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終於曉得了。”


    輕唔一聲,趙樽掐她腰上的肉,“曉得什麽?”


    夏初七偏著頭專注地看著他,“你也認為你爹定會派你去打北狄,對不對?你怕來不及大婚,所以關心我家大姨媽來了沒有,你想要……想要與我先斬後奏,生米做成熟飯,是也不是?”


    趙樽眸子一眯,“阿七你真敢想?”


    難道不是?夏初七瞪著他,腸子都氣得打結了,“那你啥意思?”


    趙樽麵色古怪,像是憋著笑意地歎了一聲,“爺是看你情緒不穩,這才好心相詢一句。當然,若阿七實在等不及了,生米煮成熟飯也不是不行。隻不過,爺煮飯,可是要收費的,阿七你有銀子麽?”


    靠,還要不要臉了?夏初七華麗麗的黑了臉。


    “爺,你可以稍稍羞恥一下嗎?”


    北邊出大事了,朝堂上更是風雨不定。


    大晏與北狄的戰爭,幾十年來從未停歇。從洪泰帝登基以來,這些年,一戰再戰,戰了又戰,雖然北狄被逼出了大晏的國土,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加上北狄的遊牧民族生存環境惡劣,不南下也不成。故而這些年來,北狄人不停騷擾大晏邊境,烽火不斷。


    如今更不得了,北狄太子哈薩爾居然有本事策反一名大晏將領,令十五萬人投了敵。不僅如此,他還成功封鎖了消息,利用大晏朝廷大肆慶功的機會,一連奪下大晏數城,並且借助洪泰帝的聖旨,讓陶經武收編了大晏慶州各地方軍,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這一次,不會再有人討論“戰”與“不戰”。


    隻不過在戰前,洪泰帝還有一件事要做。


    謹身殿裏,他單獨召見了錦衣衛大都督東方青玄。


    “說吧,怎麽回事?”


    洪泰帝語氣很是生硬。錦衣衛的情報組織遍及大晏的每一個角落,即便是慶州府與開平府也不乏錦衣衛的人,如今陶經武通敵叛國這麽大的事,居然被瞞得密不透風,要不是晏二鬼拚死回京,他還睡在自己的夢中,等著他的軍隊凱旋。


    東方青玄沒有馬上回答,殿內的火光映在他妖冶的麵孔上,多添了一抹鬼魅般的妖豔色彩。他上前拱手,單膝跪地,“陛下,臣有罪。”


    洪泰帝冷冷一哼,“你準備怎樣給朕交代?”


    東方青玄抬起頭來,麵不改色,輕輕擊了一下手掌。


    “帶上來。”


    很快,一行錦衣衛抬了一個又一個穿在屍袋裏的屍體進入了謹身殿,粗略一數,足足有十幾具之多,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把空氣裏原本的熏香都衝淡了。


    東方青玄走過去,拉開第一個屍袋,指著第一具屍體。


    “陛下,錦衣衛慶州所千戶葛永壽。”


    洪泰帝麵色一變。


    東方青玄慢吞吞地起身,又走向第二具屍體。


    “陛下,錦衣衛永平所千戶藍弘揚。”


    洪泰帝半眯起的眸子,銳利了幾分。東方青玄沒有看他,一身紅袍的影子,在燈光下如同最為豔麗的一隻鬼魅,又輕輕地飄向第三具屍體。


    “陛下,錦衣衛慶州所百戶甘宜春。”


    指一個,念一個,念完一個,又指一個。等東方青玄把一個個的屍體指認完了,方才回過頭來,慢悠悠地跪在地下,一張白皙俊美的麵孔上略顯蒼白,語氣裏帶著幾分沉痛的情緒,“哈薩爾是一個精明的敵手,在陶經武通敵叛國之前,他們已然布好了局,殺害了錦衣衛在慶州府、永平府的人。微臣身處京師,一直以為前方風平浪靜,卻不知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微臣得到消息,看到他們的屍體,悲痛之餘,深感瀆職不查,罪不可恕,請求陛下責罰。”


    洪泰帝淡淡看他一眼,揮手讓那些人把屍體抬了下去,這才輕輕拿起案桌上的一隻茶盞,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青玄,這些年來,朕待你如何?待你東方家如何?”


