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擔憂林凜現在怎麽樣了,他喝了那麽多的酒,不知道該怎麽回去,而且他神誌不清,萬一回去的路上,被人劫了怎麽辦。


    蘇白不斷地在腦袋中幻想各種後果,恐嚇自己。她想出去找他,可是又不敢。


    她自認還沒有做好準備,給他的吻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她怕自己會尷尬,會惱怒,更怕他開口說我隻是玩玩的。


    總而言之,蘇白不想從他口中聽到解釋的話,卻又巴不得他給自己一個理由。


    她很矛盾很糾結,呆呆地坐在那裏,腦袋一陣放空無力。


    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蘇白想到法製報上出現的各種新聞,也有些後怕,於是她琢磨了一下,采取了個折中的辦法。她不能出去找他,那麽便電話聯係他,如果他一有什麽不好聽的話說起,她立馬掛斷電話。


    嘟嘟嘟——此時在空蕩蕩的寢室響起的隻有電話中傳來的嘟嘟聲,沒有人接,沒有任何回應。蘇白心裏有些惴惴不安。他幾乎從來不會不接她電話,他說過,半夜三更有事也可以打,可現在……蘇白腦袋中亂亂的,一時間氣他這樣欺負自己,可又怕他出事。她想象他是不是喝醉了到家倒在地了,祈禱有人能幫他。


    但最後種種猜測皆化成了她開始收拾好自己,打開寢室門跑了出去。


    她要出去找他!


    可是,腳步在踏出房門的一瞬間,忽而頓了下。心中矛盾又糾結,她忽而想起自己先前同林凜作對的情況,那時候的自己,可是被他整得挺慘的,也沒得好果子吃。


    一麵是擔憂,一麵是心煩,一麵是往日來所受的委屈,仿佛有三個小人在腦袋中大戰,一個個據理力爭,誰也不想屈服。


    蘇白靠在寢室走廊一邊,低著頭,任心中天人大戰。


    她想到如果林凜今晚是想著其他女人吻了她,那隻是一個意外,如果他醉了後馬上打給那個女人,而自己再過去,那不就是……自作多情?


    這麽一想,蘇白便放棄了,腦袋中“不去”的這個念頭越發強勢,占據了一切。


    就這樣吧,他的死活又同她有什麽關係!再說了,說不定他現在有另外的紅顏知己相伴。


    想到這裏,這一腔擔憂都被憤怒給填滿了,親著自己,卻想著別人,她如何能接受!憤怒之下,她趕忙又憤憤地一甩大門,昂著頭走回房內,將自己的身體甩到了床上,蒙頭便想睡覺。


    可是,一倒下,便感覺頭部空空的,沒有枕頭,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把枕頭丟出去了。


    她這下更惱怒了,翻身下床,把枕頭撿回來後,恨恨地砸了幾下,就上床了。


    但她卻怎麽都睡不著了。


    腦中一直如放映電影般浮現她和林凜認識的各個細節,他放大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仿佛在不屑地冷哼。


    蘇白快要抓狂了,憤怒地朝天又是一聲大吼,便將被子蒙上,在心裏數綿羊催眠自己。


    第二天一早,她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起來,拖著自己昨天因為洗冷水澡而有點感冒的身體跑去了公司。


    而她趕到公司時,發現林凜出人意外地還沒來,一時便疑惑起來,往常他不都是早早便到的嗎,該不會昨晚出事了吧!啪的一下,她一撐辦公桌站了起來,引得眾人都被嚇了一跳,紛紛側目,她渾身一抖,又嘿嘿地笑了幾聲,訕訕地坐下。


