說他們是慢性子,該動手時,他們可要快如閃電,時機稍縱即逝,所有的耐心就為等待那動手的一刻。


    以錢掌櫃的身手,水妖兒的確不能發現,但她全憑感覺知道危險臨近,這感覺也稱之為“賊念”。也就是說,做賊的人,如果都達到了某個境界,在某種特定的條件、場所中,是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的。


    水妖兒賊念升起,心神不安,和火小邪說話,不僅僅是說出自己的感覺,回答火小邪的疑問,其實很多話都是刻意說出來給暗中的人聽的。


    水妖兒說到水家、土家、盜墓等事時,錢掌櫃躲在拐角處,聽得也是心驚肉跳,腦海中翻騰不息,暗哼道:“居然這麽大的來頭,還知道土王田家的事情!他們果然不簡單!”


    錢掌櫃想到此時,呼吸也驟然亂了,身子微微一動,發出微弱的摩擦聲。即便這點動靜,火小邪和水妖兒還是立即發覺了,錢掌櫃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也不想躲著他們,站了出來。


    火小邪把鋤頭一提,頓時罵道:“老雜毛,你想怎麽的?”


    錢掌櫃嘿嘿一笑,說道:“我想怎麽的?自然是把你們兩個抓了,綁起來送給張四爺。”


    水妖兒冷哼一聲:“錢掌櫃,說話好大的口氣啊。有種你過來試試。”


    錢掌櫃說道:“不著急,不著急,我倒有幾句話想問問。”


    火小邪罵道:“廢話少說,哪個怕你。”說完提著鋤頭就要邁上一步。


    水妖兒把火小邪一攔,說道:“錢掌櫃,我先問你,你再問我!”


    錢掌櫃把手中的扁刀在空中一晃,丟到另一隻手,說道:“行啊,小丫頭,見你說話口氣大得很,我老人家也不和你們計較,你先問就是。”


    水妖兒哼了聲,問道:“錢掌櫃,你到底是什麽人?從哪裏來?要做什麽事?”


    錢掌櫃說道:“問得好!我不妨告訴你,我十年前江湖人稱潛地鼠,潛地龍乃是我師哥!”


    水妖兒說道:“還有呢?”


    錢掌櫃說道:“嘿嘿,你剛才問了三個問題,我已經回答了一個,現在該我問你了!”


    水妖兒說道:“行!你問!”


    錢掌櫃問道:“好,你這丫頭,聽清楚嘍,你剛才不是說土家什麽的嗎,我問你,你是否認識現在土家裏的什麽人?”


    水妖兒冷冷回答道:“不認識。”


    錢掌櫃嘿嘿直笑:“丫頭,想清楚啦,不要說假話。”


    水妖兒一隻手背在身後,袖子中唰地落下一把快刀,握在手中,正是曾經給火小邪割開木桌底梁鬆下牛黃繩的那把。水妖兒計劃著,錢掌櫃隻要再回答一個問題,她就要先發製人。


    水妖兒罵道:“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錢掌櫃哈哈大笑:“好,不認識就好!”錢掌櫃身子唰地一閃,竟又鑽回到地道中,不見了蹤影。


    水妖兒一驚,隨即大叫:“好個臭賊!”拔腿就追。火小邪追在水妖兒身後,罵道:“老雜毛,有本事別跑!”


    水妖兒和火小邪跑到錢掌櫃轉彎的那個路口,火小邪憋足了勁就要轉進去,水妖兒把火小邪一拉,叫道:“慢著,別進去,進去就中計了!”


    火小邪看著前方一片漆黑的地道,裏麵寂靜無聲,絲毫不像剛剛跑進去人的樣子。火小邪急道:“可是如果我們不追,這老雜毛爬上去,叫人下來,就糟糕了!”


    水妖兒想想的確如此,緊緊皺眉,說道:“你說得也對。我看他並沒有跑遠,猴子,拿好油燈,給我照明,跟著我。”水妖兒把油燈塞進火小邪手中,手中一抖,又從袖子中亮出一把尖刀,她持著雙刀,慢慢走進地道。


    水妖兒全神貫注地向前走去,邊走邊喊道:“錢掌櫃,該我問你了,你不要耍賴!你要是跑上去叫人,那就不是英雄好漢,是狗熊!我一個小女子加一個半大小子,都把你嚇得抱頭鼠竄,還潛地龍的師弟呢!你師哥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地道前方傳來嗡嗡作響的說話聲,似乎是從牆裏透出來的:“嘿嘿,嘿嘿,小丫頭,你不用激怒我。你和那小子能找到這裏,還是有點本事的。我不會上去叫人,我以我自己的本事會一會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你們往前走,我不會跑,你們也別想跑。”


    水妖兒腳下不停,喊道:“錢掌櫃,我問你,你是不是土家的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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