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他的話裏聽得出來,她的那個“真實身份”,除了東方妖人和他極親近的幾個下屬,估計錦衣衛的人大多都不知情。包括馬千戶這個直接執行任務的人。而且,聽他的口氣,似乎連她是個姑娘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個,她又覺著好玩了。


    斜視著馬千戶,她橫劍在胸前,笑眯眯的開口。


    “龜兒子,知道你爺爺我是誰嗎?”


    馬千戶竟然沒反駁那句“龜兒子”,隻重重一哼,就生生受了。


    “你還能是誰?是我錦衣衛要捉拿的朝廷欽犯。”


    “噢?有意思!那我來問問你,我如果是朝廷欽犯,為什麽你們不敢光明正大的捉拿?為什麽又是喬裝,又是捆綁,又是藏棺?哼,我說你們這幾隻啊,可真傻。你們的大都督,對,就是那個東方青玄,他其實就是一個朝廷反賊,整天幹些偷雞摸狗、誣陷忠良、禍害良善的事。而你們呢?食的是朝廷俸祿,做的卻是東方青玄的走狗。摸摸你們的良心,可對得起含辛茹苦養育你們長大的爹娘,還有那個眼淚汪汪對你們委以重任的當今聖上?”


    不得不說,話癆在對敵的時候,也是有優點的。


    她總有辦法用一串莫名其妙的話便把別人給說得一愣一愣的。


    五六名錦衣衛按著刀鞘立在原地,麵麵相覷。


    他們隻知道這是一個極為私隱的重大案件,哪裏可能會曉得個中隱情?


    隻不過,當今聖上何曾眼淚汪汪的對他們委以重任了?


    懵了一會兒,馬千戶率先反應過來,“嘩啦”一下抽出腰刀,指向夏初七,“小子休要胡言亂語!王二,朱三,愣著幹什麽,速速把人給老子拿了。不然,回頭到大都督那裏,咱們一個也別想落著好。”


    “是!”幾個錦衣衛抽刀便要上來拿她。


    “慢著——”


    夏初七不僅不避開,還悠然自得的從青石板的台階上走了下來,高舉起尚未出鞘的寶劍。


    “各位官爺,麻煩你們睜開狗眼,仔細看個明白,可識得此劍?”


    就在他們看著劍柄愣神的當兒,她莞爾一笑,不等回答,一把抽出劍身,在劍穗的晃晃悠悠裏,淺淺一眯眼,一字一字念著劍鞘上的字。


    “欽賜神武大將軍,晉王……”


    剩下來的“趙樽”兩個字,私下裏她偶爾喊一喊,可在外人麵前,她可當不起那“大不敬”之罪。所以停頓了一下,她才冷哼一聲,視線冷冷地掃向馬千戶。


    “看清楚了吧?見劍如見人。有晉王殿下的隨身寶劍在此,誰敢動我?”


    馬千戶自然知道那是趙樽的佩劍,也知道這小子確實是趙樽的人.可他們又哪兒會知道趙樽就在裏頭睡大覺呢?而且錦衣衛製度嚴苛,他們素來都隻聽命於東方青玄一個人,辦差的時候,把手頭的差事完成就好,哪裏管得了上頭那些“大神仙們打架”?


    微微愣了一下,馬千戶握刀的手一緊,再次厲喝,“小子,你少他娘的在這兒放閑屁,隨便拿一把爛劍便敢自稱是晉王爺的人,哄三歲小孩兒呢?”


    喲,不敢認?夏初七瞪他:“龜兒子,你不識字呀?”


    馬千戶接得十分自然,“不識。”


    “嘖嘖,真可憐。”夏初七差點噴出笑聲來,“那你喊聲爹,爹來教你?”


    馬千戶被她占了便宜,大餅臉頓時一黑,“小子膽兒不小。哼,按你的說法,那官爺我手裏拿,還是咱們錦衣衛大都督的繡春刀呢。”


    一聽到東方青玄的名字,夏初七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收劍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她皮笑肉不笑的問:“哦?依官爺您的意思,大都督可是比晉王殿下還要尊貴?大都督的劍在你的手上,就可以拿晉王殿下的人嘍?”


    不得不說,她是一個嘴損的姑娘。雖常常在趙樽麵前吃點小掛落,可一般人想在她的嘴上討到便宜,還真是不容易。對於馬千戶這樣的錦衣衛官吏來說,大都督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而錦衣衛不管在哪裏都可以像螃蟹似的橫著走,抓人、逮人、審人、關押人、刑決人都不需要通過三法司,也都是因為東方青玄。但是,偏偏誰也不敢說一句,大都督他敢比晉王殿下更尊貴。


    晉王爺是天家之子,生來就是不一樣的。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


    於是,三兩句話下來,夏初七的伶牙俐齒,馬千戶的不擅言辭,很快就見了真章。馬千戶被她噎得黑臉漲紅,再傻也意識到了,這小子故意在那裏胡攪蠻纏,指定沒安什麽好心眼兒。一揮手,他不再囉嗦了,粗聲粗氣的喊。


    “還要老子再說一遍?速度拿人!”


