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普給眾人畫了個餅,說是他已經下了套了, 今晚見分曉。


    這一說不要緊, 展昭他們就盼上了,一下午風平浪靜什麽事都沒有, 就趙普拉著天尊出了一趟門。


    晚飯的時候白玉堂還特地去問了一聲天尊趙普找他幹嘛, 天尊幫著買了個關子,說晚上就曉得了。


    傍晚的時候, 展昭和白玉堂坐在狂石城皇宮的院子裏喝茶,院門外, 霖夜火帶著邊走邊脫衣服的小良子跑了進來。


    蕭良剛才練功呢, 熱得滿頭汗, 正脫外袍。


    火鳳讓他進屋去換件薄的,別都脫了一身汗還吹風,晚上該鬧肚了。


    公孫這會兒剛給小四子換了套稍微薄點兒的外套,從屋裏出來, 也說, “最近是回暖的厲害。”


    展昭點頭,“嗯,是挺熱的。”


    “的確是有些反常。”


    院門外,周紫月也走了進來,“西域通常都是晝夜溫差大,白天熱晚上冷, 像這種晚上比白天更熱的日子真是挺少見的。”


    展昭仰著臉看著夜空想心思, “大晚上的熱……那是不是地底往上在泛熱?”


    “地底為什麽會往上泛熱?”小良子拿著帕子到井邊打水洗臉, “有溫泉啊還是咋的?感覺這井水是不如黑風城的良喔。”


    “會不會跟火山有關係?”公孫問了一句。


    “火山?”


    眾人都好奇望過來。


    “嗯。”公孫點頭,“白鹿池就是個天池麽!天池都是火山口形成的啊。通常火山有什麽動靜都跟地震分不開……之前西域不是剛大震了一次麽!”


    眾人都覺得聽起來不太妙,“這麽說起來……”


    “火山?”小良子緊張地蹦了起來,“會爆發麽?”


    公孫覺得挺有意思,伸手戳戳小良子,“你見過火山噴發呀?”


    “我聽我娘講過,據說山下好幾座城池都毀了,然後噴出來的灰遮天蔽日的好幾天都不散……”小良子有些擔心。


    白玉堂見他一臉憂心,就道,“應該不會。”


    “確定麽?”展昭問白玉堂,“冰原島和映雪宮都有火山的喔。”


    五爺點頭,“火山要噴之前都有征兆,白鹿池不像是要醒的樣子,應該隻是地熱的緣故。有時候是會有地熱冒出來,是火山內部有活動。”


    “說起來……”公孫邊幫小良子擦頭發邊自言自語,“這霧嘯林的霧……”


    “咳咳。”


    公孫話沒說完,外邊趙普走了進來。


    眾人的注意力都被趙普轉走了,紛紛問他今晚怎麽準備?


    倒是公孫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趙普。


    九王爺對他眨眨眼,公孫眯眼——果然趙普是故意打斷他的……霧嘯林的霧怎麽了麽?


    ……


    無論眾人怎麽問,趙普都沒說詳細怎麽安排的。


    眾人也無奈,趙普大戰之前向來愛賣關子,就跟展昭講桉情會賣關子一樣……


    想到這裏,眾人都瞄了展昭一眼。


    展昭捂了捂胸口覺得很受傷——你們這是什麽眼神!


    趙普神神秘秘,眾人隻好耐著性子等,好在天已經黑了,應該很快就能見分曉了吧。


    ……


    轉眼,月上中天。


    眾人在院子裏待著,隻覺得四周圍靜得嚇人。


    小四子早就睡了,想熬著看熱鬧的小良子抱著長凳連著打哈欠,殷候都熬不住了去睡覺了。


    展昭戳戳一旁一臉困惑的白玉堂,“還要等多久啊?”


    五爺搖了搖頭,“我更奇怪趙普把我師父弄哪兒去了。”


    展昭想了想,也對!剛才趙普和天尊一起出門了,還不讓他們跟著,就有些奇怪。


    正在焦躁難耐的時候,忽然……躺在藤椅上打哈欠的霖夜火“嗖”地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四外看,“什麽聲音……起風啊?”


    展昭和白玉堂也聽到了聲音。


    五爺搖搖頭,“風聲……”


    “是箭!”展昭站了起來,“哪裏在射箭……”


    展昭話沒說完,突然就聽到天邊想起了,“咻咻咻”的聲音。


    這會兒,小良子瞌睡醒了,坐起來邊揉眼睛邊問,“哪裏放煙花啊?”


    等一眾大人明白過來是放煙花的聲音時,天邊已經“啪啪”幾聲脆響,煙花綻放。


    原本展昭他們還猜是不是聯絡用的響箭,可是這會兒一看,真的是煙花啊!


    這會兒,狂石城上空那叫個熱鬧!絢麗的煙花將夜晚都照亮了。


    展昭等都躍上屋頂去看。


    奇怪的是,狂石城裏那麽熱鬧,但沒有一家是開窗戶出來看的。


    霖夜火疑惑,“趙普運了那麽多桶用草藥蓋住的煙花來,就是準備這個時候放的?”


