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冶子早已不屬於這個時代,搜魂之術得來的片段消息,也是中洲底層修士間的殺人奪寶、爾虞我詐,有些難以理解,曾經都‘死道友莫死貧道’的道友們,為什麽會在出了事兒後,一起往一個地方趕。


    正常情況,不該是有人率先過去,其他人暗中觀望,看是否暗藏殺機,是否有利可圖,才決定出手嗎?


    無冶子知曉梅近水的厲害,在他那個年代就是南方的仙家巨擘,如今還活著,哪怕卡死在長生橋頭,閱曆和修行領悟也不是後輩能睥睨的,這些個小年輕就這麽殺過去,就不怕被梅近水換掉幾個?


    時代終究變了,幾千年相對安穩的環境,帶來了無盡的好處;底層還在刀口舔血,但山巔修士早就明白了什麽叫‘一損俱損’,不管私下關係如何,玉瑤洲大亂誰都討不著好,所以早就達成了共識,九宗出事兒劍皇城會過去幫忙,劍皇城出事兒同樣如此。


    這種‘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的關係,沒經曆過滅世之戰的無冶子自然不理解,更不理解往日德高望重的梅近水,為何比他還人人喊打。


    不過此時,無冶子理不理解都無所謂了,活在史料中的人物,就該埋進曆史的塵埃裏。


    衝出山嶺後,無冶子一直往西方的海邊逃竄,奢望能遁入大海,靠著親水的天賦,逃出生天。


    隻是無冶子以鹿角強行開辟經脈氣府,本就是飲鴆止渴般的行為,煉魂大陣失敗,神魂之力難以恢複,奪舍自然成了奢望,緊靠一具隨時可能爆體而亡的身軀,怎麽從四個追兵手下逃出去?


    現如今唯一的活路,是找個地方藏起來,把命魂藏進仙劍,等待下一個有緣人。


    但後麵的幾個小輩,盯著到手的仙劍,哪裏會給他藏身的機會,根本不用出手,光追趕都能把他耗死。


    不過眨眼之間,幾人已經追出數裏。


    上官靈燁處於全盛時期,痛打落水狗都能吃力的話,她也不配被稱為九宗第一青魁了,全速近身,身上又罩上了黑甲,抬手便是一道紫色雷霆,轟向了無冶子的後背。


    無冶子半空回身,以寶劍玄冥擋住雷霆,被震向地麵。


    左淩泉乘虛而入,身形快若奔雷,一劍直取無冶子心口。


    謝秋桃倒持鐵琵琶,如神人天降一錘砸向無冶子頭顱:


    “哈——”


    轟隆——


    地麵一聲爆響,出現了一個隕石坑。


    常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冶子再不濟,也是曾經的劍道梟雄,手持仙劍,應對並不吃力。


    僅僅是一劍,就削斷了左淩泉手裏的尋常法劍,化解了攻勢;但反手劈向謝秋桃的琵琶時,卻吃了癟。


    隻聽‘當——’的一聲脆響。


    猶如黑鐵鑄造的鐵琵琶,被仙劍玄冥劈中,竟然連劃痕都沒有,當然,仙劍也完好無損。


    無冶子瞧見此景明顯愣了下,尚來不及懷疑謝秋桃手裏這鐵錘的品階,左淩泉再度一劍襲來,而這一劍,可不像剛才那麽好化解。


    老陸跟著追殺,但身如風中殘燭,沒什麽戰力,基本上等於跟著看戲。


    瞧見左淩泉手中劍觸之即斷,根本發揮不出戰力,老陸手腕輕翻,一把其貌不揚的古銅色的長劍出現在手中,直接丟給了左淩泉:


    “試試這個。”


    左淩泉目光鎖定在無冶子身上,未曾回頭,直接抬手抓住了丟來的長劍。


    但劍一入手,左淩泉就是一驚,差點被手中的寶劍壓了個趔趄。


    老陸的黃泉劍,是一把在地底埋藏無數年歲月,自生靈智的古劍,五行親土,分量不是一般地沉,哪怕劍氣散盡,也極為壓手,練氣修士估計連拿起來都困難。


    因為劍的性質,使得老陸的劍也走厚重一道,大開大合重如山嶽,速度談不上多快。


    左淩泉走剛猛迅捷的路數,拿這把仙劍,肯定發揮不出全力;不過無冶子手中這把‘玄冥’,五行主水,天生被黃泉劍五行克製,總得說起來還是無冶子吃虧。


    左淩泉手持黃泉劍,發揮不出麒麟洞天中驚天動地的效果,但一劍出手,也帶起了無堅不摧的鋒芒。


    無冶子這次不敢再硬碰硬,畢竟劍扛得住他扛不住。自知一人難敵八手,無冶子飛身後退,開口道:


    “小子,劍給你,放老夫一條生路如何?”