    “是,馬千戶。”


    幾名錦衣衛動作不一的比劃著腰刀,一步一步朝夏初七走了過來,可行動速度卻不那麽快。他們不怕弱不禁風的夏初七,卻實實在在的忌憚她手上的晉王佩劍。趙樽的劍什麽樣子,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可上頭“欽賜神武大將軍”幾個字,卻都識得。


    “小子,收劍不殺。”


    夏初七抱著雙臂,一動不動,心知東方青玄要活口,這幾個家夥根本就不敢殺她,更加淡定地嘲笑,“有種就過來殺啊,繳了爺爺的劍,我就隨你們走。”


    “兄弟們,上!拿下她。”


    一個錦衣衛刀鋒一閃,身體直接撲了過來。夏初七速度極快的閃開,一下了滑出了三尺之外,接著極快地跑到禪院另一頭的大榕樹下麵,像貓逗老鼠似的,衝他們幾個勾了勾手指頭。


    “來啊,這邊來打,這裏地方寬敞。”


    幾名錦衣衛對視一眼,又撲了過去。


    正如夏初七猜測的那樣,大都督要的是活人,不能隨便砍殺了她。因此他們人多勢眾,卻也隻能投鼠忌器,被她鑽了空子,逗貓逗狗似的帶得滿場亂跑。


    “哈哈,有點意思。”夏初七眼睛盯住他們,一隻手拿劍,一隻手握拳,始終擺出一副擒拿格鬥的架勢,一雙腳像拳擊運動員比賽時的那樣,一下又一下,在青石板上有節奏的跳來跳去,不斷變幻方位,“來啊,上來啊!”


    她在那裏一陣怪跳,幾個錦衣衛的頭都給繞暈了。


    “小子!你他娘的跳什麽跳啊?怪裏怪氣。”


    “老子這叫……”不等說完,夏初七微微一笑,猛地朝他們撲了過去。就在他們拿刀格擋的時候,她卻斜刺裏一個大劈叉滑了開,整個人如同一隻靈巧的鷂子,極快地竄到另外一邊,隻轉眼之間,手上幽光閃閃的飲血之劍就架在了馬千戶的脖子上。


    “全都不許動,把刀放下。”她板住臉,沉喝一聲。


    幾名錦衣衛麵麵相覷,依言照做。


    她笑眯眯地說:“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你們的大都督沒有教過你們?今兒爺爺我免收學費,都學著點兒。”


    事情發生太多,他們是來抓她的,卻被她生生擒了邊上觀戰的馬千戶?


    幾個錦衣衛都有點兒懵,“你放下劍來,奸狡欺詐,算什麽英雄好漢?”


    夏初七笑了,“打得過的人,才叫英雄好漢。打不過的人,全都叫著慫包蛋。”


    若論武功,她當然不如他們。可她會的殺人方式,卻是特種兵的“一招致敵”,那是無數人用鮮血和生命總結出來的東西。但凡當過兵的人都知道,打架的時候耍花架子最是沒用,越是看上去繁雜的花樣動作,越是隻適合舞台表演。除了比劃起來好看,殺人根本就不上道兒。


    可劍身在馬千戶的脖子上比劃了幾下,她還是覺得自己太善良了。


    “行了,算你龜兒子走了狗屎運,你爺爺我今兒不想殺人……”


    馬千戶一腦門兒的冷汗,嘴上卻還在發狠。


    “小子,少廢話!有種你就殺了我。”


    還有不怕死的?學著東方妖孽輕鬆的樣子,夏初七斜著唇奸笑著,鋒利的劍身在馬千戶的脖子上刮來刮去,聲線柔和地說:“傻了吧?你爺爺我不喜歡殺人,卻特喜歡玩人。我可沒忘記你家大都督那些招待我的花樣。放心吧,那棺材裏受的活罪,爺爺我都不會白受的。”


    馬千戶嚇得臉色青白,“你要怎樣?”


    “要怎樣啊?”夏初七皺了皺眉頭,似乎很為難將劍壓得更重了一些,才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來,“把銀子交出來。”


    “……”


    不止馬千戶,幾個錦衣衛都愣了。


    他們哪裏會知道一個鑽進了錢眼兒的人是什麽德性?又怎麽可能想象得到,在這種敵我雙方對峙的關鍵時候,夏初七竟然會像一個土匪路霸似的,上來先直接要錢?


    馬千戶咽了咽口水,慢騰騰的掏出懷裏的錢袋,偷偷向手底下的人使眼兒。


    “喏,全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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