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臉色嚴肅,趙樽抿了抿唇,“阿七有何話交代?”


    夏初七躊躇,遲疑,考慮,熱血升騰起來,又慢慢冷卻……一次一次重複著這樣的心情轉換,她考慮了片刻,才抬起頭來,看著他吐字清晰地說,“還記得千年石碑上我寫的歪詩嗎?晉水江畔趁東風,如今這次兵變,說不定就是你的東風,你何不幹脆一點兒,快刀斬亂麻。”


    她意有所指的舉起右手,做了一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趙樽一愣,隨即順了順她的頭發,失笑不已,“小丫頭,誌氣不小。”


    “不是我有什麽誌氣,我隻是替你不值。”


    趙樽怎會聽不出來她的意思,?他沒有多說,目光與她對視片刻,冷傲的眸色微微暗了暗,帶了一點兒疲憊,岔開話,吩咐她,“在府裏不要亂跑。這些事,你不必操心。”


    “哦”一聲,夏初七的表情相當便秘,“你這個人,真是迂腐得緊。等著瞧吧,人家不會讓你好過的。”


    趙樽神色不變,揉了揉她的臉,“嗯,走了。過兩日再來瞧你。”


    她飛快地挑眉瞪他,“偷偷來?”


    趙樽低笑,“是,偷偷來。在床上等著爺。”


    眼珠子向上一翻,夏初七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西紅柿。大概對於“偷偷摸摸”這種事,人都有本能的期待感和興奮感,被他輕鬆的話語一帶,她先前的擔憂也略略放鬆下來,不由戲謔地翹起唇角,“那樣,我們算是偷情嗎?”


    “自然不算!你是爺的王妃。”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有誠國公府的小丫頭走了過來。為了不累及她的名聲,趙樽輕咳了一下,看她一眼,轉頭就要離開。夏初七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有一些發酸。


    “爺!”


    趙樽停下步子,回頭看著她。


    夏初七自然沒有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婦德”,看著他的臉,她不好意思地低頭抿了抿唇,趁著兩個小丫頭轉過回廊的當,她猛地一下撲過去,投入他的懷裏,“我有點舍不得你。”說罷,見他沒動靜,她無奈的補充,“舍不得你的銀子。”


    趙樽低頭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反手把她緊緊擁住。


    “爺也是。”


    一到落晚時分,景宜苑就特別安靜。


    窗戶外麵的芭蕉葉被風吹得一陣“撲撲”的響,夏初七張開手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摸了摸吃得圓圓滾滾的肚子,直呼受不了。這誠國公府養尊處優的日子,看來真要把她養成大胖子。


    抱了一個如意枕,她正準備坐到軟榻上繼續研究她的《青囊書》,眼風一掃,卻見窗口的輕紗微微一蕩……


    眯了一下眸子,她轉頭看向晴嵐和梅子幾個丫頭。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靜一靜。”


    “是,郡主。”


    這是在自家屋子裏,丫頭們沒有多問什麽,應了一聲,行了禮便魚貫而去。夏初七彎了彎唇角,懶洋洋拽了那如意枕,坐在茶桌邊的椅子上,悠然自在地蹺起二郎腿,喝了一口熱乎乎的茶水,才舒服地一歎,“今兒才曉得,原來大都督喜歡做賊?”


    輕紗又是一蕩,撩開,裏麵走出一個頎長優雅的身影來。


    “景宜郡主好高的警覺性?本座佩服得緊。”


    “不必佩服,就大都督身上那一股子禽獸味兒,我想不發現,都難得很啦。”


    她說話向來帶刺兒。


    可東方青玄似乎從來沒有被她氣到過。


    莞爾一笑,大都督好脾氣地坐在與她一個茶桌之隔的椅子上,不客氣地猶自拿了個桌上的杯子,倒了一口茶水喝著,悠閑的樣子,那姿態動作讓人觀之陶醉。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啊!


    夏初七暗自歎息,不動聲色地斜睨著他,從懷裏掏出那一枚錦衣衛的令牌來,從茶桌上麵遞到他麵前,“大都督給的這個物什兒,我隻怕是用不著了。原本早就想還回去的,但一直不得機會。正好,大都督你今兒來了,就免得我再走一遭了。”


    東方青玄眉梢微微一挑,嘴角彎出一抹笑意來。


    “景宜郡主這裏的茶,真是好喝……”


    “別繞彎子!要是不要?”夏初七固執地又往前遞了遞,滿眼都是不耐煩的情緒。東方青玄輕笑著看她一眼,放下茶盞伸出手來。卻不料,他不是接令牌,而是把那一隻修長白皙得讓姑娘嫉恨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還曖昧地摩挲一下,聲音輕柔地暗示她。


    “要!本座怎會不要?”


