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這樣看我?”夏初七奇怪的看著他,端到嘴邊的水停下,遞到他的麵前,“小氣!行,你是大爺,你先喝好了。”


    趙樽歎一口氣,拿下她手中的茶盞放好,然後拉她過來坐在腿上,將她塞在懷裏,想了想,像是很難開口,“阿七,等元祐過來了,讓他把你帶去開平,那裏是大軍糧草的貯備地,又是前朝上都,條件會好一些,免得你在營中吃苦。”


    “你呢?”


    “我得了時間,會過去看你。”


    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肩膀,“憑什麽?你不是說過的……”


    “阿七!”他截住她的話,“我想過了,你畢竟是個婦人,在營中實在不便。”


    她嘟起嘴,“我不覺得不方便,你把我當男人看不就行了?”


    “其實……”他有些遲疑,“其實男人也不太方便。”


    聽他沉悶低啞的聲音,夏初七目光斜斜一瞥,“是不是怕人家議論?說大將軍王耐不住寂寞,不僅與北狄公主好,還和貼身侍從關係曖昧?”


    “知道就好。”


    夏初七嘰嘰笑著,看他無奈的樣子,心裏一陣發軟。可她好不容易來了,又怎肯輕易離開?去開平,得兩三日路程,她才舍不得離開他呢。將身子貼過去,她趴在他的胸口上,輕輕笑著,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隻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話題,“爺,這兩日營中無事,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淡淡瞥她,“做什麽?”


    她唇上仍然掛著笑意,“你看天氣那麽好,我們憋在營裏也煩躁,不如找一個附近的城鎮逛逛,感受一下民生,再順便散散心?”見他興致缺缺,她搖著他的肩膀,又撒賴,“這樣好啦,我請你吃好吃的怎樣?”


    “不去。”


    他拒絕得太快,聽得夏初七很奇怪,“為什麽?”


    趙樽表情極淡,瞥著她:“你身上有銀子?”


    “呃”一聲,夏初七搖頭,“沒有。”


    “那你拿什麽請我?”


    “先借你的,回頭還給你。”


    “你欠了爺很多銀子,卻從來沒有還過一兩。”


    “我不連人都是你的了嗎?”夏初七翻了一個白眼,笑得很得意,“再說了,你用不用這樣守財啊?虧你還是個王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家窮得揭不開鍋了。”


    沒有銀子,卻執意要請客的夏初七,次日還是拽了趙樽一道,一人騎了一匹馬,偷偷溜出大營,到了離盧龍塞最近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是盧龍與大寧的接壤之地,也算是大晏軍與北狄軍的邊界地。在沒有開戰之前,這裏原是極為繁盛的一個城鎮。隻如今,雖被大晏軍打回來了,可民生尚未恢複,街上店鋪大多都沒有開張,行人也極為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與夏初七來之前的想象相差了許多。


    “這仗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打完,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啊。”


    和大多數的時候一樣,她在說,他並不怎麽回答。可這完全不妨礙她的即興發揮。她一邊走,一邊兒吐槽他爹,“你說皇帝怎就那麽喜歡打仗呢?趙樽,若是你做了皇帝,是願意與鄰國和睦共處,還是願意繼續強征逆伐?”


    “你操心太多。”


    看他一眼,她嘿嘿一樂,把馬韁繩塞到他的手上,自己雙手吊住他的手臂,顧不得人家看見兩個大男人當街膩乎會不會嚇得當場斃命,故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見他身子一僵,方才低低吃笑,“那尊貴的晉王殿下,你能不能操心一下,我請你吃什麽才好?”


    正說話間,她看見前方有一個木頭搭建的簡陋涼棚,涼棚一頭釘在樹樁上,另一頭釘在木質的房子裏,剛好遮住夏日的陽光,精明的老板在涼棚下放了一些方桌,就做起了營生。走了這大半天兒,夏初七熱得不行,拉起趙樽就走了過去。


    小二熱情的迎上來,拴了馬,又殷勤的招呼他們。


    “二位客官,來點什麽?”


    夏初七問:“你們有什麽?”


    戰區人民的生活水平都不高,這個飯莊裏麵賣的東西基本都是北方常見的食品,以果腹為主,烤地瓜,艾窩窩等等,最奢侈也不過是鹵牛肉和高粱酒了。聽了小二的介紹,夏初七感慨一下,笑眯眯地說。


    “來一斤鹵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壺高粱酒。”


    店小不欺客,菜都上得極快。菜品的顏色看上去有些著急,但味道還算不錯。大概是最近都沒有吃過好東西,一個人在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的時候,吃什麽都香,夏初七埋頭苦吃,不顧形象的樣子,看得趙樽直皺眉頭。


    “很餓?”


