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在回春堂幫了幾天工,為回春堂賺了不少的額外銀錢,平時為人機靈,幹活也利索,顧老爹一貫對她頗為看重,今兒見她又討得了殿下的好,雖說沒有賺回來那八十兩,可到底也是歡喜的。因此,一聽她說要告個假去辦私事,二話不說便應承了下來。


    從枕頭底下摸出自家這幾日攢到的幾兩銀子,夏初七出了回春堂,先去集市上買了二斤糖,幾袋幹果蜜脯,扯了幾尺鬆江布,又打了二斤豬肉,這才雇了一輛驢車,花了約摸半個時辰,趕回了鎏年村。


    入得村東頭,她沒有讓驢車停下來,更沒有搭理指指點點的村民,直接駛到了橋氹頭那幾間茅草屋。原本以為三嬸娘這會兒應該是下地去了,沒曾想她剛從驢車上跳下來,就見她紅著眼睛巴巴地坐在破舊的門檻上,見到她時眼神有些迷茫。


    “小哥,你找誰?”


    夏初七吩咐驢車先等著自個兒,沒有在門口與她閑話,隻低低喊了聲“三嬸娘”便拽了她的手進屋。


    “嬸娘,是我……”


    “草兒?”三嬸娘拽住她,又扯又掐,眼淚“叭嗒叭嗒”就落了下來,“你個要死的小蹄子,你把我家柱子給拐帶到哪兒去了?去一趟縣城就不落屋,可把我給急死了。”


    夏初七心窩一堵,也是難受和心疼。但她不方便與三嬸娘解釋些什麽,又怕等久了生出更多事端來,便拍拍她胳膊安慰。


    “傻子他沒什麽事,嬸娘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給帶回來的。你先甭哭了,我外頭驢車上給你帶了些東西,您拿去先吃著。還有,我回村子的事兒,你切莫聲張,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從外鄉過來的大外甥,久不走動了,過來看看你。”


    三嬸娘原就是個精明的主兒,除了點頭又能說什麽?待三嬸娘外頭去收拾東西了,夏初七進了自家住過的小茅屋,見裏麵還是走時的樣子,略略放下心來。


    很顯然,趙樽沒有找到小金老虎,這才使賤招抓了傻子去,想要逼她交出東西來。


    可交還了東西,他就會放了傻子嗎?


    不管了,先拿出東西再做計較。


    她搬開牆根兒處的瓦罐,用一根硬柴火使勁兒地刨著土。


    可——


    刨了一層又一層,刨了一層又一層。


    裏麵卻沒有她包小金老虎的破布……


    當然,更沒有那隻小金老虎。


    夏初七向來是個好人。


    可她做人睚眥必報,這話也真不是說著玩兒的。


    犯起橫來,普通的爺們兒都不如她狠。


    從鎏年村思考到回春堂,具體營救傻子的辦法,就在她腦子裏成了形。


    今兒藥堂裏生意不太景氣,忙活完,隻匆匆對付吃了一口,她尋個借口應付了顧氏父女,拿著銀子就去了一趟城東的鐵匠鋪,對著那個打了一輩子鐵的老鐵匠,畫出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圖案,又比又劃地磨蹭了好久,總算把要製造的物件兒給說明白了。


    接著,又逛了好幾個鋪子,她才沒事人一樣回來,和顏悅色地應付客人。


    次日一早,天不見亮她便起了身。


    將長及腰部的頭發打散開來,隨意在頭頂挽了個髻,插一支木簪,換上一套水蔥綠的衣裳,穿了一雙繡花布鞋,看上去便成了一個清清秀秀的小娘子。對鏡自照片刻,她不太滿意地嘟下嘴,又重新描了眉,上了妝,在額頭的刺字上用這幾天新研究出來的膚蠟仔細塗抹過,直到顏色相近不容易看出破綻來,才對著鏡子咧了咧嘴。


    從後門偷摸著出了回春堂,她往驛站方向去了。


    街麵上,各式的店鋪門緊閉著,還沒有開張。冷風砭人肌骨,她嗅著古代市井的氣息,想著那個被“賤王爺”囚禁的可憐傻子,很快埋伏在了去驛站北門的必經之路上。


    不一會,幾輛插著三角形路旗,旗上寫著“水”字的運水車便“咯吱咯吱”地駛了過來。


    她之前便猜測,驛站裏就算有水井,可如此大批量的兵將入駐肯定不夠用,必定會在城外拉水。白日裏她出來時,尋了一個在驛站裏頭拉泔水的人問了情況,果然與她料得不差。


    微微眯眼,她像一隻蟄伏的小獸。


    運水車隊慢慢近了,走在最前麵的運水官腰間懸著黑色刀鞘的軍刀,身穿輕甲,人長得倒很是清秀俊逸,隻是眉眼間多了一股紈絝子弟常見的邪氣,那小氣質讓她稍稍有點吃驚。趙樽麾下還真是人才濟濟,美男如雲啊,就連一個運水的小吏,也敢長得這麽俊


    彎出一個迷死人的笑容,她蹲在路中間便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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