    無冶子此話並非虛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命保住,仙兵法寶可以慢慢找,命沒了可是萬事皆休。


    但左淩泉等人可不會這麽想。


    左淩泉還沒開口,提著大琵琶亂錘的謝秋桃,就回應道:


    “你有毛病?宰了你劍不還是我們的?”


    左淩泉正欲出口的話語,則變成了:


    “對啊。”


    “呸——”


    無冶子怒火中燒,此時也別無他法,罵道:


    “還自譽為正道中人,你們還要不要點臉?”


    附近有無數仙尊在,上官靈燁也覺得這麽說不合適,麵色嚴肅道:


    “無冶子,你惡事做盡,以為一把劍就能換得苟延殘喘?你即便毀了這把劍,今天也休想逃出生天。”


    無冶子落到這般境地,何嚐不想毀掉跟隨多年的佩劍,但仙劍這東西是殺伐利器,能靠徒手毀掉就不配稱之為仙兵了。他隻能道:


    “你們殺了我,如何讓這把劍認仇人為主?”


    可惜,這話也隻能騙騙小孩子。


    上官靈燁作為九宗第一青魁,對仙劍的了解可不缺。


    仙劍都有劍靈,分先天孕育和後天鑄造,兩者很好區分。


    由天地孕育的仙劍,和天地融為一體,看起來就是一把劍,很純粹,沒有生靈的情緒。


    而後天鑄造的仙兵,就如同上官老祖的‘打神鐧’,以仙獸魂魄為劍靈,會有‘喜怒哀樂’等情緒,甚至會說話發牢騷,看起來更像個人。


    先天的仙兵,基本上和天地同壽,認主就不離不棄,劍主死則等待有緣人,就像真正天地一樣,人來人往皆過客,唯青山綠水永存。


    而後天鑄造的仙兵則不然,和劍主的關係類似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劍主死了大概率會找有緣人幫舊主報仇。


    無冶子手上這把仙劍,明顯是更為稀有的先天仙兵,雖然源自北地玄龜,比上官老祖身邊那把差一點,但性質沒變。


    左淩泉哪怕把無冶子宰了,隻要劍認可左淩泉,那說明命裏該是左淩泉的,關無冶子什麽事?


    因此,上官靈燁根本沒回應無冶子的話,抬手就是兩記雷霆,劈向節節敗退的無冶子。


    無冶子自知插翅難逃,再打下去身體必然先行爆體而亡,當下也露出的凶性,怒罵道:


    “老子殺人奪寶一生,老來豈會被爾等劫了畢生積蓄,有種你們就來拿!”


    話音落,無冶子把手中寶劍丟去了遠方,然後身形往反方向逃遁。


    左淩泉以為對方要逃,這時候自然先殺人,不然拿了劍他也用不了。


    但左淩泉和謝秋桃剛追出幾步,就瞧見無冶子掏出了一枚造型古樸的牌子,捏在雙手之中,七竅噴出墨黑霧氣,整個身體瞬間鼓脹。


    “快閃開!”


    老陸嚇了一跳,連忙嗬斥。


    好在左淩泉見過修士自爆的場麵,立即拉住滿眼不舍的謝秋桃,往回飛推。


    轟隆——


    山野間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


    無冶子的玲瓏閣內,也不知裝了多少東西,連同身體一起爆開之後,竟然飛散出五彩琉璃般的光芒,殘骸往四方激射,又引發了連環殉爆。


    轟轟轟——


    上官靈燁看著肉疼,但這時候總不能上前撿裝備,撐起護盾擋在幾人之前,等著衝擊結束。


    不過無冶子自爆,並沒有毀掉所有東西,玲瓏閣炸開後,裏麵還飛出了幾樣品階極高的物件,其中就有一對尺寸巨大的鹿角,一個稍有殘損,另一個完好。


    上官眼前一亮,怕被附近的仙尊發覺,迅速淩空收入了玲瓏閣。


    轟轟轟——


    等爆炸的衝擊結束,原本所處的地麵,已經變成了數十丈深的大坑。


    左淩泉抬頭打量,大坑內連衣角都看不到了,隻剩下一柄古樸的長劍,插在視野盡頭的山丘上,變得如尋常鐵劍一樣普普通通,就如同一起死了一般。


    一把無主仙劍扔在地上,附近的幾個劍皇總不能不感興趣,萬一那個巔峰劍仙拿起來看一眼,不小心認了主,左淩泉都沒處說理,因此幾人都連忙過去撿戰利品。


    但就在此時,躲在上官靈燁懷裏的團子,忽然探出頭來,指向西邊:


    “嘰嘰!”


