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些偷過往行人錢財的賊,偷一般大小的物件倒不是很難,最難的就是偷細小之物,按賊道的俗話:“小一毫,險五成;偷針尖,乃稱聖!”也就是說,要偷的東西如果小了那麽一點,想不被人發現,又能夠快速得手,就要比偷大一些的東西危險五成,如果你能將人身上針尖大小的東西偷走,那就是聖手了!針尖大小的東西,就算放在桌上,讓你用鑷子夾住,都要極為小心,聚精會神才可,何況是在人身上,埋在衣物裏麵呢?


    三指劉盡管還達不到偷針尖的本事,但是據說他能夠從婦女耳環上不動聲色地取下鑲嵌的玉石瑪瑙,也是讓火小邪感歎不可思議了。


    火小邪是“下五鈴”中的“品二”,也就是“下五鈴”中排第二的輩分,乃是這三指劉在此親自給火小邪提的鈴,火小邪怎敢不記得這個住所呢?


    齊建二走到門前,左右看看無人,上前敲了二短二長的“拜山叩”,轉頭瞪了火小邪他們一眼,低聲罵道:“誰都不準亂說話!”火小邪等人都連忙點頭,大家這時都明白齊建二是來見極為重要的人。


    齊建二罵完,隻聽院中傳來腳步聲,走至門前,也不開門,一老婦聲音叫道:“黑燈瞎火,有什麽事情這個時候來找?睡了睡了!”


    齊建二趕忙抱拳,畢恭畢敬地說道:“風高月亮圓,城北齊二滾子來給老爺子點蠟。”


    門內那老夫人“哦”了一聲,問道:“沒帶甜果子來嗎?”


    齊建二說道:“還沒種下!沒那糕點勁。”


    這兩個人說話聽著莫名其妙,實際乃是奉天榮行中的黑話,其實轉成白話乃是這樣說:


    齊建二:“我是城北的齊二滾子,有老爺子想知道的事情,不敢耽擱,趕快來向老爺子稟告。”


    老婦:“你要是身邊有麻煩事情就不要進來了。”


    齊建二:“絕對沒有!我用腦袋發誓。”


    話說成這樣,老婦便開了房門,一行人低著頭快步走進院中。


    老婦將門關上,打量了火小邪等人一番,目光銳利,看得火小邪心中一陣發毛。火小邪他們知道自己輩分低微,都趕忙垂著頭,身子微躬,雙手手指繃直,緊緊貼著褲線,僅用小腿微微邁動著行走。這種姿勢也是規矩,做賊的人,行事之前都要四下打望,挺身仰頭,尋個好時機,那手臂手指也要抬起、蓄勢,擺好方位,待時機出現,便要用最短的距離伸出手去,以求快準穩。所以,火小邪他們這個姿勢,便是擺明自己身份低微,絕對不敢造次的尊敬之意。


    老婦引了他們進來,在前帶路,穿過一間黑漆漆的前廳,直至後院一廳房中。廳房不大,點著香燭,倒也古色古香。老婦說道:“齊二滾子,在此等著。”


    齊建二連聲稱是,也不敢坐下,將火小邪他們一拉,讓他們站在自己身後,自己則筆直地站在廳中,頭也不敢亂轉,隻有眼珠子還四下轉動打量著。


    過不了片刻,內屋傳來咳嗽聲,慢慢走出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拄著一根紅木拐杖,那握著拐杖的手,隻有三指,形狀如錐,說是手吧,還不如說是用黑鐵打成的一件爪形器械。來人正是劉逢寶。


    齊建二見到,趕忙將雙手先前亮出,讓三指劉能看到自己的手掌,隨即兩個大拇指勾在一起,握住拳頭,整個人也向下深深一鞠躬,說道:“劉大爺爺。”


    三指劉倒也不似個陰沉之人,麵色平易地笑了笑,沙啞地說道:“哦,是齊二滾子啊!坐吧,坐吧。”


    齊建二說道:“不敢不敢,我站著說就好了。”


    三指劉也不再客氣,走到廳中主座坐下,咳嗽一聲,說道:“齊二滾子,你很久沒來看望我了,今天給我帶什麽好消息來了啊?”三指劉說著,目光也向火小邪他們四個人看去,接著說道,“想必是這幾個小子知道了什麽吧?”


    齊建二說道:“劉大爺爺,正是這幾個小子知道了些您讓小輩們打聽的事情。”


    三指劉說道:“哦?齊二滾子,你還讓‘下五鈴’的小子們去打聽?不妥啊!”


    齊建二趕忙說道:“劉大爺爺,我哪敢啊,是這幾個小子不知怎麽機緣巧合,進到張四爺他們家的佛堂去了。”


    三指劉一把抓緊拐杖,眼中精光亂閃,說話聲音竟也不沙啞起來,喝道:“齊二滾子,此話當真?”


    齊建二嚇得一愣:“當真當真,他們絕不敢騙我。我把他們都帶來了,讓他們親口講給您聽!”


    三指劉一頓拐杖,震得地麵咚地一響,喝道:“講!”


    齊建二一把將火小邪抓到身邊,急切地叮囑道:“禍小鞋,把你怎麽進到張四爺家佛堂上麵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劉大爺爺講講!”


    火小邪本來一路上頗為緊張,聽他們兩個人大驚小怪的,反而不在意起來,心想:“不就是偷點心那點事嗎?講就講啦。”


    火小邪懂得規矩,小心翼翼地道了聲:“劉大爺爺,給您請安,我叫火小邪……”


    火小邪低著頭,搖頭晃腦地把怎麽去張四爺家裏佛堂上麵偷到點心的事情慢慢道來,和之前與齊建二說的,並無二致。


    那三指劉仔細聽完,半晌無語,頓了頓拐杖,歎道:“沒想到你這個小娃娃,還有這個能耐!”


