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度的推開他的手臂,拿起酒壇來塞回他的手上,狠狠與他碰一下,突然腦子裏一陣激靈,想起一件事來,“爺,你說奇怪不?今日我炸了北狄軍的糧草庫之後,從山上滑下去,碰見了哈薩爾。他隻看我一眼,居然什麽也沒有說,調頭就帶著人走了。我當時看到他身邊的李嬌,猜測他肯定是愛極了她,知道我是李嬌的表妹,這才放了我一馬。可仔細想想,我又覺得不對,哈薩爾在盧龍塞敗得這樣慘,我‘功勞’不小,他應該恨不得宰了我才對,怎會為了一個侍妾放過我?”


    “哈薩爾是個男人。”


    “啊”一聲,夏初七愣了,“啥意思?”


    趙樽淡淡地看她一眼,將手中空掉的酒壇丟在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張滿是褶皺的紙箋來,遞給了夏初七,“自己看。”


    夏初七就著皎潔的月光展了紙箋,上頭的毛筆字在月光下很清楚。可是一入目,差一點把她氣死。哈薩爾在上頭寫著:“敬你是英雄,放了你女人,送回我妹妹。男人之間,不必以婦人為質。”


    “靠”了一聲,她很不服氣,“哪有這樣的事?當時北狄軍都撤退了,大晏軍隊馬上就要攻入盧龍塞,我身邊有如風和拉古拉,他想抓我,也未必容易。可如果他停下來抓我,就必會放慢逃跑的速度,也許一念之差,就跑不掉了。這完全是強詞奪理嘛!”


    趙樽默默的聽著,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的道,“哈薩爾百步穿楊,他若要殺你,你跑不掉。”


    作為一名自認為“優秀”的特種兵,夏初七非常不願意承認他說的是實事。更不願意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哈薩爾當成人質來與趙樽進行了交換。


    “那你是怎樣打算的?”


    他沒有說話,她卻看懂了,“你真要把烏仁瀟瀟還給他?”


    “我已經讓元祐把她從開平大營帶過來了,這兩日就會到。”


    “這不公平!”


    “很公平!哈薩爾有放你的胸襟,爺為何不能放了他妹妹?”


    “為什麽?”夏初七很惱火,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出現破壞了趙樽的計劃,說話時的語氣也高昂了起來,“趙樽,這明顯是哈薩爾耍詐,他根本就沒有捉到我,憑什麽交換?”


    趙樽攬住她的肩膀,低低一笑,“阿七,他饒你一命,對我來說,這比什麽都重要。再者,一個婦人改變不了戰局,爺不願讓人戳脊梁骨,可懂?”


    懂。她都懂。


    趙樽要的是戰場上見真章,放不放烏仁瀟瀟無關痛癢。


    可她心裏那口氣就是咽不下去。頹然地哼一聲,她抱著曲起的雙膝,望了一會兒下麵巡邏的火把,終是冷靜了下來,側過臉,目光爍爍地看向趙樽,“那你準備怎樣安置我?今日在戰場上,大家都認定我是北狄公主,你如何交代?我的身份不能暴露,如今趙綿澤攝政監國,萬一他找你麻煩……”


    “我會處理。”趙樽圈住她的腰,目光一暗,“今日的事,是爺魯莽,沒有考慮周詳,落人口實了。等元祐送了烏仁公主過來,我就把她送走,算是給大家交代了。而你……”瞄她一眼,他低低說,“隻能暫時做我的侍從了,軍中不能有女人。”


    聽他說魯莽,夏初七心塞了。


    魯莽的何止是他,還有她自己。


    從哈薩爾的手底下逃出來,她隻是迫不及待地要見他,隻要見到他,什麽都好,根本管不了別人會怎麽想,會怎麽看。那情緒無法控製,一個擁抱不滿足,還想要一個親吻。等衝動完了她才反應過來,景宜郡主還在京師,怎麽可能出現在北邊戰場?


    暗自苦笑一下,她玩笑的瞪他一眼。


    “聽殿下這語氣,是後悔在人前親我了呀?”


    趙樽彎了下唇角,緊了緊手臂,吻落在她的額上。


    “爺何時說過後悔?”


    “那就好。”夏初七靠在他懷裏,手指一下一下點著天邊一輪皎潔的月亮,笑吟吟地道,“不做已經做了,不衝動也衝動完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都不介意你親了‘公主’,你也甭介意了。隻要我倆在一起,什麽都好。”


    她自覺說得深情款款,可趙十九卻不解風情。


    一把拍下她的手,他說:“不要指月亮。”


    “會割耳朵?”


