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的消息傳的很快,兩家的家長都很高興。過不了多久,肚子就會凸出來,也不方便上鏡,這段時間,常悠悠便需要錄製很多備用帶,還得跟同事進行工作交接。


    快過年的時候,清和電子的安全事故終於稍稍得以平息,聽說是何子衿提供的那份資料幫了很大的忙。常悠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天,何子衿來接她去醫院檢查身體,她出了電視台,遠遠的看見卓然而立的他,看著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


    她衝著他微微的笑,無論真實情況是如何的,對她都不再重要。


    徐思捷果真離職了,從t市電視台出來的時候,衝上來許多記者,問她以後的打算,問她舍不舍得下如今的成績,網上不少她的支持者,留言希望她能繼續做節目,問她有沒有考慮收回決定。


    徐思捷戴著大黑超,一聲皮質黑衣,微笑著搖搖頭,說謝謝大家。接著便在助手的幫忙下,上車,衝出人群。


    值得一提的是,徐思捷離職前,與t市電視台的廣告部合作,曾做紅了一檔公益慈善節目,籌得的善款均用來治療受病痛折磨的青少年兒童。


    常悠悠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感慨不已,她知道廣告部裏的那群同事有多努力的工作,她知道老鄭有多想治好兒子的病,聽以前的同事說,當初徐思捷做這檔節目,就是聽了老鄭的建議。


    隻是,懷孕的時候由不得常悠悠想這些有的沒的。


    梁阿姨和邢老太太都是有些古風做派的人,把她這個孕婦護的滴水不漏。春天快要過去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有一次,肚子的孩子很大動靜的踢她,她已經熟悉了這種感覺,正好是在海棠苑,邢老太太聽完了,常有良又過去聽。徐之蓮站在離她最遠的地方,眼底有著期待和欣喜,常悠悠看在眼裏,試探的問了一句:“阿姨,你要不要聽一下?”


    徐之蓮沒料到常悠悠會說出這句話,常悠悠對她一直不加掩飾的排斥,她是知道的,她自己因為不能生育,一生沒有子女,又哪裏能體會這種感受。一直到邢老太太在後麵推了她一下,她知道走上前。


    徐之蓮小心翼翼的彎下腰,貼在常悠悠的肚子上,常悠悠其實有些尷尬,她不適應跟徐之蓮這樣親密,手都不知道該如何擺,隻好不自然的撐著腰。


    徐之蓮仔細的聽著,滿耳都是小生命的動靜,那樣清晰,那樣動人。她笑眯眯的站起身子,抬頭看著常悠悠,眼底不加掩飾的高興,那表情,竟是比常有良這個要做外公的還要得意和滿足。


    常悠悠對上她的視線,心裏仍是有些尷尬,卻是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一時間,兩個人都有些尷尬。


    每次做產檢,何子衿都要陪常悠悠去。


    常悠悠從屏幕上看到腹中的寶寶時,仍是有些困惑,何子衿卻高興的不得了,指著那縮成一團,五官都皺巴巴的東西說,真好看,像她。


    醫生在一旁輕笑,自是沒說,現在還沒長開,哪裏能看得出像誰。


    反正,常悠悠是一點看不出來,但是,聽何子衿這樣說,她的心裏也很高興。


    那天回去的時候,何子衿去開車,他的大衣敞開著,陽光溫和清淺,他很是肅穆的把拍的片子揣進口袋。


    常悠悠看見了他的動作,沒有吭聲,陽光燦爛的厲害,溫暖的包裹在身上,兩個人對視了很久。


    何子衿的大手緊緊的握住常悠悠的,他湊近了她,聲音並不算大,卻很清晰:“我有沒有說過,你跟媽媽,都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常悠悠的笑意還留在唇角,呆了呆,他們的手仍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暖,很用力,甚至,她的手都有了一些發麻的感覺。


    常悠悠知道,也是在這個春天,婆婆去世了。後事料理的很簡單,一切按著她生前的意願在辦理,她所有的財產在出家之前,就已經全部捐出,墓碑上的名字也隻有一個:妙覺。


    婆婆下葬的那天,天氣陰沉沉的,且有些悶熱。她陪何子衿去墓地的時候,他的鞋子踩中了樹上落下的樹枝,有些枯死了,發出咯吱的一聲。那天,呂墨自然也在。他跟呂墨兩個人穿著黑色的西服,麵容冷峻,兩個人的步子都邁的很穩,甚至,每一步的距離都相差無幾。