    好在,沒多久,林凜便趕過來了,此時的他也是兩個黑眼圈掛在眼睛下,但即使略顯疲倦,仍是一身整潔,高貴的氣質絲毫沒受到影響,整個人仍是如往常一樣神采奕奕。


    但蘇白卻能從他微顫的步伐中,感覺得到,其實他昨夜的宿醉還未回神,隻是在強撐著罷了。


    因而,下班後,蘇白瞄了一眼周圍,發現大夥兒都揮手說拜拜,紛紛離開後,她這才小心翼翼地挪,再挪,挪到林凜的辦公室門前,然後試探性地想敲門。


    結果,砰的一下,大門從裏頭打開了,差點兒撞到了她的鼻頭,嚇得她趕忙倒退了幾步,這才幸免於難。


    而此時,林凜也瞧見了門後的蘇白,然而他卻隻是一怔,之後便好似見到什麽妖魔鬼怪一般,目光閃爍,急忙拎著自己的公文包,當作沒瞧見她一般,轉身便離去了。


    蘇白被他這利落離去的動作嚇到了,他這是怎麽了,難道她今天的穿著有什麽不妥嗎?想到這裏,她趕緊從包裏掏出了鏡子,看了好半天,卻也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然而,她卻還不放心,拉著一個還未走的同事,神經質地一個勁地問自己的衣著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直到人家百分百連連點頭確認她沒有異樣後,她才放人家離去。


    林凜究竟是怎麽了?不過,她這人有的時候比較大大咧咧,對昨晚的事情,不過是臉紅一陣後,睡一覺就清醒了。可是林凜卻不一樣,他雖然醉了,但是昨晚上發生了什麽,他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他記得蘇白關心他,和他說了些什麽,而自從發現平生不浮白、蘇白和花開紀年這三個人其實是同一人之後,心中隱約冒起的古怪感覺便慢慢主宰了他,讓他忍不住親了她,直到後來她將他推開後,他才發覺自己做了什麽。


    當時他懊惱得不行,不知將來該怎麽麵對蘇白。好吧,那之後,他明白了那種古怪感覺其實是喜歡,可是怎麽會這樣?他竟然連告白一類的舉動都沒有,就在對方根本沒同意的情況下親了她!蘇白會不會認為他是故意占她便宜?當時她沒有甩他一巴掌,已經是看在平日裏同事間的麵子上了吧?


    百般愁緒糾結在心裏之後,他今日一見著蘇白,便是下意識地回避了。


    他不知該怎麽麵對蘇白,隻有對她視而不見,才是最好的吧。腦中愁緒萬千,全部糊成了一團,沒有一個能解開一切的頭。


    最後,他衝回了家裏,靜靜地對著電腦發呆。他登上遊戲,再次看了一眼好友列表。平生不浮白還是沒有在,林凜便也沒什麽心思玩。


    到了他這個級別,任務、副本、武器都已無法再吸引他,支撐他不放棄這個遊戲的原因,除了對好友的承諾,更是因為平生不浮白這個人。


    他就這麽掛著線,死死地盯著好友列表,就在他再一次絕望的時候,隻聽得那讓人欣喜的叮咚一聲。


    好友列表裏,排在最頂端[唯一]列表下的“平生不浮白”五個大字閃爍了幾秒。那一刻,林凜蒙了幾秒鍾,但嘴角下意識地彎起,他喜不自禁地連忙點開。


    光標在私信框裏閃動,但凜然而風卻膽怯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最後,他決定仍舊裝作不知道平生不浮白是蘇白,然後把這件事和自己的心情透露給她,看看她的反應。


    對了,蘇白還不知道凜然而風這個號是他吧?看來,也是時候讓她知道了。他這般想著。


    [好友][凜然而風]:在?


    那邊很快有了回音,但是看著聊天列表裏一直持續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林凜可以想象電腦那頭蘇白打出了字又不斷刪減的苦惱樣子。


    他失笑,眼看著聊天框裏出現了一個簡單的“嗯”字。


    [好友][凜然而風]:有時間聊聊?


    林凜想要拐著彎子透露凜然而風就是自己的信息,但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麽開展話題,於是他隻能拐著彎子慢慢來。


    [好友][凜然而風]:我有些事想和你解釋下,再不說恐怕你我誤解更深。上次我開小號的原因並不是想欺騙或者所謂的“玩弄”你。因為你與我一個關心的人貌似相識,而我想了解她更多,我更想知道你為何對我態度總是這樣……至於是哪樣,凜然而風並沒有點明。他相信平生不浮白能懂。有時他們似是至交好友,有時平生不浮白巴不得躲著自己。凜然而風當時不懂平生不浮白的心態才采取這種有些極端的方式,但是當他知道蘇白=平生不浮白=花開紀年時,一切都有了解釋的理由了。