    火小邪聽到三指劉誇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向齊建二張望。齊建二已經麵露喜色,隻顧著觀察三指劉的神色,心想:“估摸著這次三指劉一定重重有賞!這麽多天了,也沒有人知道張四爺家佛堂裏到底擺設了什麽,竟然讓我下麵的小鈴鐺看到了。哈哈!”


    三指劉閉目沉思,卻聽內堂中傳來連聲大笑,一個人又快步走了出來。


    齊建二抬頭一看,頓時嚇得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隻見來人是個黑臉大漢,一般高矮,精瘦得很,留著山羊胡,剃著個板寸頭,左臉齊眉處有道刀疤直劈到耳際,身穿一件黃棕色大衣,敞開著衣服,腰間係了一條粗大的黑色牛皮皮帶,皮帶上掛著一圈暗青色的蛇皮馬鞭。


    這大漢邊走邊笑,直勾勾地看著火小邪等人。


    這人乃是當時東北著名的四大盜之一,江湖人稱“黑三鞭”,一張黑臉,一道刀疤,一圈蛇鞭,乃是東北下八行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黑三鞭本是習武出身,不知何故進了賊道,曾經一夜之間連盜奉天城九家大戶人家,每家都丟了張畫著黑蛇的圖片,從此逃出奉天城,僅有江湖傳說黑三鞭的種種軼事。


    據說黑三鞭不僅偷盜,而且殺人如麻,你若是阻了他偷東西,他發起飆來,全家無論男女老少,統統宰掉。有人說曾經震動東北的宮小川全家十六口人一夜被殺的宮家堡案,就是黑三鞭所為。


    所以這個黑三鞭猛然出現在三指劉家裏,還衝著他們哈哈大笑,自然把齊建二嚇得腿腳發軟。


    齊建二心想:“怎麽黑三鞭回奉天了?難道三指劉讓我們去打探張四爺家的情況,和黑三鞭有關?”


    火小邪見到黑三鞭,想起江湖中傳說的“黑臉刀疤蛇鞭”,又看到齊建二嚇得身子微晃,也多少猜到來人是誰了。


    火小邪心中不安,尋思著:“難道這黑三鞭不相信我說的?若是他問起張四爺佛堂裏的事情,我到底說還是不說,說了他又能相信嗎?”原來火小邪在張四爺家佛堂上方,的確看到一件他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怪事,隻是過於怪異,火小邪心想說出來也是沒人相信,便將這段略去不說。


    黑三鞭走到三指劉跟前,止住笑聲,衝三指劉抱了抱拳,說道:“劉大哥請勿見怪,我在裏麵聽他們說得有趣,就忍不住出來了。”


    三指劉也十分客氣,點頭道:“黑兄弟見外了,我也正想著叫你出來呢。”


    黑三鞭道:“我可否問這個娃娃幾句?”


    三指劉道:“請問便是,都是些‘下五鈴’的小崽子,不用客氣。”


    黑三鞭轉過身來,一雙細長的眼睛牢牢盯著火小邪,背著手向前走了兩步,問道:“你這娃娃,我問你,張四爺家佛堂中供的什麽佛,燒的什麽香?”


    火小邪心想:“果然要問佛堂裏的事情。”


    火小邪也不敢怠慢,回答道:“回爺的話,供的是地藏菩薩,燒的是九支三尺高香。”


    黑三鞭一笑,哼道:“佛前擺了什麽?”


    火小邪暗罵:“真狠!他怎麽知道?”原來這佛堂的佛前擺的東西,就是火小邪倍覺古怪的事物。


    火小邪略有猶豫,嗯了片刻,抬眼看了看黑三鞭。


    黑三鞭哼道:“你若去了,這些東西還看不到嗎?”


    火小邪連忙低頭,說道:“回爺的話,我怕我說了爺不相信。”


    黑三鞭說道:“隻管說便是!你黑爺爺走南闖北,見的事情多了。”


    火小邪說道:“那佛堂的佛前地上,擺了一個半裸身子的女子……”


    眾人聽了,連本來安坐著的三指劉也是大為震驚,一雙小眼瞪得溜圓。


    齊建二罵道:“禍小鞋,瞎說什麽!住嘴!”


    黑三鞭黑臉泛紅,沉聲道:“讓他說!”齊建二嚇得趕忙閉嘴,屁也不敢放一個。


    火小邪倒不驚慌,眼前似乎又出現佛堂上方的景象。他理了理思路,慢慢說道:“我一開始也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活人,可仔細看了看,絲毫不像有人氣的。這女子盡管穿得少,但從頭飾打扮可以看出來,不是大清朝的人,應該是前朝的。”


    黑三鞭問道:“這女子什麽姿勢?”


    火小邪說道:“平躺著,仰麵朝天,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對了,對了,那女子額頭上似乎畫了一道朱紅色的符。”


    黑三鞭哼了一聲,唰地從懷中變出一張紙來,抖開了亮在火小邪麵前,說道:“是不是這個符?”


    火小邪一看,隻見紙上赫然畫著一個如同三個螺旋拚在一起的圖案,正和佛堂女子頭上的符一模一樣。


    火小邪連連點頭,說道:“就是啦,就是這個!”


    黑三鞭手一晃,又將紙收入懷中,一張黑臉漲得黑裏透紅,說道:“你個娃娃,算你運氣,竟能見到這等寶貝!”


    三指劉站起身來,走到黑三鞭跟前,說道:“黑兄弟,你說的莫非是女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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