    左淩泉一愣,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


    “不好,他跑了,快追。”


    上官靈燁沒想到無冶子這般狡詐,能拚上全部家當,來掩護一縷殘魂逃遁,若不是團子機靈,還真被跑出去了。


    殘魂暴露在光天化日和罡風之下,很快就會灰飛煙滅,無冶子若是找不到容身之處,支撐不了幾個時辰。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上官靈燁還是如影隨形,用雷法轟擊大地,直到團子滿意點頭,才心滿意足轉身回去取戰利品……


    ------


    左淩泉去追擊窮途末路的無冶子,加起來也不過幾句話的時間,與那邊的滿載而歸相比,山嶺之上的氣氛,則要肅穆許多。


    單獨尊主出場,氣勢確實能壓住腳下蒼生萬靈,但山巔的高人同處一堂,那股位列山巔鳥瞰蒼生的感覺反而淡了,或者說彼此都在天上,沒有對比,那股氣勢體現不出來。


    山風已經靜止無聲,地下礦洞內也無聲無息,天地間好似隻剩下懸浮於空的九道身影。


    劍皇城這次來了四個,目前在中洲的都來了。


    為首的青袍男子,並未佩劍,負手懸停於空,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任誰瞧見第一眼,都不會認為這個男人,是自竊丹之戰後,以一人之力,建立起中洲秩序的‘劍老大’江成劍,又或者說是‘玉瑤洲第一劍修’。


    稍微往後的兩人,是雲紅葉和黃鶴,位列第二和第七,私交不錯;麵如冠玉著文袍的是黃鶴,雲紅葉則是標準的劍修打扮。


    薑太清外號‘雷公’,在劍皇城位列第四,一襲雲紋錦袍,麵向年長如書院夫子,實則在四人中最年輕,因為要教個沒正形徒弟,太嫩不夠威嚴,才弄出這副老成模樣。


    四人有帶劍的不帶劍的,但此時都沒有去摸劍,而是麵色嚴肅地望著前方的女子。


    九宗這邊也來了四個,除開桃花尊主,剩下的就是九宗三元老,這種陳年舊事兒,其他尊主其實也插不上話。


    身著雪色長裙的女子,被八個玉瑤洲最巔峰的修士包圍,並未露出驚慌之色,眼中反而帶著幾分‘望子成龍’的意味,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諸位,好久不見。”


    桃花尊主依舊用雷霆囚牢,困住曾經的師長,雙目通紅,咬著牙沒說一句話。


    其他七位,神色各異。


    伏龍尊主陳朝禮,道士打扮,手持一杆浮塵,在三元老中,位列第三,性格風輕雲淡,往年一般不幹涉俗世乃至仙家的事物。


    聽聞女子開口,伏龍尊主猶豫了下,還是拱手行了一禮:


    “晚輩見過梅先生。”


    先生是對德高望重之人的尊稱,陳朝禮如此稱謂,是因為他在四方雲遊之時,去過梅山,還留下過碑文;而那次,他見到了已經是南方巨擘的梅近水,誇讚過他幾句。


    之後開宗立派,乃至竊丹之戰率眾降魔,梅近水都對他有所照拂,香火情沒有師徒那麽深,但肯定是長輩,因此無論對方身在何處,彼此孰高孰低,該以長輩之禮相待,還是得以長輩之禮待之。


    上官玉堂從蠻荒之地東渡至此,打下目前的家業,靠的是自身本事;但沒有梅近水的認可,不會那麽順利,見到曾經的故人,也少有地放下了居高臨下的態度,拱手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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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詔尊主商詔,是在竊丹之戰時,從華鈞洲而來的外援,後來落地紮根,打造了目前的天帝城和帝詔王朝,和梅近水交情不算深,但竊丹之戰共患難,並非沒有交情,此時坐在五色麒麟背上,輕輕歎了口氣。


    劍皇城四人,就江成劍和梅近水打過交道,可能是覺得氣氛太嚴肅,開口道:


    “梅仙子既然走了,為何還回來?這讓我等很為難呀。”


    其他人也是如此想法。


    向陽城梅近水,當年資曆和威望擺在那裏,竊丹之戰的戰功也不比三元老少,足以擔任九宗首腦,上官玉堂都不好位列其上。


    曾經並肩而戰,共同在鐵簇洞天內赴死,血性和真情都有目共睹,三元老對梅近水也絕對信任,就像如今,三元老唯一不會懷疑的人,隻有其他兩位元老一樣,這是用命來見證的交情。


    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在大戰剛剛結束不久,梅近水就走了,沒有和人解釋緣由,解釋了也不會被理解,因為她去了幽螢異族,在那邊重新建立了勢力,一直延續至今。


    對於三元老來說,這是難以理解的背叛,走了這一步,他們就必須對曾經的至交乃至師長下殺手;但竊丹之戰的慘烈都熬過來了,對曾經的戰友下殺手,談何容易?