    “會……”他沒有說完,突地湊過來,一口叼住她的耳朵,輕輕裹入嘴裏,瞬間燙紅了夏初七的臉。哦,不對,是心……心酥麻了,身子也就軟了,她落入他的懷裏,直到他溫熱的唇從耳垂輾轉落在她的唇上,緊緊糾纏。


    “咳!”一道輕咳,從山坡後麵傳來。


    夏初七一驚,又羞又窘,趕緊直起身子,整理衣服。趙樽卻不慌不忙,仍拿一隻手攬住她,沒有回頭,沉聲道:“若是要喝酒,我請你。若是說別的,不必了。”


    “我自是來喝酒的。”一個人影冒了出來,風姿卓絕,在月光下幻若仙人。他帶著柔和的笑意走近,絲毫不覺別扭,直接繞過兩個人,坐在夏初七的另一邊兒,莞爾一笑,“不好意思,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明知道打擾還來?


    來了不說,拿起人家的酒就灌?


    灌了不說,還不甚優雅地打了一個酒嗝?


    打了一個酒嗝不說,還笑吟吟地望向夏初七,要攆她走。


    “阿楚,下麵有許多傷兵,應該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身為一個醫者,夏初七對於戰時治病救人並不抗拒,可東方青玄明顯要攆她離開,卻讓她很不爽,“你兩個有什麽事兒不能當著我說?”


    東方青玄撩了一下披散的頭發,笑了,“男人間的事,婦人不好插手。”


    夏初七哼一聲,“你想搞基,勾引我男人?”


    又是一個新鮮的名詞兒,東方青玄一愣,脫口而出,“搞雞?”


    不僅他不懂,趙樽也是不明所以地看了過來。幸而兩個男人都不是傻子,很快就從她曖昧的笑容裏意會到什麽,趙樽麵色一黑,不聲不響。東方妖孽卻是媚眼一拋,輕笑出聲,“就算是吧!那我與殿下搞雞,你可否回避?”


    “憑什麽?”夏初七抬高下巴。


    “好歹本座為了助你,挨了殿下一頓好揍。”


    說罷他像是害怕她不肯相信,把臉伸過去,讓她看他臉上還沒消散的青紫。可不巧,他的腦袋剛一湊近,就遇到一隻手,隔開了他不說,原本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已經被趙樽拉到了另外一邊兒。


    “東方大人,請!”


    看著遞過來的酒壇,東方青玄愣了一下,笑了。


    “殿下還真是緊張。”


    趙樽不回答,隻給了他一個刀子眼神,“不想喝?”


    東方青玄笑歎著伸展了身子,衣袂飄飄間,唇角笑容擴得更大,對著月亮喝了一口酒,斜眼睨過去,“你不讓她瞧見,她不照樣瞧見了麽?對吧,阿楚?”


    夏初七不太習慣他如此親熱的稱呼,看著趙樽黑沉沉的臉,偷偷瞪他一眼,“大都督叫我名字就好,被你這樣一喊,我身上雞皮疙瘩掉一地。”


    東方青玄又笑了一聲,“那可真是罪過,青玄還以為,在薊州客棧看過你沐浴之後,我兩個的感情是極好的了。”


    “東方青玄!”夏初七臉一臊,恨不得掐死他。


    東方青玄莞爾一笑,看向趙樽,“青玄隻是玩笑,殿下切莫相信。”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他明明就沒有瞧見好不好?夏初七心裏氣極,看出這廝故意整她,不由火急火燎地瞄了一眼趙樽。可他卻沒有動靜,甚至還與東方青玄碰了一下酒壇。隻不過,兩個男人,一個冷氣森森,一個麵帶微笑,看得她心尖尖直發抽,覺得此時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起身拍了拍膝蓋,她瞪了東方青玄一眼,“人生何人不挨打?爺,打得好。依我說啊,不僅要狠狠打,還得以母親為中心,以上下五千年的祖宗為直徑,展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全方位問候。哼!”


    她怪異的話,說愣了兩個男人。可她嘴上雖說得狠,在看到東方青玄臉上不和諧的青紫瘀痕時,作為一個專業愛美了二十多年的女士,她確實覺得暴殄了天物。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瓷瓶,她遞了過去。


    “喏,便宜你了。拿去擦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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