    [好友][凜然而風]:我說完了,如果你忙,不用回我,我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但是你知道的,這遊戲裏真正能談得暢快的又有多少。


    說這話他頗有些自嘲的意思,他相信,蘇白也會有此同感。在其他人看來,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揮手後麵便會跟著一群搶著要抱大腿的粉絲,同時他們又有許多所謂的至交好友。


    但隔著電腦,誰都不知道事實會如何,網遊裏的熱鬧最終還是掩蓋不了現實中的寂寥。


    就如同此刻那般,林凜對自己與蘇白的感情和相處之道有些困擾,但卻找不到宣泄與開解。


    蘇白那邊很快有了回音,這次倒不遲疑,但仍然言簡意賅都很。


    [好友][平生不浮白]:好吧……這個理由我勉強接受,還有事速度說!


    蘇白聽他說完本有些心虛,畢竟自己也開了小號,就當一報還一報吧,所以她很理所當然地說了原諒的話。


    [好友][凜然而風]:[擁抱]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女孩,更喜歡欺負她,可她卻討厭你,你覺得……林凜有些難以開口,他琢磨著自己這番話應該算是很直抒胸臆了,可他怕蘇白那個有些呆的個性會看不懂。


    果不其然,蘇白的回話徹底讓他無語。


    [好友][平生不浮白]:……你是不是還沒過中二期?喜歡你就欺負你……這種多麽小言的東西你也信?


    蘇白真心要吐血了,這凜然而風莫名其妙抓著她說這些東西,她怎麽聽怎麽怪異。


    而且她聽著這些話腦子不由自主地浮現的卻是林凜!


    林凜對她除了喜歡這一點,其他全都中槍了。


    [好友][平生不浮白]:你不是有了花開紀年嗎?


    她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她可記得,凜然而風對花開紀年這個號可是蠻好的,也沒咋欺負,那麽照他這麽說,他這是遇到了其他妹子?


    她嚇了一跳,心虛的同時卻又覺得心裏涼涼的,很沒有底。


    那邊,林凜也驚呆了,後知後覺地佩服蘇白睜著眼睛說瞎話和精分的功力。


    [好友][凜然而風]:你很關心花開紀年哈。不過我是最近遇到了一個小師妹,我覺得我和她的關係有些僵硬,我似乎對她太刻薄,剝削太厲害了,她估計很反感我。


    [好友][凜然而風]:對了,我還做了一件讓她惱怒的事,她很可愛,所以我沒忍住,就……吻了她,她到現在都不理我[歎氣]。


    他說完這些,那邊久久沒有回應,可看頭像,蘇白還是在線的,於是林凜耐著性子等。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蘇白全身顫抖,鼠標幾次三番對不準右上角的那個[關閉]。


    凜然而風是林凜!蘇白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但屏幕上那一字一句卻告訴她,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她本來還不確定,但在林凜說“欺負”、“吻”、“不理”等字眼時,她便再也忍受不住了。


    麵前這個男人,竟然也在這麽一直耍著她玩?


    蘇白狠狠地捶桌子,砸鼠標,暴躁到不行。她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快崩塌了,她從來沒想到,林凜是凜然而風,即使他們都帶了一個“凜”


    字,但是她隻當是個巧合。


    凜然而風和林凜有時候有些脾性也是有些像,但是她更沒有想那麽多,她更隻當巧合。


    巧合巧合巧合……到最後,所有的巧合都化成一個事實:她自始至終痛恨的都隻有一個人。


    林凜=凜然而風,不管在現實裏還是遊戲裏,使勁壓在自己上頭的都隻有一個人。


    蘇白嗷嗷痛叫,真真是太狗血了。


    [好友][平生不浮白]: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她隻能用冷笑表示自己的態度,但唯一讓她有些平衡的大概是林凜還不知道平生不浮白=蘇白=花開紀年。


    蘇白決定了,自己要死守這個秘密,否則她在林凜麵前,更沒有反抗的勇氣了。


    [好友][凜然而風]:怎麽?


    蘇白一看哼了一聲,心道還不是被你嚇的。她滑動鼠標重新查看聊天記錄,再看到前幾句的時候,她心思一動,轉念一想便想起了一個問題。


    林凜說她可愛?