    “陛下待青玄親如己出,待東方家更是恩重如山。”


    “你心裏有數就好。”洪泰帝抬了抬眼皮,“青玄,你身上雖然流著一半漠北人的血,可朕卻並未懷疑過你,一直委以重任。這幾年,你執掌錦衣衛為朕做了不少事,朕記著你的功勞,但你也千萬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期望。”


    “臣謝主隆恩。”


    殿下冷風吹得火燭搖曳。


    兩個人靜默了片刻,洪泰帝重重歎了一聲。


    “你在京師,朕也在京師。你成了聾子,朕也就成了瞎子。這件事你有疏忽大意,朕也有責任,就不追究了,往後要是再出這樣的差池,朕可就饒不得你了。”


    東方青玄眼皮微抬,“謝陛下。”


    洪泰帝“嗯”一聲,看他一眼,慢悠悠地又問,“如今與北狄這一戰是非打不可了。依你看,朕派誰領兵北伐比較好?”


    東方青玄默了一下,語氣輕緩地道,“定安侯有勇有謀,曾幾次深入漠北與北狄交手,擅長打北狄騎兵,如今他又領金衛軍事務。臣以為,定安侯領兵北伐最合適不過。”


    洪泰帝點了點頭,輕輕吹了一下茶麵的水,“陳大牛很不錯,朕一直看好他。可是,單單隻有他還不夠,朕不想耗下去了。這些年,大晏與北狄打來打去,打得民心不安,國庫難以充盈,把朕的年歲也打老了。這一次,朕要徹底拔去北狄在北邊的滋擾。一戰結束,打殘他們,至少要保三十年和平。”


    東方青玄鳳眸一眯,“陛下的意思是?”


    洪泰帝看著他,微微挑眉道,“打北狄,還得老十九啊。朕準備讓老十九與陳大牛分兵合擊,殺北狄蠻子一個片甲不留,讓他們龜縮回老巢去,馬蹄再不敢南下。”


    東方青玄微微一愣,“可是……晉王殿下就要大婚了?”


    “家事重要,還是國事重要?”冷冷瞄他一眼,洪泰帝放下手中茶盞,不等東方青玄再說話,轉頭對崔英達道:“讓老十九和定安侯來見朕。”


    暮色深濃。


    定安侯府的深宅大院裏,趙如娜倚在榻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書本,腦子裏卻一直在回想夏初七告訴她的那些話,視線不知不覺凝固。


    “側夫人!”


    一道輕喚拉回了她的神思,麵前站著的人是劉婆子。


    “老夫人有請。”


    入侯府有些日子了,可除了晨昏定省外,她與老夫人之間並無交集。如今老夫人找她去,她自然不能不去。如夢初醒一般,她整理好衣裙,領了綠兒一同出了屋。上房裏,老夫人吳氏和她的嫂子曾氏正坐在一處敘話。趙如娜進去屈膝請了安,曾氏冷哼一聲,癟了癟嘴,老太太卻皺著眉歎了一聲。


    “你坐吧。”


    趙如娜側著身子,虛坐在椅上,“老夫人找妾身有事?”


    吳氏看著她,低聲問:“大牛這些日子,都沒有回來過?”


    她來問她,她又問誰去?趙如娜想了想,隻是點頭,沒有吭聲。


    見狀,曾氏卻是笑了,看著老太太道:“娘,看來啊,您想抱孫子的想法得落空了。哎,俺大牛兄弟也真是可憐,納了個妾室,還不如不要呢,如今家也回不得,整日在軍營裏冷鍋冷灶的熬著,何時才是個頭啊?更可憐是俺那弟媳婦兒,享福的日子沒落著,就那麽去了,白白讓人……”


    “你閉嘴!”趙如娜不動聲色,老太太卻有些聽不下去了。她嗬斥了曾氏,轉過臉來,笑著道:“郡主,俺曉得你是金枝玉葉。可如今你既入得這家門兒,就是俺家大牛的人了。俺這老太婆原也不想管,可你說說,你爺們兒多久不回家了?俺也沒見你想個法子,你到底怎生打算的,與俺說說?”


    他不回府,腳不都長在他的身上嗎?


    趙如娜苦笑一下,垂著眼皮,不緊不慢。


    “許是軍務繁忙,不得空閑吧。”


    曾氏又是一哼,插嘴譏笑,“喲,果然是知書達理的郡主,啥叫軍務繁忙不得空閑呀?說得可真好聽。要不是為了躲你,俺大牛兄弟會整日裏住在營房裏?他老爹老娘都來了,他能不想多孝順孝順?什麽人啦……”


    一個太過無害的人,總是得不到別人的尊重。一開始曾氏還是有些忌憚趙如娜這個東宮出來的郡主,可相處一些日子,見她沒架子,不擺譜,待人謙和,反倒是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裏了。自己端著大嫂的架子,愣是把她當成小妾看,見麵不是諷就是刺。


    趙如娜看她一眼,從容坦然,“自古婦人不問國事,不問夫君的正事。所以,侯爺的事,妾身也不便多問。”


    她回答得知情達理,卻十分淡漠,卻生生噎住了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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