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去西配院時她便聽梅子八卦過,那十九爺共有三次賜婚,雖說三個王妃都不待入洞房都折了,但京師的晉王府邸裏,陪嫁過來的滕妾卻是不少。滕妾裏頭長得俊俏的不勝枚舉,但這十九爺卻長年領兵在外,沒時間搭理那些女人,隻把後院裏的事全交給了月毓打理。


    梅子入府晚,不知這個月毓什麽來頭,卻曉得爺也十分看重於她,雖說還沒有侍過寢,可下頭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早晚的事兒。不僅如此,就連宮裏頭十九爺的親娘貢妃也對她十分賞識,時常讚她性子沉穩,就說這次他們從京師過來接爺回京,貢妃也親點了月毓的卯,顯然是把她當成了自家人,今後承了恩寵抬個側妃那是必然。這樣兒的人物,哪能是那麽好對付的?


    既不能對付,那可以收歸己用嘛。


    為了傻子的安全,一時半會她走不了,還得在趙樽身邊呆著。


    那麽……


    狡黠一笑,她打了個響指,走到月毓的椅邊,一低頭,滿臉推心置腹的表情。


    “我說月毓姐姐,你對咱家那位主子爺好得沒法說,可這男人啦,嘖嘖……”


    月毓打量著她。


    這小丫頭一身小廝的青布衫子,長得瘦巴幹扁,五官還算整齊,可那胸未隆起,臀兒也幹癟,從上到下活像一副棺材板子,除了那一雙大眼睛水亮得跟那琉璃珠子,顯得古怪精靈,沒有半絲女人的媚氣。


    再飲了一口茶,她搖頭失笑,“小小丫頭,還懂得男人?”


    “嘁,那你可就不懂了。”衝她拋了一個媚眼,夏初七悄悄對她耳語幾句,如此這般一說,便把月毓那俏臉惹得又紅了一層。


    “呸呸呸,你個小蹄子,沒個正經,咱們爺是多體麵多正經的人,哪裏會吃那一套?”


    “正經?”


    眯起眼來,夏初七腦子裏便出現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幽冷眸,還有他拿著小黃本看“俏生生的肚兒,嫩白白的桃兒”那賤樣子。狗東西著實長得有些勾搭人,悶騷是有的,可正經麽真談不上。再一想,在他身邊兒混著,要能擄了他家大丫頭的心,那自己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於是更賣力的攛掇起來。


    “我的姐啊,你真傻。再正經的男人,也吃不住女人的勾搭呀?你可知道,什麽樣的女人最能勾搭男人?”


    她問得一臉壞樣兒,可月毓卻隻笑笑,似乎並不在意,隻呼吸似乎緊了些。


    啪的再打個響指,夏初七笑眯眯的將手肘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好姐妹兒的樣子。


    “答案就三個字——小妖精。”


    月毓失笑瞪她,“不學好。”


    彎了下眉眼,初七知道她愛聽,可古代女人就喜歡裝逼。


    “小妖精如何妖?秘訣就一個。要勾心,先俘他的身。要俘身,得先抓他的欲,要如何抓可懂?”


    “你個小蹄子,別磨嘴皮子了,是我來教你規矩,還是你來教我規矩?”


    拍下她的爪子,月毓淡淡在笑,聲音卻像是從嗓子眼憋出來的,多了一縷飄忽,那不經意的“在意”輕易就被夏初七捕捉到了,她繼續道,“月大姐,你尋思尋思吧,你若得了我小神醫那秘方兒,保管讓你的主子爺對你死心塌地,不是你那身子你那窩兒,他都不樂意鑽了,多美的事?”


    她像個賣狗皮膏藥的,一句話說得極為蕩漾,簡直就是“婦女福星,爭寵必備”,月毓聽懂了,俏臉上似乎又多了一抹紅暈,人卻是站了起來。


    “楚七,你人這麽秀溜,我都不忍心罰你了……”


    “那便別罰了唄,咱倆這麽鐵。”


    月毓笑,“可爺說了,你定會想辦法說服我。爺還說,如果你乖乖的,就免了處罰,如果你巧言令色,原本關三天柴房就得改為七天……”


    “啊!”


    什麽狗屁邏輯?夏初七臉全黑了。


    入了冬的夜,天黑得極早。


    夏初七餓得扁扁的肚子抗議了好久,柴房的門才在咯吱聲裏打開了。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兒先探了進來,她揚了揚手裏提著的竹籃子,衝她咧了咧嘴。


    “楚七……”


    “我的小姑奶奶,你總算來了!餓死我了。”她肚皮上的神經向來比臉上的神經更沒節操,翻個大白眼兒,拿過梅子端來的食物便狼吞虎咽起來。


    梅子坐在她身邊,“楚七,爺對你是極好的。”


    “唔唔唔……”


    好不好夏初七不曉得,吃不吃得飽飯才最重要。


    “我才剛到府裏的時候,做錯了事也被罰過,兩天都沒有給過東西吃呢……要不是得了爺的默許,月毓姐姐肯定不敢讓我給你送吃的來。”


    “唔唔唔……”


    夏初七軍人出身,吃飯速度極快。等吃飽打了一個嗝兒,才舒服地摸著胃,笑眯眯地瞥了梅子一眼,“你剛才說啥來著?”