    林凜知道自己吻的是她?


    那林凜對她到底是什麽態度?


    [好友][平生不浮白]:沒,不過我想知道,你自己怎麽想的。你對你那個小師妹是什麽心態?


    如果他敢說玩弄調戲好玩的話,蘇白保不準自己會化身憤怒的蘇白直接衝過去滅了他。


    好在,林凜很給麵子。


    林凜看蘇白問出這種問題,便明白她已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而她問出這個問題是在試探自己?林凜努力組織著語言,已防止蘇白一個不順心就更痛恨他。


    他更反思,自己對蘇白的心態。


    他想,他是喜歡蘇白的,尤其在見識她的多麵後,她的每一個身份他都愛。


    可他若說了喜歡,蘇白無法接受呢?他記得平生不浮白立誌打敗凜然而風,而現實中的蘇白更是整天控訴鄙視他。林凜不敢賭,他隻能模棱兩可地回答。


    [好友][凜然而風]:如果我說喜歡呢?


    [好友][凜然而風]:可是事實上,我不確定,那個吻隻是衝動。


    “但是我並不後悔。”林凜喃喃自語道。


    那一刹那,蘇白的頭像陡然黑了下去,暗淡無光。林凜嚐試發了個表情,卻顯示[對方已下線無法接收離線表情]。


    林凜呆愣了幾秒後咬牙切齒,暗暗罵道:蘇白你有本事就逃,一直別上線。


    他難得的剖白就這樣……結……束……了。這不坑爹嗎?林凜所有醞釀的話全都被吞咽了回去,這讓他極其欲求不滿。


    而另一邊,蘇白顫抖著手將電腦關上,看著那隨著關機聲音落下,和漸漸黑去的屏幕,她一顆忐忑的心仍然跳動不安。她深深地咽了咽唾沫,呆呆地望著電腦屏幕。她憎惡了那麽久的人,竟然會是那個讓她產生了好感的人,這讓她如何能接受。再者,當問到他喜不喜歡自己時,他卻沉默了許久,直到最後那一句“那個吻隻是一個衝動”發過來時,她才覺得自己宛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淋得一身濕冷。原來這麽久,自己隻是自作多情,其實他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心底,也許她那一天沒有猜錯,他親自己,隻是迷蒙了眼,隻是衝動。


    他問自己喜歡欺負一個人是否就代表喜歡,那更代表林凜自己也不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想到這裏,氣惱、憤怒,百般情緒朝她砸來,將她重重淹沒。


    最後,她氣極地一甩鼠標,不滿地抱胸哼哼了幾聲,凜然而風、林凜,哼哼,本大小姐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行!想到這裏,她就甩甩頭,把那個臭男人從腦中轟出去了,揚揚得意地上床睡覺了。


    之後的日子裏,好像兩人都是故意躲避一般,在現實中很少見麵,遊戲裏,也沒有聯係了。蘇白偶爾才會上一次遊戲,一看到凜然而風,第一時刻便下了遊戲,好幾次是在副本裏頭突然下線的,惱得許多人都破口大罵,而她隻得訕訕地一一道歉,說最近的網絡不太好,所以容易斷網掉線。


    不過,她表麵是這麽說,但心裏卻將怨恨都堆到了林凜身上,巴不得將他臭罵一頓,要不是他,自己哪會弄得那麽狼狽,還遭別人罵。


    可其實林凜他自己也不好受。那一天蘇白很快就毫無征兆地下線後,他覺得自己再次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中。為了能逮住她試探出她的心意,他一上線,便是看她在不在線,不管是花開紀年的號還是平生不浮白的號。然而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什麽的,他始終沒能遇上,即便是他站在城裏守著,也沒能見到人。懊惱之下,他隻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可是他越想越是心煩意亂,對待感情的事情,他就是一張白紙,什麽都不知道,不知該怎麽處理這層關係。


    對蘇白,他明白地知道自己是愛上了。可是人家愛不愛自己?他習慣於做事情之前先計劃好,比如說如果蘇白那天透露出一點點歡喜的意思,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追過去,哪怕中間會遇到重重阻礙,他絕對不怕。


    但她什麽都不露,直接就閃人下線,他就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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