    梅近水跑得太遠,沒法去清理門戶,三元老能做的,隻有清理梅近水存在的痕跡,以免其影響力帶偏了後人,讓時間衝淡此事的印象。


    但三元老沒想到,梅近水竟然還敢回來。


    回來就意味著兵戎相見,他們要是放過了梅近水,正道秩序就崩了,九宗乃至九州仙家畫下的那條不容踐踏的界限,就成了一句空談。


    江成劍說很為難,確實是不想遇上這種事兒,但在玉瑤洲坐鎮這麽多年,為了一州之地的太平,再難也得出手,不然其他尊主劍皇效仿怎麽辦?


    麵對江成劍的詢問,白衣如雪的女子,隻是微笑道:


    “離家久了,想回來看看。”


    圍成一圈兒的八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最後還是奉行降妖除魔之道最徹底的陳朝禮,開口道:


    “敢問,先生看夠沒有?”


    這一句,已經相當於請梅近水交代遺言了。


    伏龍山是道門,弟子不沾人間事,一身都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在正道眼中,投靠幽螢異族,就是入了魔,那無論對方是誰,陳朝禮都不會手軟。


    一直困住梅近水的桃花尊主,眼見重人起了殺心,終於憋不住,對著眾人怒聲道:


    “我師父對玉瑤洲的貢獻,不比你們少半分。今天是我大義滅親,把她留下;她隻要肯回頭誠心悔過,你們不能動她分毫,否則我崔瑩瑩,寧可被關入雷池禁地,也要送她安然離開!”


    桃花尊主近乎聲嘶力竭,說出這句話,等同於壓上了自己的大道和整個桃花潭。


    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桃花尊主存了私心,在必要之時,甚至能背叛九宗乃至天下生靈,根本不配再擔任目前的位置。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尊主劍皇也不是聖人,隻是比凡夫俗子心智更堅韌罷了,所以能理解桃花尊主目前的衝動,對她的話,也有所考量。


    梅近水無疑很強大,幾千年道行擺在那裏,石頭都該修成仙了,更不用說往年已經站在山巔的梅近水,真能回頭,雖和規矩衝突,但接納好像也並非不可,畢竟這種級別的高人都不讓回頭是岸的話,那不是逼著幽螢異族殊死一搏。


    不過這種事從無先例,知人知麵不知心,開了頭是什麽後果,無人可知。


    在場八人,彼此交換眼神,顯然在商議此事。


    桃花尊主被海近水養大,所有的一切都來自這位師長,心裏對師長能回頭的期望有多大可想而知。


    此時桃花尊主看著熟悉的道友,眼神決然中又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大家能重歸於好,回到戰後肝膽相照的曾經。


    但可惜的是,一洲之事不能被個人私情左右,桃花尊主自己都知道,以她的一切為籌碼,逼整個玉瑤洲破例,希望不大。


    但她沒想到第一個否決的,竟然是她認為能向著她師尊說話的那個人!


    上官玉堂懸浮在三元老之前,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波瀾,甚至沒去考慮桃花尊主的說法,見眾人有分歧,直接開口道:


    “我敬佩梅前輩的為人,所以明白,她這種人,和我們大部分人一樣,選擇了走一條道,就不會再回頭。彼此道不同罷了,梅前輩自認無錯,又豈會為此悔過……”


    “上官玉堂!”


    桃花尊主聽見這言語,再也壓不住心裏的怒火:


    “你是狼心狗肺的石頭不成?你忘了當年,你剛到玉瑤洲,是誰幫你站穩腳跟?竊丹之戰,你冒冒失失上前,師尊救了你多少次命?沒有師尊你早死在了鐵簇洞天裏麵,現在讓你放師尊一條生路,你……”


    “恩情我自會記得,但你師父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己知曉,她若是能為曾經而後悔,當年她就不會走。”


    “你怎麽知道?!你就是故意為之,我師尊能回來,為什麽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


    桃花尊主怒意越來越重,最後甚至背靠梅近水,麵向上官玉堂,有與眾人搏命的趨勢。


    剛剛滅掉無冶子的左淩泉等人,瞧見動靜實在沒忍住,又悄悄跑了回來,發現這內訌的場景,一時間也茫然在了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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