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嗎?少他娘的廢話,不就是想給你們大哥報仇嗎?人是老子殺的,衝著老子來啊?綁娘們兒算什麽東西?有種就放了她,綁了老子去。”


    “夠有種!行,你舉著手走上來。”


    陳大牛不再吭聲,一步一步向山坡上走去。剛到半坡,幾個錦宮的人便蜂擁下雲,反剪了他的雙手,刀子抵住了他的脖子。他沒有抵抗,腳步走得穩穩當當,傅成昊見狀眯了一下眼,冷哼一聲,“侯爺,不是你逼人太甚,咱錦宮不幹這樣的事。兄弟們,把那兩個娘們兒放了。”


    這些混行幫的人,就講究一言九鼎。見陳大牛被鉗製住了,傅成昊也不囉嗦,直接讓手底下的兄弟放了趙如娜和綠兒,往坡下推去。


    “滾吧,算你們好命。”


    趙如娜撫著酸痛的胳膊,側頭看了陳大牛一眼,什麽話也沒有說,抬步就往坡下跑,那速度快得讓傅成昊吹了一聲口哨,大笑,“侯爺,看見了吧?這娘們兒不僅跟野男人廝混,良心也都讓狗吃了,哈哈!”


    陳大牛麵色沉沉,沒有吭聲。綠兒卻被說得有些臊,她淚水漣漣的跑過去,拿那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抓住了趙如娜,“側夫人,侯爺,侯爺他……”


    趙如娜狠狠拽她,“走!”


    綠兒腳底踉蹌一下,卻拖著她不肯走。


    “側夫人,我們走了侯爺怎麽辦?”


    趙如娜垂下眼皮,語氣生硬地低聲吼她,“你會打,還是會殺?你留下來,能做什麽?”說罷她揪住綠兒,頭也不回,誰也不看,飛奔似的往坡下跑。女人得有自知之明,幫不上忙,至少不要成為別人的負擔。


    “嘖嘖嘖!”傅成昊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陳大牛,指著顧懷道:“侯爺這頂綠帽戴得……兄弟我都看不下去了。這樣好了,侯爺的命,兄弟今日是一定要的。但侯爺的事兒,兄弟也一並幫你解決了。”說罷他看了一眼手底下的人,“來人!把那慫蛋給老子宰了!這種人活著都是糟蹋糧食。”


    “是!”有人拎著刀就走向顧懷。


    陳大牛低喝一聲,“慢著。”


    傅成昊微微一愣,似笑非笑的看他,“侯爺真是好胸懷啊?還要護著奸夫?”


    陳大牛看他一眼,“要宰也得老子親手來宰。這種事,怎好勞煩二當家?隻是不曉得二當家的願不願意成全?”


    山頂上,錦宮的人馬約摸有一百來號,而陳大牛就孤身一個人,傅馬昊雖早知他是戰場勇將,也不怕他能在這麽多人的麵前插上翅膀飛掉。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陳大牛寒惻惻的臉色,他擺了擺手。


    “放開他。”


    陳大牛瞥一眼傅成昊,鬆了鬆筋骨,猛地抽出身邊一名錦宮幫眾的佩刀,走向背靠鬆樹坐在地上的顧懷。他麵色冷沉,每多走一步,顧懷就往後挪一步,直到他挪無可挪,看著陳大牛狠狠揮下的刀口,“啊”地尖叫一聲,尿便順著褲管汩汩下來,打濕了褲襠。可預想中的刀子沒有砍下來,隻有他身後那一顆腕口粗的鬆樹被齊腰折斷。


    “殺你,髒了老子的手。”陳大牛一隻手拎起他的領子,往外一甩,他的人就順著山坡滾了下去。這時,坡底下突然傳來一陣馬蹄的“嘚嘚”聲,伴隨著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席卷而來,傅成昊當即變了臉。


    “陳大牛,你他娘的訛我?還算個爺們兒嗎?”


    陳大牛拎著刀,轉身看著他,“沒訛你,老子敬你是條漢子。今兒老子還就一個人,不讓他們幫忙。你們要有本事砍死老子,隻算老子命不好。可若是老子砍死了你們,也是你們惡有惡報。來吧!俺看好了,這鬆子坡風水不錯。”


    傅成昊看著衝上來的金衛大軍,眼睛都紅了。


    “兄弟們,宰了他為大哥報仇!”


    “殺!”一時間,兵器相撞的金鐵聲、廝殺聲,喊叫聲不絕於耳。可帶著金衛軍趕來接應的耿三友,剛想衝上來,就被陳大牛厲聲喝止了。


    “都退下!”