    那樣的畫麵,讓她有些恍如隔世的錯覺,畢竟是親兄弟,那一刻,他們是如此的相像,如此的靠近彼此。


    隨著預產期越來越近,常悠悠也越來越胖,從前那個帶著嬰兒肥的臉又回來了。常悠悠每次照鏡子都心驚肉跳,她想,生完孩子,她得恢複多久才能上鏡啊…


    除此之外,常悠悠還很煩躁,她不知道該順產還是剖腹產,每天趁何子衿不在的時候偷偷上網查。


    有一次,她看到一個帖子,順產派的說不能破腹產,生出來的孩子會呆。剖腹產派的說,我就是剖腹產的,你才呆呢,你全家都呆。


    常悠悠看的差點笑岔了氣,被何子衿發現,又是一通訓斥,一邊抱著她離電腦遠些,一邊說她看沒營養的東西。


    醫生教了許多東西,呼吸、散步,都要嚴格來。她很愛動,肚子很大的時候還跑到小區外麵買東西吃。有幾次被梁阿姨瞧見了,反倒把何子衿訓了一通,接著便把她看的死死的,生怕她到處亂跑,又或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


    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何子衿終於沉不住氣,收拾東西,愣是讓常悠悠提前住院。


    生產的這天,常悠悠很疼,卻依然意識清醒,她隻是恨不得自己一下子能昏死過去。她一直冒著冷汗,頭發濕濕的黏在臉上。


    何子衿何時見過這陣仗,臉跟著煞白,雙目一片血紅。


    醫生卻不慌不忙的做著檢查,說是還沒到生產的時間,常悠悠疼的拽被單,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她原先在何子衿麵前很愛哭,可是這個時候,何子衿就在身邊,她突然哭不出來,她問何子衿:“我會不會死啊。”


    何子衿的臉色很難看,臉上全是汗,他咬著牙:“你再敢亂說話,等生完孩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也不知過了多久,護士開始讓家屬去外麵等著。常悠悠迷迷糊糊的,神智也跟著不清楚起來,她想,怎麽能讓何子衿出去呢,要是她有什麽事,她還想看他一眼。


    許是疼的太厲害,她竟覺得回到了過去,她頭一次看見何子衿的時候,他後麵跟著那麽多的人,意氣風發的朝她走過來。比她從前看到的模模糊糊的照片都要好看上幾百倍,她就那樣衝了上去,用手機拍下他的照片。他似乎怔了怔,表情冷的讓她一顫。


    何子衿…


    在機場的時候,他那樣狠狠的親吻她,她的心都跟著顫,她在想,她能不能不要離開這個男人。他能不能,也像她喜歡他一樣,愛她一點?


    常悠悠覺得很累,她的眼睛微微睜著,眼前都是何子衿,他每天都看著她在醫院拍的片子,說,寶寶像你呢。


    她忽然想起,她和他的寶寶都還沒起名字,該叫什麽呢…


    耳邊是醫生模糊不清的話,中間閃過一兩個字字眼,她抓不住。她努力的看著醫生和護士,他們的表情都很鎮定,口一張一合,似乎在問她什麽,她聽不清。


    她隻知道,何子衿…她想看見他。


    醫生跟護士吩咐了什麽,一個護士走出去。接著,開始麻醉,她呆呆的,渾身都仿佛沒了知覺,卻隻是盯著門口,她想看見何子衿。


    終於,她看見他走進來,她甚至看得見他紅通通的眼睛,他換了件白色的褂子,樣子有些滑稽,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張了張口,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要說,何子衿,我愛你…可是,她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常悠悠不想睡,她想清醒的看見他們的孩子出生,她在跟何子衿說說話,她怕自己睡了就不能醒過來,她從來沒有這樣疼過。可她覺得很累,累到慢慢的失去了意識,腦子裏閃過許多事情,讓她分不清真假。何子衿一直抱著她不鬆手,他說,小東西,小東西,小東西…


    多好聽的聲音,他喜歡叫她小東西,她喜歡這種感覺。


    她又覺得疼,慢慢的,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何子衿,能不能抱抱我。”她開口,這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何子衿的眼裏是狂喜,還有說不出的晶瑩,他伸手,把她抱在懷裏。她生完孩子,腹部又平坦了下去,重量一下子輕了下去。他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她。


    這場難產耗去了常悠悠許多元氣,出院的時候,何子衿沒抱的著孩子,在老爺子手裏呢。


    陽光斑駁的從樹叢隙裏稀稀疏疏的漏下,何子衿目光溫潤,歪著頭看著常悠悠。


    他揉著她的頭發,聲線柔和,笑容舒展:“我們回家。”


    常悠悠也這麽望著她,兩人相視一會,不知怎麽,嘴角都漾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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