    夏初七手像被燙到了,飛快的縮了回來。


    “你……臉都不要了?!”


    她氣咻咻瞪過去,可東方那廝隻調侃的輕笑著,一張精雕細刻的俊美麵孔上,並無半點調戲了別人之後的不自在,“七小姐,你當真不與本座合作了?”


    “不。”夏初七嘲弄一笑,“天上不會掉餡餅!我從認識大都督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大都督您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與虎謀皮這樣的傻事,我又怎麽會做?”


    “第一次認識?”東方青玄低了低頭,狀似無意的喝一口茶,慢悠悠抬起眼,那一雙瀲灩的眸子裏情緒比先前多了一些,輕輕啟開的唇瓣兒,美好得宛如世上最好的工筆畫作,“七小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


    夏初七冷哼一聲,“那是自然!清崗縣的小樹林裏,大都督您殺人不眨眼,實在讓本姑娘汗顏啊!”


    東方青玄美豔的眸子微微一眯,看著她笑了。


    “錯了,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清崗縣,而是……”


    說到此處,見夏初七饒有興趣的看過來,他卻隻是淡淡一笑,並不繼續,話題繞開了,“七小姐當真不記得當年了,還是故意在本座麵前裝傻?”


    聽他那字裏行間的意思,好像他與夏楚之間真有什麽過往似的。可夏初七仔細想了想,搜索完了僅有的“夏楚記憶”,卻根本就沒有關於東方青玄的。


    哎!


    每一次人家提及夏楚的前情,她總是鬱悶。


    要是她通通都能想起來,又何必受人製約?


    心裏那般想,可她做人從來不輸陣。仍是帶著冷嘲的笑意,她看向東方青玄,“喲,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還真記不住。看來大都督您實在不是一個容易讓人記憶的人。”


    她的諷刺顯而易見,東方青玄狹長的鳳眸裏露出一抹難藏的機鋒來,“七小姐不記得本座了,也不要緊。”將那個令牌又往夏初七麵前遞了遞,他接著笑,“本座送出去的東西,向來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七小姐你也不必拒絕得這般快。本座還是那句話,你一定會與本座合作的,我有這個信心。”


    無視那個令牌,夏初七瞪他一眼。


    “隻怕你要失望了,我從來不與不相幹的人合作。”


    “不相幹的人……”東方青玄看著她,眸底笑意更為燦爛,“看來本座得盡快把你變成相幹的人才是?”


    心裏“咯噔”一下,夏初七眯子冷冷眯起,斜睨了他一眼。


    她諷刺是諷刺,卻從來不把東方青玄說的話當成是廢話或者玩笑。這廝說話,雖然每一句都帶著笑意,卻句句都有內涵。頓了一下,她板著臉問,“大都督的意思是?”


    東方青玄笑了,又拿著水來喝了一口。


    “本座那裏有一個人,一定是七小姐想見的。”


    “什麽人?”


    “暫且……保密。”


    夏初七心底暗自吃驚,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橫他一眼,“你神經病吧?行了,愛說不說,不說拉倒。本姑娘沒工夫和你歪纏,趕緊走吧。大晚上的,大都督出沒在誠國公府小姐的繡樓裏,被人瞧見也是不好吧?”


    “七小姐還會顧及這個?”東方青玄麵上一如既往帶著迷人的笑意,一眯眼,一撩唇,那都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詭魅與優雅,然而,卻總會讓人骨髓縫裏都發涼。


    “本座的腳想走,可心卻舍不得。”


    “我呸!”夏初七撩開唇角,“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看上我了?”


    “如果本座說是呢?”東方青玄彎唇淺笑。


    “嗬嗬……”陰陰的幹笑兩聲,夏初七突地一下斂住笑,前傾身體,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那麽,你就節哀順變吧!本小姐我真是……一點也瞧不上你。趕緊的,有事說事,姑娘我困得很,沒工夫陪你在這兒發浪。”


    看著她滿眼的鄙視和嫌棄,東方青玄眸子微微一寒。隨即,卻又是笑,“今日本座前來,是特地恭喜七小姐的。恭喜你與舍妹同一天入主晉王府,說來這也算是緣分了。隻是,本座又有些為七小姐擔心。依七小姐的姿色,實在很難與舍妹相提並論,晉王殿下隻要不是一個眼瞎的男人,你猜猜他會比較寵愛誰?”


    夏初七翹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冷不丁伸出一個手指頭,在他麵前搖來搖去,然後嗤嗤直笑,“真相隻有一個。他一定最寵愛……你!”


    一個“你”字說完,她哈哈一笑,手指著東方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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