    耿三友知曉陳大牛的脾氣,紅著眼睛退到了圈外。


    一群金衛軍遠遠圍住鬆子坡,卻沒有上去助陣。


    先前跑下去的趙如娜,也爬回了坡頂,站在金衛軍的中間,死死抿著唇,一句話都沒有說。以一敵百是什麽樣的,她從前隻看過話本,聽過趙子龍,聽過張飛等英雄人物的傳記。可今日鬆子坡上混亂的砍殺聲,卻震得她傻在了那裏。


    “側夫人,侯爺真了不起,真是一個大英雄。”綠兒踮著腳,目光裏滿是崇拜,趙如娜目光愣愣的,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稍頃之後,在風聲傳來的喊殺聲裏,坡下的荒草地,又有幾騎飛奔而來。


    最前麵的人,正是聞訊趕來的夏初七和李邈。


    “楚兒,怎麽辦?來遲了!”李邈麵色都白了。


    夏初七拍一下馬背,衝上坡頂,“馭”了一聲,跳下馬跑向趙如娜,大概了解一下情況,她蹙眉看著焦急的李邈,“表姐,我看再打下去,不管結果如何,互有傷亡是在所難免的,梁子也是越結越大,得想一個辦法停下來……”


    她話音剛落,耿三友也打馬過來,滿臉都是焦急,“郡主,大牛是個強眼子,說了不讓咱幫,咱就不能去幫。可他一個人,這刀劍無眼,看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不落地啊。”


    二虎子看到這樣多的金衛軍,自知錦宮的大劫到了,四周看了看,突然“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郡主,救救錦宮吧。袁大哥沒了……看在袁大哥與你相交一場的份上,救救錦宮的兄弟們吧?”


    夏初七皺緊眉頭,看著儼然成了一個屠宰場的鬆子坡,與李邈交換一下眼神兒,“表姐,你能讓錦宮的人先住手嗎?”


    李邈麵色煞白,“我試一下。”


    她往前走了幾步,可人群裏打鬥不止,被錦宮幫眾圍在中間的陳大牛渾身浴血,像一個殺紅了眼的地獄魔王,刀刀見血。錦宮幫眾也是新仇舊恨上來,前赴後續往上衝,殺成一團。


    “傅大哥,不要打了,你們先住手。”


    李邈喊聲落下,夏初七也高聲喊,“大牛哥!我是楚七。等下他們住了手,你也停下好不好?咱們先停手,我有話說!”


    兩個女人在場邊呐喊,對於殺紅了眼睛的男人,能有多大的作用?沒有人理會她們,殺聲依舊。錦宮的人不住手,陳大牛一人之力自然更不會住手,眼看一個又一個人倒下受傷,李邈把心一狠,突然一拍馬屁股,衝了過去。


    “錦宮的人聽著,我叫李邈,我受袁大哥臨終所托,暫時掌管錦宮幫務。我命令你們都先停手,你們不相信就看看,我手上是什麽?”


    她騎在馬上,高高揚在手裏的,是一個象牙製成的扳指。


    那扳指是袁形從不離身的東西,也可說是他的信物。有人吃驚的看了過來,有人在懷疑,有人麵麵相覷,卻沒有人當場應下。


    二虎子爬起來,踉蹌著衝過去,“二當家的,她說的是真的,他就是大當家說過的那個在承安救過他的李邈,你們要相信啊,這都是大當家的意思!”


    傅成昊紅著眼睛看過來,終是一咬牙,跺腳。


    “住手,都他媽給我住手。”


    一場廝殺和混亂停了下來,陳大牛拎著鮮血淋淋的刀,氣喘籲籲,顯然也是累得夠嗆。看了看夏初七,又看了看傅成昊和地下的屍體,不等夏初七說話勸解,他丟下刀來,看著這些人。


    “你們殺了俺未過門的媳婦兒,俺也殺了你們那麽多人。咱們算是扯平了,往後誰他娘的還要報仇,看清了老子,別找旁人的麻煩。”


    說罷他推開麵前的人,大步往外走,傅成昊看著他。


    “兩清了?一百兩的贖金呢?”


    陳大牛回頭,“一麻袋石頭,你他娘的要不要?”


    鬥毆來得快,去得也快,看上去極有戲劇性,卻也真實的反應了時下江湖人的心性。不管是陳大牛還是錦宮的幫眾,骨子裏其實都是漢子。血流了,人殺了,說一句兩清了,盡管山頂上的血還沒有幹透,可幹戈真就這般平息了。


    殺戮的場麵描述起來,無非就是鮮血,絕無半分詩意。陳大牛從人群中走出來的時候,金衛軍們全都在歡欣鼓舞的大吼,他卻什麽都沒有說,走過去拎了趙如娜丟在馬上,隻有一句。


    “俺送你回去。”


    將士們又是一陣哄笑。哄笑之後,雙方人馬都慢慢散開。夏初七翻身騎在馬上,看著潮水一般退去的金衛軍和錦宮幫眾,覺得胸中有一些情緒在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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