    “說爺對你極好。”


    “這樣啊?”夏初七還在笑,“那我對你好不好?”


    “你也好。”


    她的笑容又好看又無害,梅子很喜歡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我啊,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好人。”夏初七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笑嘻嘻地將手肘搭在梅子肩膀上,“好姑娘,我有一個綽號,你曉得叫啥麽?”


    梅子搖頭。


    夏初七笑容更甜美了幾分,嘴唇湊近她的耳朵,輕軟著嗓子‘嘻’了一聲。


    “叫——笑麵狐狸。”


    咚!


    一個手刀落下,梅子半聲都來不及吭,身體便軟倒在她懷裏。


    夏初七瞥了一眼柴房外頭,飛快地脫掉自己身上的青布衫子,又扒了梅子的衣服褲子和發釵,輕輕翹起了唇來。


    “傻姑娘,乖乖睡一覺,拜——”


    做賊的人,一般都心虛。


    可夏初七她不。


    她是一個天生的演員,扮什麽像什麽。輕飄飄拎了梅子的竹籃,她學著梅子走路的姿勢,微微垂著頭,就著昏暗的光線越走越遠。


    先前她從梅子嘴裏知道,傻子已經被鄭二寶差人給送回了鎏年村。按說她現在自由得緊,隻要想辦法混出驛站便可遠走高飛了。可惜,在被關入柴房之前,她隨身攜帶的那麵桃木雕花小鏡被月毓給搜了去。


    梅子說,那鏡子月毓交給了趙賤人。


    那鏡子對她太重要了。


    不僅是她存在於上一世的見證,也是鏡子把她送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憑著那麵鏡子回到屬於她的那個高度文明的現代社會。對,她必須找到它。


    很順利的,她便潛入了玉皇閣。


    梅子說,趙賤人白日便去了軍營裏,這個點應該還沒有回來。果然,他的睡房裏一個人都沒有,正好方便她行事。躡手躡腳的翻找著,她生怕搞出了聲音來,耳朵更是高度戒備,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兒。


    可從架幾案翻到圓桌櫃,又從圓桌櫃翻到悶戶墩,甚至連那張架子床上的楠木枕和錦被都仔細找過了,還是沒有找到那小鏡子。


    一麵翻找,一麵還原,她掌心都快汗濕了。


    拖得越久,就會越危險。


    急得她呀,恨不得拆房子了。


    難不成,他隨身攜帶?


    狗東西——老狼叼了羊,有去就無還!


    “爺,等我先掌了燈。”


    一道清淡軟柔的聲音入耳,睡房外便響起了幾道腳步聲。一個輕,一個重,一個穩,一個浮,一個快,一個慢,急得夏初七來不及考慮,就地一滾,便爬入了那張架子床下,隔著踏板瞧著外麵。


    幾個人進了屋。


    久久,才聽得趙樽道:“去,備了熱湯來。”


    月毓應了聲便出去了,睡房燭火不太明亮,可躲在床下的初七卻可以清楚地看到趙樽那兩隻尊貴的豬蹄兒走來走去,緊張得脊背一陣發冷。


    “爺,三殿下已在錦城府了,到清崗驛來,左右也不過兩三日的事兒。”鄭二寶語氣滿是擔憂。


    趙樽沒有聲音。


    一件外袍啪的丟了過來,落在床沿上,有半截袖子在她麵前晃啊晃。


    “爺!三殿下為人素來乖戾,太子爺還沒生病前他便網羅黨羽與他分庭抗禮,這一回在聖上麵前參您擁兵自重、專橫跋扈的人,恐怕也跑不了他去。”


    又一件中衣丟了過來,滑落到夏初七麵前。趙樽依舊無言。


    鄭二寶歎了一口氣。


    他這位主子爺,前幾日逗那小丫頭時還很得勁兒,今兒不知怎的又悶上了。而他悶著頭不說話的時候,殺傷力極足,能把周圍數丈的人都給凍僵了。


    “爺,恕奴才多嘴,如今這形勢,您立有軍功,手有兵權,也該趁早做些打算……”


    “閉嘴!”


    趙樽聲音涼絲絲的,情緒難辨,“鄭二寶,你這差事當得越發好了,竟也敢議起朝堂大事來?哼,不把好嘴,便是本王也保不了你。”


    “是!奴才……奴才是替爺煩著心呢!這就閉嘴,這就閉嘴!”


    燭火搖曳著,屋裏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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