    之前趙普給幾人都看了偷偷運來的東西……說實話,一開始展昭他們都以為趙普運來的是□□,用來對付咒甲活屍的,為了怕硫磺煙硝味道被發現,所以特地用草藥遮味兒。


    可後來趙普打開了讓他們看,才發現運來的竟然是煙花。而且沒多少桶,基本是十來箱沙土配一箱煙花,拉了好幾車,那些土石倒是能用來造房子,隻是沒見過用大軍押送土石的。


    當時展昭他們都覺得估計是趙普準備坑人了,隻是這會兒跟過年似的放煙花,坑在哪兒呢?


    “喂。”


    就在展昭白玉堂他們琢磨不透的時候,小良子忽然拽了拽身旁白玉堂的衣擺,伸手一指遠方,“看呀!”


    展昭等人順著小良子手指的方向一望,都愣了……


    小良子手指的是霧嘯林的方向,而此時,濃霧正在漸漸地變澹,消散……


    “啊!”


    眾人盯著越來越澹的嘯林關正發呆的時候,好容易搬了梯子爬上來的公孫突然喊了一嗓子,“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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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伸手把一激動差點滑下去的公孫拉了上來。


    公孫都還沒站穩,就指著遠處說,“趙普用那麽多煙花,還把天尊帶走了,為的就是讓霧嘯林消失!”


    “可以做到麽?”展昭等人都疑惑。


    “映雪宮是不是經常有霧啊?”公孫突然反問了白玉堂一句。


    五爺點點頭,“映雪宮常年有霧,沒散過。”


    其他人也都去過映雪宮,也都點頭,看著公孫,


    “映雪宮有很多溫泉,水汽特別豐沛,但是日常又很冷。要形成霧是很簡單的,隻要有充沛的水汽和上空足夠冷,水汽凝結之後就形成了霧。”公孫道,“狂石城最近地底特別熱,有火山的地方都有溫泉的。之前趙普他找狂石城底下的水脈,因為受地熱的影響,那水脈裏流淌的水可能變熱了,水汽蒸騰了起來。西域冬天畢竟比較冷,我們覺得是暖冬,是因為我們站在地上啊,之前坐幺幺飛到天上感覺還是挺冷的!”


    “所以形成了霧氣!”白玉堂反應還挺快,“霧嘯林就是水脈的入口所在?”


    “入口出口應該都在那裏!”公孫跺腳,“趙普精的都冒油了!當年蠻族為什麽能殺進狂石城來,走的估計就是地底那條道,而霧嘯林是最好的隱蔽場所!有霧在就找不到那個出入口!敵軍要偷襲,就能打狂石城內部一個措手不及。”


    “起霧的天通常都沒風,這邊煙火一上天,上邊有冷有熱,風就會起來,霧氣就不穩定了。”展昭也琢磨,“除了冷還有就是要阻止水汽的蒸騰……所以把天尊帶走了?”


    “嗯!”白玉堂點頭,“到七星潭附近,讓我師父把霧嘯林一帶方圓十裏都給凍住!管你出口在哪兒,都別想再往外冒水汽!”


    “九王爺果真是用兵的奇才啊。”


    這時,一個白影落到了眾人身旁,光聽那輕輕的聲音,就知道是白龍王來了。


    “龍王你一早就知道了?”霖夜火想到之前白龍王看了煙花桶之後和趙普的會心一笑,就問。


    白龍王點頭,“趙普這招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的絕佳應用,打仗這種事,一切手段都隻是為目的而服務的,所以考慮事情不能尋求細枝末節,而是要看大局。”


    眾人都看著白龍王。


    白一聲指了指正在不斷有煙花上天的皇宮倉庫,問,“你們想想,如果那一倉庫都是□□的話,結果會怎麽樣?”


    “狂石城至少炸掉一半,皇宮會整個飛上天吧。”白玉堂回答。


    “可是要對付幾百萬具咒甲活屍,至少就要這麽□□量。”白龍王一笑,“咒甲活屍是個餌的話,趙普就是條假的魚,世人都知魚會吃餌是因為魚餓,卻都忘了,釣魚的人,可能比魚更餓。”


    聽白龍王說到這裏,眾人猛地一回神,異口同聲,“最後的希望……”


    白一聲輕輕點頭,“惡帝城最後的希望究竟是什麽?是要百萬具還凍在冰裏的咒甲活屍?還是趙普死在狂石城?”


    公孫搖了搖頭,“當然是後者!所以趙普一到狂石城,其他人也都來了,那些人說是奔著霧嘯林來的,可事實上……他們是奔著趙普來的!”


    展昭微微皺眉,“惡帝城覺得趙普是魚,給他放了個餌,殊不知……”


    “其實惡帝城才是魚,趙普早就給他們放了個餌。”白玉堂也忍不住點頭,“這個餌,就是一個殺了他的機會!”


    “所以……”公孫覺得不敢相信,“趙普跟我們來霧嘯林,還帶了那麽多人說要找惡帝城屯兵……就是計劃好了要用這一招的?”