    “嗯嗯,還好。”


    “讓你去開平,你又不樂意。”


    她頓了一下,抬頭衝他發笑,“說什麽呢?我這是本著不浪費糧食的精神才狠狠吃的,懂麽?不過……我這兩日發現,咱們大晏將士的生活水準都不怎麽好啊?這當兵打仗在外,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玩的是命,朝廷不是應該給派發食品的嗎?”


    趙樽原本清冷的臉色,略略一沉,“有吃的就不錯了。”


    “啊?啥意思?”


    她話音剛落,未及趙樽回答,涼棚外的陽光地裏,又過來幾個牽馬的男人。幾個人長得極是高大,從衣著來看,都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尤其是領頭那個滿臉絡腮大胡子的年輕男人,一身的錦袍極為華貴,顯然是幾個人的頭兒,一入涼棚氣勢極足。


    “老板,撿好的牛肉來幾斤,好酒來幾壺。”


    來了這樣的貴客,老板自然歡喜,又擦桌子又擦凳子的笑臉相迎。那幾個男人也不多話,在趙樽和夏初七一桌之隔的方桌邊坐下,取了身上的腰刀放在桌上,重重的“啪”聲,駭得店中的食客們大氣兒都不敢出。


    夏初七低低問趙樽,“爺,看那幾個人,不像普通人。”


    “嗯。”


    趙樽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又往她的碗中倒酒。


    “吃你的東西。”


    “趙十九……”夏初七抬頭,咬著牛肉眯了眯眼,“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的問題,什麽叫有得吃就不錯了?難不成征北軍幾十萬人,朝廷還能讓他們餓肚子不成?”


    趙樽冷冷抿著嘴,遞給她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卻不接她的話茬兒,隻態度友好的往她碗裏夾了一片牛肉,“吃。”


    夏初七哼一聲,猜測是這事他不好說,也就罷了,隻專注吃她碗裏的東西。可即便她不想看,也因為桌位的關係,不得不注意到剛進來的幾個男人。


    初初一看,幾個人長得都還不錯,尤其那絡腮大胡子,雖然滿臉都是毛,可鼻梁高挺,眼睛深邃,極有英氣,眸子對上陽光時,似乎還有一層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讓她生出一種麵熟的錯覺來。可仔細在腦子裏搜索,她又沒有見過這人。


    “阿七!沒有哪個姑娘會一直盯著男人看。”


    被趙樽這麽一提醒,夏初七才發現眼睛好久沒有收回來。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側眸看向趙樽,低低湊過頭去,小聲調侃:“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麽吧?主要是……”又飛快地瞥一眼那個“大胡子”,她皺了皺眉頭,“我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趙樽冷哼,“長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麵善。”


    “嘿嘿!算你懂。”夏初七被他戳中了“要害”,也不反駁,隻笑眯眯逗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難道你看見長得好的姑娘,不會多看幾眼?”


    “爺可不像你!”


    “嘿!”她低笑一聲,又道:“你別說,那男的長得……還挺有男子氣概的,英俊。要說缺點吧,就是毛多了一點。”


    “楚、七——”


    聽見他的冷笑和咬牙,夏初七拍了拍了嘴巴,“阿彌陀佛,其實我是為了多積善緣。你知道的,長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這輩子才修得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長得好的人,一定也會感悟善緣,為下輩子積攢功德。”


    “哦,原來如此。”趙樽淡淡地掃她,“那阿七你上輩子一定作惡多端。”


    夏初七還在研究到底在哪兒見過那人,隨口問他,“為啥?”


    “自己想。”


    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明白過來了。敢情這是說她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才長得這樣難看?嘴巴惡狠狠的抽搐一下,她的手默默地伸到了桌子下頭,死死掐住他的大腿,冷冷一笑,“趙十九,你說我該怎樣收拾你才好?”


    他回手抓住她,“等你有了收拾爺的本事再說。”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低聲鬥嘴,好一會兒,突聽那桌人喊了一聲,“老板,結賬。”夏初七瞄趙樽一眼,視線又被好奇心引了過去,隻見那老板點頭哈腰的走過去,笑眯眯地撥著算盤珠子,“幾位爺,一共是三兩五錢銀子。”


    “阿古。”大胡子喊了一句,偏頭看向他的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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