    “看來真是這樣。”


    眾人身後,殷候也不知何時到了,看著天空絢爛的煙火,他是仰天一笑,“厲害厲害!這招反其道而行高明了!趙普小子這主意沒準是跟賀一航一起琢磨出來的,這不動聲色的計中計,一步一步鋪墊的局,頗有當年賀晚風坑白鬼王的智慧啊!”


    白龍王點頭,“是挺像的……”


    小良子沒聽明白,拽拽白龍王和殷候的衣擺,好奇,“我師父怎麽誆的人啊?我沒聽懂。”


    “這事情簡單點說,起因應該是上個桉子結束之後,趙普知道惡帝城元氣大傷,所以他想找到對方的殘餘力量,一舉殲滅,因為乘勝追擊通常都是最好的戰術,別讓對方有喘息的機會。”展昭幫忙梳理事情的經過。


    “隻是惡帝城元氣大傷之後躲了起來,要找他們費時費力……所以趙普想來想去,覺得與其去找他們,不如讓他們來找自己!”白玉堂幫著一起梳理。


    “要引惡帝城出來談何容易,特別是在這對自己局麵不利的情況下。想引蛇出洞,就得有個香餌。”霖夜火也跟著一起分析,“對於所有想要稱霸天下的人來說,最好的餌,自然就是趙普的命了!”


    “可這下餌是門技術活,不能太突兀也不能太明顯,這麽巧,咱們送上門說要去看霧嘯林。”公孫抱著胳膊歎了口氣,“我就說他聽到咱們要來狂石城玩兒,眼睛都亮了呢!敢情當時他心裏肯定在想——機會來啦!”


    “狂石城霧嘯林這理由太好了!”展昭笑著搖頭,“趙普也會揣測惡帝城的心理,惡帝城無論誰主事,都不是蠢人,他們會覺得趙普想乘勝追擊。趙普派出那麽多影衛想找他們的藏身之所,一定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而趙普又帶了那麽多兵馬過來,可見是將他們的屯兵地鎖定在昆侖山了!於是他們想到了最好的方法,利用咒甲活屍和不死冰士的傳說,引趙普用火攻對付他們。隻要□□一到,無論在哪兒,都用火箭偷襲……隻要狂石城中大火一起或者引發爆炸,城中必定大亂,那麽埋伏在霧嘯林中的兵馬殺出,勝算很大啊。”


    “狂石城易守難攻,如果能幹掉趙普占據狂石城……惡帝城就能東山再起!”白玉堂望著遠處基本已經散盡的霧氣,“趙普用了最好的餌,釣上了他最想要的那條魚!”


    隨著白玉堂的話音落下,就聽到萬箭破空的聲音……


    眾人都明白,是龍喬廣的流星箭!


    右將軍一張間網,鋪天蓋地之勢力直撲霧嘯林所在。


    “好強的內勁!”小良子就覺得四周圍寒氣逼人。


    “這是老鬼的內力!”殷候抬起頭,“躲在林子裏的惡帝城伏兵……估計要被紮成篩子裏吧!”


    果然,隨著一陣箭雨過後,七星潭一側樹林裏大亂。


    外圍突然大批兵馬殺到,青鱗率領的人馬,以及……周紫月率狂石城全副武裝的姑娘們都殺到了,最奇怪的是勇媳婦兒們身後還跟著自家那群聽話的漢子們,希古碌為首的狂石城“美人兒”們,一人手裏一把大斧子。


    “謔!”小良子一蹦,“我說怎麽沒人出來看煙花,敢情都埋伏起來打仗了啊!”


    “趙普這戲演得是真夠真的啊。”展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一點兒都沒看出來,真能忍啊……”


    “能騙過你們才能騙過惡帝城麽。”殷候一笑,“沒準連龍喬廣他們都是剛剛才知道的。”


    眾人都撇嘴——討厭啊!


    此時,趙家大軍和狂石城人馬衝入林中。


    公孫有些擔心,“林子裏能分辨方向麽?”


    “不難……”殷候話沒說完,就看到林中樹木搖動,大片大片的樹林轟然倒下……


    “砍樹?!”公孫嗓門都拔高了幾分。


    小良子直摸腦門兒,“哎呀!我說都扛著大斧子!”


    “任你多容易迷路的樹林,砍了看你還怎麽迷!任你再難找的入口,夷為平地之後也無處遁形。”白龍王仰起臉看了看頭頂煙花滅後,有一層薄薄煙霧的夜空,“敵軍發現被伏擊,再加上被流星箭的威力震懾,一定是往山裏跑……”


    “而趙普他們的追兵把樹砍了,是往他們逃跑的方向推……”展昭摸了摸下巴,“真是算無遺漏啊!”


    霖夜火也齜牙,“簡直可怕!”


    五爺也默默在心裏給趙普寫了個“服”字,用最少的損失,換來最大的回報!


    看著遠處勢不可擋向前推進的兵馬,眾人都心中有數——惡帝城的家底,這次是真的都被趙普給清了!這一仗乘勝追擊高了!前麵全是鋪墊,鋪墊了這幾天又是銀妖王的傳說又是去聖寺找石碑,結果到頭來,真應了白龍王那句話,就是一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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